第103章 塵埃落定5

2024-09-14 18:06:43 作者: 輕食豬蹄堡

  第103章 塵埃落定5

  沒有必要讓一無所知的自己感受那樣的茫然和恐懼, 反正為了保證理性,貓眼女高本來就會壓抑住這一段記憶——所以,在貓眼女高出發的時候。

  貓眼女主播已經進入了過去自己的身份里——由她來抵抗就好。

  *

  太陽落下去了。

  逃跑的時限已經確定了, 然後是逃亡的方向。

  「我至少需要十五分鐘才能擴展術式, 讓祂重新看向我的方向, 這之前善子絕對不能展開領域,祂會因為找不到目標沖向無法控制的地方的。」天元大人說的話還在耳邊迴蕩。

  「從這裡一路往西南方向都是咒術高專附近的後山和訓練場,如果是往這個方向的話……」

  「如果能確認你和祂的距離中間是無人區域的話,就算你提前出發也無妨, 善子。」

  所以。

  

  在倒計時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 善子在手機里設置好了定時, 出發了。

  ……要是兩三分鐘還好說,居然要拖住祂十五分鐘嗎?

  能提前製造多少緩衝區呢?

  [未命名73:來得及嗎?之前在澀谷那邊看到的祂的速度,就算是從咖啡店出發蔓延到整個澀谷也不過幾分鐘而已……]

  [度假志願:只能儘量這麼做了吧?不過我們之前看過的情況, 祂似乎在表陸上和半空中的速度更慢一點,在空中或者是高處會不會好一點?]

  貓眼女主播一路順著上坡的野路踩著亂七八糟的樹根往山的深處前進,爬到了最高點確認起了最好走的地形:「速度是比不上的。」

  而且到天上也不現實, 畢竟她不具備飛行的能力,如果去到高處,也沒法馬上行進到下一個高處, 那就只是單純地把自己困在孤島上而已。

  更不要說之前那次在天上光河的行動緩慢是因為五條先生隔絕了她身上的氣息。

  對於這種存在,距離根本沒有意義吧?

  「而且被人看到不就完蛋了嗎。有精神污染,被看到不小心回應的話腳底下的地面會消失直接掉進去的吧。」她回望自己過來的距離, 兩公里不到的山路怎麼看也不太夠。

  而現在預先開始的時間居然已經只剩兩三分鐘了。

  然後,另外一個問題也浮上了水面。

  [拜金女郎:不過理論上來說, 這個時候的檸檬撻實際上最後是逃到了澀谷那邊,而澀谷確實是這裡的正南方向, 通過足立區的郊區和沿河的自然公園區域繞路也確實是人煙稀少的路徑——但是,這裡離那邊可是有20多公里噢?]

  這樣說來。

  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在十五分鐘裡,僅靠著這麼差勁的體術就完成了開車都需要四十分鐘的跋涉……

  [到了到了!快到了!]而此刻善子的頭頂已經出現了非常聒噪的鳥叫聲。

  黑色的鳥兒落在了善子的肩膀上。

  *

  任何時候的勇氣,都不可避免地含有天真、愚蠢、盲目的成分。

  但是貓眼女主播在擡起腦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哈了一聲——伴隨著那隻奇形怪狀的傳聲鳥一同來到善子身邊的,還有坐在魔鬼魚咒靈身上,正俯視著她的夏油傑。

  怪劉海高專生身上看上去完全是一身傷,根本沒來得及治療,他發繩都斷了,頭髮亂糟糟的,看到善子的時候手裡還拿著電話跟另外一頭說著什麼:「嗯,找到了,我知道……嗯、悟那邊還不知道方位,我這裡肯定不方便,之後就拜託你聯繫了,理子妹妹。」

  然後善子才注意到聊天窗口裡面砂糖醬刷瘋了的地點定位。

  [與星同墜:哦呀……]

