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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兩全其美的好事

2024-09-14 17:27:23 作者: 瓜仁草

  第92章 兩全其美的好事

  細看那影子,是個蒙著面紗的窈窕少女。

  兩人正自戒備,少女卻先開了口:「勸你們現在別過去。我剛剛路過,好險眼睛沒瞎……光天化日的,不要太過分!」

  蒼厘沒被她帶跑偏,只道:「敢問姑娘是?」

  「是我考官吧。」後頭邊吃邊走遠遠跟了一路的齊逍遙相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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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昭一愣,倒是也沒想著遮掩:「啊?哦。你想怎樣。」

  「你想怎樣。」齊逍越走越近,順帶著吃完最後一口山楂餅,已經有點要動手的架勢了。

  南昭率然道:「我現在腦子有點亂,等過了這陣再給你出題。」

  齊逍斷然拒絕:「不行,來不及了。」

  南昭瞪大眼:「你等等,催什麼催。先生不急急死學生。」

  齊逍:……

  他有點生氣,但也不能怎麼樣,於是緊緊把人盯上了:「你不出題我是不會離開的。」

  「沒腦子。笨死了。」南昭低聲咕噥。她看上去完全不想和齊逍說話,卻是衝著蒼厘招招手,「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齊逍:?

  他心中疑惑,好歹給蒼厘一個眼神穩住,悶悶掏出一隻冰糖橘,就地剝了起來。

  牧真落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自躊躇,眼前遞來個澄金金的大橘子,又聽齊逍道:「你吃不吃?」

  「多謝…」牧真後面那句「不必」的婉拒尚未出口,手中已落了只橘子。他愣愣看了一會兒,站在齊逍身邊一道剝起橘皮。一瓣入喉,正覺酸甜冰涼,汁水豐潤,腦子裡就響起南昭的聲音。

  牧真一怔,知是蒼厘觸了契約,心下一動,屏息聽起這專為自己鑿的牆角。

  蒼厘隨著南昭繞進一處僻靜地。從她絮絮念叨中才得知,容煥本也不算個欺男霸女的主,當山神的十餘年反而很是合格。也正因這山神當得公允,還順便鎮壓了山中泛濫的匪盜之災,甚至被賊寇流民當做守護神一般的崇拜對象,故而在聖闕看來,他此番強逼民男算是大事無錯,小事失節,可以姑息遷就。

  但同在丹洲的南昭看不過去。

  她當時還偷偷和自己爹告容煥的黑狀,然而南察君沉吟片刻表示:龍神千年一銷骨,龍子九九一銷骨。之前考察那麼久,容煥都在沉睡。聖闕本意是時間快到了,讓這龍子自然而然安靜消失就好。結果不知怎地,十幾年前的某日這人忽然醒了。好在也沒什麼大動作,只是好好當他的逍遙山神。現在就是逮著個凡人男子禍害而已。若他真好此道,連龍種都不會有,全無後患隱憂。兩害相較取其輕,此事姑且先觀望吧。

  南昭嘴上稱是,實際觀望不了一點。可因南察君態度如此,她也不好直接拂老爹的意思,確是也知道自己雖然和容煥一樣不回天上了,但她身份擺在這裡,不好替天行道,於是只能暗中使力,偷偷幫嚴菲一把。

  她找到一名有交情的大夫子孟希然,如今日與蒼厘這般坦誠相商,給出自己的解決之道。

  孟希然之前受過南昭恩情,也與嚴家有過交際,聽說此事惡劣,是妖靈害人,故而義不容辭挺身而出,將自己的學堂作為藏身地,擺下南昭給的陣法,將點了昏穴的嚴菲藏起來。對同在南領的容煥來說也算是一種燈下黑。

  嚴菲醒後發現一個素未謀面的老先生,驚愕之餘十分感恩。孰料心有惴惴又滿懷希冀地住了沒多久,這陣法就給人破開了。

  陣法一破,南昭即有所感。其時她正在丹心古樹旁採種,不想居然有人壞她大事。她心知絕不會是容煥,這陣法是專門針對他做的,能夠很好地避開他的耳目。

  匆匆趕過去一看,嚴菲已經暴露了。問孟希然怎麼回事,對方只嘆氣:上頭來的使者為了找自己這個考官,誤打誤撞將嚴小公子抓出來了。

  說著南昭氣不打一處來:「可以啊你們幾個,這都能給我解開?」

  「趕巧罷了。」蒼厘由此猜到,剛才午飯時孟希然離去會晤之人是南昭,孟希然出題的授意人大概還是南昭。他眼明心亮,面不改色道:「多謝仙子知會背後之事,我大概知道怎麼解題了。」

  南昭抿抿嘴:「知道就好。」

  她耳尖一動,似乎是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於是揮了揮手道聲「去吧」,扭頭就走。她可不想和容煥撞正面,畢竟自己就是那個見不得光的「背後勢力」。