  而旁邊的五條先生已經施施然地走了過來——作為不存在的他無法提供協助,散著頭髮的白髮男人只是低頭看著善子:「沒問題嗎?」

  貓眼女主播輕輕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夏油傑的方向。

  「過去善子留的那個口信逞強的要素也太多了。」站在她身旁的那位特級教師與她一起擡起頭,「傑去了薨星宮一趟和理子取得了聯繫……然後就是這樣了。」

  然後坐在咒靈身上的黑髮男高這才掛斷電話。

  在洪水襲來的兩三分鐘,看上去差不多也只剩半口氣的夏油君落到了善子身邊,腦袋向自己的咒靈方向撇了撇:「上來,我會儘量不回應也不說話的,光靠善子的體術根本不行吧。」

  「夏油先、夏油君和理子有聯繫的話,應該知道我姑且算是有抗性而且也確認生還、」善子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髒兮兮的狐貍眼男高還沒有來得及回答。

  反倒是旁邊的五條悟笑了出來:「明明善子自己沒辦法無視理子那種情況。」白髮男人歪著臉看向了貓眼女主播的方向,冰藍色的未來和她澄黑的過去對上,「……卻沒有辦法理解我的想法嗎?」他的聲音放低了,「不要假裝看不到我們的心啊。」

  [度假志願:雖然不想承認,姑且算吧。]

  [滑子菇:那個、雖然大福先生平時是那樣……心姑且還是、]

  「完全沒有起到替我粉飾的作用噢~滑子菇。」

  [滑子菇:噫、誒?抱、抱歉!]

  [99:我總覺得某個人想說的是『我的心』吧。嘿嘿、嘿嘿……不過說起來漂亮毒物呢?從之前開始就一直沒有看到呢。]

  不過這都是題|外|話。

  黑色氣泡浮了上來。

  [與星同墜:總之不管是理子、悟還是我,也不是可以無視這種情況的人吧?還是不要太小看我們比較好噢?而且不這樣我不就不會啟蒙、]

  [未命名1172:那不是正好嗎,這種愉悅犯少一個都算是天大的喜事。]

  [砂糖醬:喂!我到底該往哪個方向瞬移——嘖、現在具體|位置到底在哪邊!?我追著光的方向跑就行嗎!?]

  [99:來高專這裡不行嗎?]

  [砂糖醬:都說了我缺乏相對位置的話只能跟著感覺、算了——我多試幾個方向吧、等等,為什麼這個傢伙也跟……]

  時間不多,眼看著聊天窗口又要吵嚷起來。

  善子卻根本顧不上那邊的事情,只能專注眼前。

  *

  「我又不是笨蛋,要面對的情況當然看過了……雖然只是粗略的。」因為狀態太過狼狽了,還散著頭髮,就算這個高專生面上帶著和之前如出一轍的溫和笑容,也完全沒辦法掩蓋他低迷的身體狀態。

  貓眼女士眨了眨眼:「要過來的是咒靈的天敵,就算夏油君想要阻攔只會讓你的咒靈成為消耗品,而且說實話……」這應該算她作為『過來人』的先知,也是她看過所有的夏油傑的真實想法,「我總覺得,夏油君意外地是

  想得太多所以精神很脆弱的類型。」

  如果來幫忙的人是娜娜明或者是灰原都好說。

  但夏油傑……他應該是屬於對精神污染耐受性意外得低的類型。

  即便早知道結果,善子還是忍不住開始了勸阻:「夏油君絕對會響應的,不要鬧了。」

  「所以,作為相反的善子才必須要拉我一把才行。」明明和此刻的行動完全相反,黑髮男高卻說著要善子拉住他的那種話,「而且,就是因為是這種性格,才更不能一個人想著拯救所有,一個人負擔不是嗎?不管是我還是善子。」夏油傑直接把善子往咒靈的背上扯。

  遠處的薨星宮已經傳來了結界出現故障,如同山鳴的聲音。

  時間快到了。

  所以善子只能順著夏油傑的力道爬上了咒靈的背面。

  「祂的速度超快噢?」畢竟是兩三分鐘就從薨星宮到達澀谷,時速到底得有多快啊?

  對方點了點頭,把她往更加無人的山裡帶:「理子和我說了……從山裡的自然公園的路線繼續前進再怎麼樣也會到市區的……我們走河路的方向吧,河面上怎麼說人都會少很多。」夏油傑甚至若無其事地說起了路線的問題。

  「我會沒事的。」

  「我比善子強噢,而且理子都同意了。」

  「收集起來的咒靈會沒有的。」

  「就是為了這種時候使用的不是嗎。」

  「……」

  「我在到極限之後會先撤退的。」

  知道勸不了他,貓眼小姐只是最後嘆了口氣:「……夏油君搞不好會被污染,變成自己也不認得的樣子。」她早就看到這個結果了,所以這也是只有未來的自己能夠提出的最真摯的勸告,「就算活著,但這樣的夏油君真的是你自己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所以不是說了嗎?所以善子也要拉我一把。」反倒是那個散著頭髮的黑髮高專生說出了意想不到的話,「我受不了被別人拯救,可能那確實包含著我不想被視為『弱者』的傲慢吧……你說得沒錯。」

  所以,這是交換。

  「如果我會變成自己不想要看到的樣子,悟那個傢伙肯定會出手……但是善子也有責任,你一定要來啊。」

  就像是現在的他做的那樣。

  旁邊踩著無限的白髮特級笑了起來,這位不存在的白色幽靈忍不住以手指在腦袋旁邊比劃了兩下,用嘴型向貓眼女主播示意:『我這個摯友可是非常固執,是就連最強都拉不回來的傢伙。』

  既是過去的女高,也是此刻的女主播,善子忍不住擡頭看向了坐在前面的夏油傑。

  散著頭髮,狼狽非常的男高卻沒有回頭,只是注視著前方,和她一起坐在魔鬼魚的頂上,「一定要提醒我一開始是怎麼想的。」然後他狹長的眼睛才瞥向善子,「雖然我和善子的價值取向截然相反,但是……總感覺有一點是一樣的,我們的精神好像總是一不小心就會變得非常孤獨,一意孤行地看著自己,忘記可以依賴他人,但那樣是不行的吧。」

  善子沒能答話。

  夏油傑卻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傳來的信息:「悟在過來的路上,還有四十幾公里……我把你往他的方向帶好了,能在路上會和的話就是大勝利。」

  地平線的那邊亮起了光芒——並不是天亮,即便是從十年後回來的老闆娘也是第一次看見祂完全失控的模樣。

  好像是山體不存在了一樣,現在只有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地底空洞,與明顯混亂異常的鎏金色江流。

  *

  夏油傑剛張口想要說話就被善子阻攔住了——他們不敢猶豫,直接就著被飛速往這裡侵蝕的洪流照亮的漆黑山景,以咒靈的極限速度朝著低空沖了出去。如液體黃金,比山頭還要巨大的兩隻金色懸臂飛速朝著善子所在的位置,然後小小的黑點像是唯一的不和諧音一樣劃破了這片純粹的光芒。

  魔鬼魚在碰到金色光點的瞬間就開始了對沖與腐蝕。

  夏油傑果斷地就扛起善子往下一隻可以飛行的巨型鳥狀咒靈上跳。

  他們像是和猛追的、字面意義的洪水野獸作對玩著踩跳板遊戲的螞蟻,當金色已經包圍了前後左右全部的落腳地的話,夏油傑就直接讓咒靈往正上方爬升。

  山間霎時間亮起了如同逆著重力,往天空傾瀉的瀑布煙花一般的金色。

  像是合攏的花瓣唯獨支出了暗色的花蕊一樣——花瓣上冒起了被吞噬消散的黑煙,而發現了咒靈碰到金色光芒,互相抵消的微小空缺之後,夏油傑直接批量叫出了數百隻咒靈,像是淌著火前進的螻蟻一樣直接把他們包裹在了裡面。

  它們在金色的巨流中咬出了一個稍縱即逝的小口。

  然後又被包裹住了。

  然後缺口又出現了——

  記不清楚到底是換了第幾批咒靈,善子只知道最後是虹龍,這個硬度和速度都最快的咒靈直接帶著他們沿著山脈出口的江流飛速前進——他們順著江流飛快地穿過市區,只能祈禱沒有人在夜晚的這個時候遊船——濺起的浪花和河底的鎏金混在一起讓人根本分不清楚,咒靈上的兩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卻因為不同的原因,誰也沒來得及估計這點小事。

  但善子是因為反應不過來。

  而夏油傑則是因為身體僵住了——

  「善子。」一旁跟著的高大白色幽靈語氣沉重了起來,「傑的咒力運轉慢下來了、」

  [與星同墜:估計是被濺到干涉思考了吧,被沾上後光是和污染對抗就自顧不暇,本來之前的戰鬥恐怕咒力就要見底了……是讓我下去的時候了,善子。]

  果然,因為缺乏指揮,虹龍好像搞不太清楚該往那邊前進,速度有了要慢下來的傾向。

  貓眼女主播根本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她先是一巴掌直接扇到了夏油傑的臉上,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叫:「醒醒!」

  但不知道是善子體術太差勁還是一級術師可靠的肉|體實在是比水泥牆還要堅硬。

  除了把善子的手打痛之外,夏油傑臉上連一點紅腫都沒有。

  啊。

  [未命名73:這就是一級術師的實力嗎?嗯……]

  就連坐在虹龍上的五條先生都露出了簡筆畫表情:「……傑的體術在高專時期就特別優秀。」

  啊啊啊——

  貓眼女主播語氣都快脫力了:「唯獨這個時候討厭你們真的是體術猩猩這個事實……」

  「誒?我也算嗎?」五條先生指著自己。

  「都超級討厭——!」慌亂中,就連面癱的貓貓眼都忍不住大聲抱怨了起來,眼看著夏油傑就要跟著咒靈逐漸往下落,速度雖然還能勉強甩開但是眼看越來越慢,「既然身體強度到了這個程度的話……一級術師應該不會在河面上摔死吧?」

  她的腦袋正在飛速計算——沒有夏油君的話,虹龍也會無法控制乃至停下來把她甩脫吧。

  貓眼女主播瞄向眼前的方向,拿著手機的手都在抖,還是勉強看清楚了時間——只要再逃六分鐘就行了!

  她先是抽出一條紅線,哆嗦的手連結都打不好。

  她心知肚明,憑藉自己的力道肯定不足以扛著夏油君把他甩出光河的範圍,但是無意識的夏油落到實地上搞不好真的會出問題的——所以,要下去的人是自己。

  善子預估起了落點。

  原地不行,落在原地的話這下完全是落到祂的頭上不是嗎?

  ……不能跳進河裡,河水太影響速度了。

  她的目光看向河岸邊上。

  明白了。

  於是貓眼女主播索性直接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不管了!」她直接把自己的傷口按在夏油君的胳膊上畫了四道線,「這樣應該不會完全被我修改吧?我們約定好了的——絕對、絕對要記得啊!」她幾乎是用喊的在說話,試圖用睡眠學習讓怪劉海高專生記住和自己的約定,善子直接借著紅線的顯現在紅線上打了個亂七八糟的結,然後才扭頭看向五條先生。

  白髮男人有些煩躁地點點頭:「……知道了,我跟著傑確認情況就去咖啡店那邊找你。」

  「紅線的污染情況也、」

  「我·知·道·啦。」明明是俏皮的用詞,他卻有些焦躁地拖長了聲音,「反正我也

  『不在這裡』是吧。」難得的,明明是大人,他的口氣卻和高專時期的自己有些重疊了。

  他答應得非常不痛快,所以貓眼女主播只是唔了一聲點了點頭,避開了五條先生的視線。

  雖然要確認夏油君的安全……但那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不想讓他看到那種狼狽的樣子。

  也不想看到目擊自己狼狽模樣之後——五條先生搞不好會有些生氣的表情。

  之後再說吧。

  她只是逃避現實似的率先關閉了這方面的感覺。

  然後貓眼女主播才在行動之前啊了一聲。

  所以二哥才不過來啊。

  *

  準備好了。

  善子抓住了只剩身體本能的夏油傑的胳膊,讓兩人直接站在虹龍的一左一右——善子直接摸出了手裡的紅刃,劃斷了夏油傑身上那些比較細,明顯很容易被污染干擾的因緣,她會儘量讓光河的道路離夏油傑遠一點,但是具體也不清楚吧。

  然後。

  她吞了口口水。

  我跑得不夠快,所以,要一開始就拉開距離,留下可以跑的時間——而最簡單的方法。

  貓眼女主播第一次對他人帶上了殺意,她直接將無法傷人的紅刃捅向了夏油傑的脖頸,雖然夏油傑腦袋處於宕機中,但防禦本能還在,察覺惡意的瞬間虹龍就已經有了反應。

  咒靈猛烈地搖擺起了頭部的角——直接猛力地把善子從半空中甩了出去。

  肩膀應該是在勉強抓住屋頂圍欄、避免直接摔斷腿的時候因為用力過度脫臼了。

  貓眼女主播抱著自己的胳膊在靠江的背街的小道上飛速奔跑,掉到河裡的夏油傑那邊的狀況只能靠五條先生確認。

  她氣喘吁吁,本身就運動不足的貓眼小姐連撥開自己額頭上的濕發的功夫都沒有,呼吸都帶上了鐵味道,跑到因為歇業而十足冷清的商業背街的時候腳脖子已經快被纏上了。

  善子憑藉著記憶又跑過一個拐角;

  然後是下坡;

  腳已經踩進了光里……混亂而過量的正向感情已經湧上了腦袋,她的思維漸漸遲緩,耳邊已經響起了如同甜味劑一樣過量的歡笑與溫暖,但因為約定好的時間,設定在手機里的鬧鐘還沒響起,善子只能用在完全掉進去之前拼命往前邁腿。

  前後都已經是『淺水』,一撇頭,就能看見因為都想要第一時間把她吞下而如同巨浪一樣向她撲來的鎏金色巨浪——

  然後有隻手終於拉住了她,明明是夜晚,善子的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屬于晴朗的日光下的配色。

  她直接被抱了起來,目光墜入了一片冰藍色,巨量的幸福還沒來得及把善子沖走,鎏金似的河流就已經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被某種看不見的避障劃開了一道口子,繞開她和對方的站立點沖了出去,然後像是被隔絕開來一樣失去了方向,繞著被包裹在內的兩人打轉。

  心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然後被抱起的貓眼小姐這才看清楚抱著自己的身影,她緊繃的身體稍微鬆懈了下來。

  是砂糖醬,這會兒白髮男高身上也沒比夏油傑好多少,胳膊、腿的制服上都是已經癒合的傷口留下的破爛口子,還沾著血,墨鏡也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一副難得氣喘吁吁的模樣。

  貓眼女主播一時間說不出話,她還沒從剛才那種情況里脫離,腦袋轉得很慢。

  「餵、不是說了通報位置電話也不……你們也太能跑了吧!」反倒是那個白髮男還平舉著一邊豎起中性無限的手,率先抱怨了起來。

  [未命名73:她和夏油不是最好不能說話來著?]

  而發現善子沒有反應。

  砂糖醬已經扯起了一個笑容:「……嚇到了?」他的腦袋湊了過來。

  而貓貓眼姐姐下意識往後仰了仰腦袋——她已經突兀地發現,明明事情還沒有解決,她卻已經不自覺放鬆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還沒想明白現在是個怎麼情況,該怎麼做,只是如同虛脫一般這才想起自己脫臼而發痛的胳膊和全身痛得要死的各處傷口。

  然後痛覺這才提醒了善子,她澄黑的貓眼才猛然睜大:「等等、砂糖醬——我們現在還不可以!」

  「哈?」白髮男高表情有些不自在,「你突然說這種話、」

  ……『這種話』?那是什麼意思?

  「時間、」像是忘了怎麼說話,善子有些結巴,「鬧鐘還沒響!」

  現在就把她的氣息隔絕的話,失去目標的祂會——

  善子的好不容易放下的神經又猛地提起,她的腦袋猛地扭向剛才還在圍著她打轉的流光的方向,只見察覺不到善子的氣息而天元大人那邊又還沒調整好,這龐大的光芒聚合體已經出現了混亂的跡象。

  像是向四周伸出了自己的觸角,眼看著剛才還聚攏在一起的河流眼看就要變成一灘四處搜尋氣息的光幕。

  「砂糖醬,這附近有人嗎?」善子連忙讓白髮男高把封閉自己氣息的障壁打開,「我們得往人更少的地方、」

  「……這裡在黃昏的打烊時間過了就基本沒人、啊。」然後這個狼狽的白髮男高臉上也露出了不妙的表情,「我在過來的路上,應該是聽見我的電話了……好像看到那個傢伙跟著我到了附近的樣子,喂,這不是超級不妙嗎……」他顯然也注意到了開始四處亂竄,且輻射範圍已經變大了一圈的光河。

  那傢伙?

  善子的眼睛裡帶著疑惑。

  而白髮男高額頭上已經冒起了不爽的青筋:「就是你的那隻汪汪,嘖。」

  該怎麼辦?

  澄黑色的貓眼瞪大了——啊啊,跟他說延遲支付果然不行嗎!

  計劃的變動多到善子就快想要放棄思考了。

  她呃了一聲。

  然後貓眼女主播這才摸出了自己之前編好的紅麻繩用還未癒合的傷口勉強染色,直接推到了白髮男高的懷裡,在對方訝異的目光里直接單手扶著他的胳膊,從砂糖醬的懷裡回到了地上。

  「二號的抗性相對算除了星漿體之外最高的,安危倒不用擔心……砂糖醬,找到二號把這個套上去,確保附近沒有其他被波及到的人。」然後,她看了一眼手機,還有兩分鐘不到了,「然後再來咖啡店找我。」

  白髮男高皺起了眉頭。

  所以善子也免不了加重了語氣:「我不會有事的……現在沒有時、」她話還沒有說完。

  「啊啊、知道了。」而砂糖醬已經抓起了自己的頭髮,以六眼打量了一下周遭之後,語氣已經煩躁了起來,「總之是讓祂追著你就可以了吧!」他確實是收下了要給二號套上的紅線,「我會把那傢伙給善子帶過來的,但是——善子、不要因為我喜……總之別指揮我!」他氣急敗壞地鬧了起來,動作卻和年上姐姐要求地一樣動了起來。

  「砂糖醬要攜帶紅線的話,就絕對不可以被污染,我還有兩分鐘就可以撐開領域,來咖啡店找到我、」那應該算是安慰嗎?

  其實善子也搞不太清楚。

  但砂糖醬進入認真模式的語氣已經丟掉了那份焦躁:「……附近還有六七個路過的傢伙在泛濫的範圍內,天與咒縛沒有氣息,我會找找看的。」他一開始扭開了腦袋,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用冰藍色的眼睛看了準備好的善子一眼。

  「沒關係的。」

  「善子總是說著這種、」他的話還沒說完。

  善子卻已經以言語堵住了他的嘴巴:「因為你們會來不是嗎。」和是不是最強沒有什麼關係,她只是不得不承認。

  此刻她的內心全然沒有恐懼、緊張和慌亂。

  就算掉下去也

  不會是一個人。

  「……在一起的話,好像會沒問題的。」

  男高沒有答話,只是沉默地解開了籠罩在她身上無下限。

  *

  30秒。

  善子踩著纏住自己雙腿的『淺水』撞開了空置的店鋪門,慌不擇路似的跑向後室。

  光河已經直接把她淹沒了,耳邊的聲音已經漸漸變得非常遙遠,只是因為時間不到,她還靠著最後一絲意志維持著清明……現實和夢境,現在、過去和未來全都混作了一團,像是久違地跳轉那樣,閃過無數的畫面像是夢境中的記憶壓縮一樣,於同一瞬間閃過了她的眼前。

  ……啊。

  所以那才是時之容器會啊。

  這是屬於歡悅與幸福的聚集體,它來自人類的集中意識,吞噬著所有響應的『信徒』,時間對祂來說毫無意義,所以……僅僅一瞬間像是過了數年,壓縮過的信息全都灌進了腦袋,屬於真實的她的過去,正在經歷的現在,因為被祂所吞沒,而獻出的,被榨取的將來的幸福。

  那些畫面全都擺在了眼前,因為善子的大腦無法跟上變成了蒙太奇似的浮光掠影。

  那是屬於善子的『幸福』碎片。

  腦袋變得非常遲鈍。

  一時間是過去;

  她看見了過去自己站在吧檯後面,將昏迷的二號拉到了吧檯後面,左右打量卻也沒看到把他送來的人在哪裡,只能低頭查看著對方的情況。

  但沒等善子看清楚——眼前又出現了未來。

  她又看見自己正在五條先生和二號的協助下將行李往吧檯外搬,未來的自己輕快地往來於吧檯的內部和外部,像是任何阻礙都不存在似的。

  只是眨了眨眼,被高速播放的畫面就又跳到了下一幕,那應該是未來?

  玫紅髮色的二哥帶著和他穿著同樣制服的三個高中男生來到了咖啡店,她抱著托盤,只能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對一個高大的莫西幹頭說著『這裡不供應拉麵』的拒絕之語。

  而另外一位稍矮善子一頭的藍白髮少年則是一手撐在了吧檯上:『這就是掌握著負面の黑暗力量的dark union私下聚會的地方是吧,哼哼……我都知道了,不必隱藏!』

  旁邊過來幫忙的灰原先生已經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張大了嘴巴。

  然後。

  她剛剛被提起了好奇,眼前的畫面卻又已經變成自己站在某個龐然大物的面前,看著頭頂縫合線的男人張開雙手:『就算差了一些素材、咳咳、看看我的遺產吧,死滅洄游的真意——』

  那是一隻龐大得超過了善子想像極限的黑色咒靈。

  善子看得有些呆住了。

  然後……她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

  不,既不是被觀測下,會和真實有些細微出入的夢境。

  也不是套進自己的身份,錨定著過去的自己的所見。

  而是位於時間軸上,真實的那個屬於女高和女主播的過去,本來絕對無法得見,卻在2006年的今夜,在此處被時光的河流聯繫在了一起,和現在的善子對上了眼睛。

  *

  貓眼女高狼狽地撞開了一間空置的店鋪門,這是死路,但她卻因為慌亂地逃跑與被腳底光河的干擾已經逐漸開始失去思考能力。

  實際上善子受到的傷要比夢境中的她要嚴重一些。

  不僅僅是肩部的脫臼,她一邊小腿也骨折了。

  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她被過量的激烈歡欣感情沖刷著,只能艱難地拿出手機,鬧鐘還沒有響起——貓眼女高卻已經漸漸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力氣。

  她的腦袋根本無法處理過量的幸福畫面和被時間灌進腦袋裡的情報,儘管術式被時間猛地拔高到了時間盡頭的程度,知識也被賦予……

  她的身體和腦袋卻因為試圖反抗污染而變得非常遲鈍,貓眼女高這才在千分之一秒想起了之前擔憂過的事情。

  善子艱難地從那片刻中的窺視回神,踩著無底的幸福艱難往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的蜘蛛絲一樣逮住了自己心口的紅線。

  那些紅色漸漸被金色侵蝕。

  貓眼女高又慌了,她連忙撒了手,握緊了斷緣的刀。

  但她連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都欠奉,手揮動了好幾次卻都沒能對準,最後只能一手抱住紅線的另外一頭,像是拉鋸一樣一點一點把心口的紅線切斷了。

  鬧鐘終於響了起來。

  到了可以支起領域的時候了。

  但是善子握住紅線的手卻不想鬆開了——她澄黑的貓眼忍不住看向了懷抱著的因緣紅線。

  和回到這裡的貓眼女主播的想法相去甚遠,也可能是她被正向侵蝕的內心僅剩不多的負面感情。

  這一刻的善子的想法異常地簡單。

  ……明明是下定了決心才走到這一步的。

  也已經看到了那個所有人都獲得了幸福的未來和畫面了。

  但她……

  她只是還沒有做好獨自一個人的準備。

  「……善子!」一隻手猛地伸了下來把她從這片讓人窒息的幸福里拽了出去,耳邊傳來了模模糊糊的聲音,對方似乎急促地催促著自己做什麼。

  但貓眼女高猛地開始回憶他的名字,卻才發現言語已經到了嘴邊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然後她才模模糊糊地聽清楚了對方的呼喚。

  「……領域……快點、」

  啊。

  領域。

  她的腦袋越來越遲鈍,手裡抱著的紅線卻怎麼樣都不願意撒手——最後無知無覺的貓眼女高劃破了自己手心,以血染紅了線頭,把它交予到了來人的手裡暫放,艱難地比劃出了領域展開的手勢。

  受傷的身體在原地倒下了。

  夢境中的善子在這一片虛空中坐了起來,她看向那邊像是坐在血泊中一樣,一手攬住巨量的紅線,一邊托住倒地的自己的白髮男高,連同如被受到洗禮一樣,知曉了這全部意義的同時,善子也想起他的名字。

  面無表情的貓眼女高站在支撐起來的小小空間裡,像是察覺不到場面似的平靜地歪起腦袋,和他打了個招呼:「總覺得好久沒看到你了。」在被過量的記憶沖刷了之後,這是她勉力支撐起的片刻清醒。

  ……恐怕很快她就會陷入被污染的茫然吧。

  但那個分別不過幾個小時的男高卻根本沒有和善子敘舊的打算:「發那種信息過來……『很喜歡禮物、謝謝你』是什麼啊!」面容狼狽的五條悟皺起了眉頭語氣有些煩躁,「就算是我,也知道沒有人會用那種話來當做告別的——善子、如果想要我伸出手的話,一開始就要叫我的、」

  「悟君。」

  因緣已經被斬斷的兩人對視了片刻。

  白髮男高表情難得有些難看:「搞什麼啊……事到如今。」

  「那是我從做下這個決定開始,到這個領域,也是這個夢境最終解開之前結下的因緣。」已經從時間之河裡看到與自身相關的隻言片語的貓眼女高看向了五條悟手裡握著的紅線,「我還能保持不被侵染的時間沒有多少了……能拜託悟君幾件事嗎?」

  她的語氣猶豫了起來。

  首先。

  「……可以先解開一次無下限嗎?」

  五條悟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要確認她是否已經被完全污染:「善子?」

  「那個,是因為要在斷緣之後也能重新再會……只要一次就好。」反倒是只屬於夢境的纖細身影微微撇開了頭,有些不太自在地徵詢起了他的意見,「能讓我用夢境給悟君做下……獵物的標記嗎?」

  「該怎麼做?」

  「只

  要把悟君關進我的夢裡……只要做一次就可以了。」

  用領域的捕捉給他的靈魂打上標記,製造出一個除非得到善子的允許,絕對無法逃脫,也絕對無法從她所給與的甜夢中醒來的契約與分身構造體。

  這是她完成的領域的最終形態。

  恐怕脫離污染的她,實力會重新回落到現在的水準,契約也會暫時無法使用吧。

  但是總有一天是可以的……只要等她變強到了時間軸上的此刻的能力節點。

  無論多麼遙遠、中間隔絕著怎樣不可能的障壁與時光……紅線都會重新順著契約連上彼此。

  「我們會在夢裡再次相見。」

  *

  過去和現在的視野交錯,逐漸變成了同一個畫面。

  貓眼女主播被砂糖醬猛地拽了出來,她跪在領域的地板上猛烈地咳嗽,然後五條先生的手已經撫上了她的後背微微拍了起來。

  她比過去的自己抗性更好,但很快也會陷入那種被歡愉污染的茫然。

  「得現在就把剩下幾件事做完才行。」善子光是要站起來都費力,她站著動作很快變成了癱坐在地又試圖爬起來。

  旁邊的五條先生已經嘆了口氣,直接把她抱起,來到了抱著女高昏睡身體的砂糖醬面前。

  如鏡像般面對面。

  「有幾件事得讓你們知道。」善子看向了砂糖醬握著的紅線,那是彼此多少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要明確地說出來卻是很重要的『儀式』,「被我綁上這些紅線,替我保管這些命運的話、」她話還沒說完。

  砂糖醬卻已經表現出了不在意的神情:「一開始就答應過善子了不是嗎,我本來就不是會被先天賦予的命運干涉的人,斬掉就斬掉吧。」

  「而且,作為替你保管紅線費用的誘餌也給出了。」五條先生下意識地掂了掂被環抱著的她,語氣裡帶著微妙的算帳氣息,「畢竟要被善子鎖起來的人是我誒,那是可以咬鉤的意思嗎?」

  善子打了個哆嗦。

  年下咋呼了起來:「哈?怎麼想坐牢的都是我這邊。」

  「但是完整做完牢的人是我吧~」年上語氣則是輕快了起來。

  ……只是單純想先說紅線和構造體的注意事項的貓眼女主播頓住了,遲鈍的腦袋總覺得這個時候戳破他們預想中的話題不太妙。

  她點點頭。

  非常識時務地唔了一聲。

  要不然我還是先失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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