  尚未行出二里地,腦子還在過事的南昭被草叢中冷不丁冒出的一聲「喂!」嚇了一跳。

  等看清楚是一頭草葉埋伏自己的齊逍時,她簡直想打人,卻勉強冷靜道:「你又要作甚?」

  「我要考題。」齊逍一臉誠實。

  「聽到了,兩隻耳朵都聽到了。」南昭強顏歡笑,「你等在這裡別動,我去去就來。」

  她繞過齊逍跑得飛快。

  齊逍見狀當然不能不動,撒腿追著人跑了。留下蒼厘與拂枝而來的牧真面面相覷。

  【她忽然同你說這麼多,感覺有點問題。】牧真率先傳聲。

  【嗯,不知她到底幾個意思。】蒼厘沉吟,【但我們目的暫且相同,此事告結前先不管她。】

  【……我還是沒忘舅舅去前的話,他說那般行事都是南昭仙子授意。】牧真聲音微微發澀,【就算神君認她清白,她在我這裡還是有嫌疑。】

  【你還記得啊。】

  【那怎麼能忘!】

  兩人一邊傳聲,一邊順著垂絲咒繼續往樹林深處走。

  走不過一會兒,草葉窸窣,嚴菲撥開樹叢出來了。

  他雙手拽著被子盡力裹著自己,一瘸一拐步履蹣跚。一頭長髮亂七八糟,脖頸上遍布咬痕,臉上還多了些污漬,一看就是被欺負狠了。

  嚴菲看到他兩個來尋自己,眼睛又紅了。囁嚅半晌卻是啞著嗓子道:「我沒事。」

  容煥跟在後邊不遠處,仍是個猛虎形態,尾巴一甩一甩的,很是悠閒,眼睛雖還盯著嚴菲看,但那股子急癮顯然已經紓解了。

  見他兩個靠過來,容煥只懶懶道:「媳婦,你身上還有我的味兒呢,別急著和人投懷送抱。」

  「你住嘴!」嚴菲切齒咬牙。

  「為什麼。」容煥不覺有異。

  嚴菲渾身疲憊,懶得和他爭辯,只埋頭不語,一步步往回走。他細皮嫩肉的,一雙腳丫子給草葉利石劃出血痕也渾然不覺。

  牧真見他如此大為愧疚。只不想這一頓飯的功夫容煥還能趁機作惡。

  關鍵那時候嚴菲人還昏著!這當真是!

  蒼厘意外地看了看牧真,感覺他殺意遏制不住。只傳聲道:【你忍一忍。】

  言罷落後幾步,轉手將容煥攔下來:「容山主方便借一步說話?」

  「你有何事?」容煥擡眼瞄他。

  蒼厘無奈笑了笑:「不巧,在下剛剛接到的試題正是解決二位間的矛盾。」

  容煥挑眉:「我們有何矛盾?」

  蒼厘挑關鍵的說:「難道山主要一直耗在這裡,不讓小公子心甘情願與你回去?」

  容煥有了興致:「說來聽聽。」

  蒼厘反道:「這得山主同我說說,我才好對症下藥。當然,過於私密的事就不必談了。」

  容煥搖頭:「可惜,問題估計就出在這私密事上。每次他與我行房都要哭鬧,說受不了這種痛,但我又偏愛他這個樣子。你說怎麼可好。」

  蒼厘默然片刻:「我知道山主獸性未泯,但每次都把人弄痛,當然是會被拒絕的。」

  容煥:…

  蒼厘一臉摯然:「要不讓會的人傳授一下經驗?聖靈子,該你了。」

  牧真駭了一跳:「我?」

  容煥上下打量:「他?我教他差不多。」

  牧真沒理他,卻是對著蒼厘驚怒交加:「你亂說什麼!我怎麼會那種東西!」

  「你肯定會。」蒼厘很篤定。

  「我不會!」牧真大聲抗議。

  蒼厘聳肩,不想他再磨蹭浪費時間:「你房裡的書我都看過了。你別說你沒看過。」

  牧真臉蹭地燒了:「那是…那那是兩回事!」

  蒼厘搗他一肘:「別害羞了,人家山主等著你教呢,快去。」

  牧真僵在原地,幾乎要當場去世。

  眼見容煥佇一邊兒看熱鬧,蒼厘放過牧真,正經與人道:「不說笑了。術只是表象,道卻是內在。我看你們內在的矛盾起因,大概是所行之道不同。山主無遮無畏不屑置辯,大抵是有些要事沒說清楚,又怎好叫小公子知悉你的心意?小公子善良明理,若清楚了山主身世與苦衷,以及暗中所費之心思,約莫是會理解一些的。但凡開始理解,往後也便願意嘗試改變,甚至接受山主了。」

  蒼厘對感情也一知半解,但僅僅憑藉著自己和牧真交心的過程,大致懂得世間之事無外乎如此。要把彼此不通的道理說清楚講明白,對待交心之人,更要理解,要尊重。

  同時他也在探容煥的意思。看看嚴菲對他而言究竟算個怎麼回事。

  是個一時興起隨處可丟的玩物,還是另有隱情有口難開的摯戀。

  「你這麼一說,他確實同情心泛濫得很。」容煥揚眉道,「但要與他乞憐賣慘未免好笑。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對我而言,沒這個必要。」

  「但如今日這般追逐並非長久之道。」蒼厘直擊要害,「嚴公子若是執意不從,山主那掛墜就可能再丟一百次。到時候若無人援手,山主又當如何?」

  容煥頷首:「我還想說,你們手藝真不錯,居然能破了這陣。我見都沒見過。」

  蒼厘想容煥是舊朝人,對新朝的星辰法則不熟,那陣法自然也不識得。但只是道:「巧合而已。若嚴公子真能理解山主的所作所為,那掛墜未必會丟一次。人之行止,畢竟由心。我這裡有一計,試心驗情又快又准,山主可願意試試?」

  「說罷。」容煥尾尖一擺,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

  蒼厘心下明了,神色鄭重道:「死生之事最為重。山主可先表以情理,後托以死志,藉此令嚴公子看清自己心意。若是嚴公子捨不得山主死,那他便該明白山主在心中究竟是何份量。」

  容煥未置可否:「若是他捨得呢?」

  「這就要看山主如何動之以情了。」蒼厘信口相舉,「赴死前訴盡心中愛意,坦誠全部過往,如同嬰兒呱呱降生般赤然相待。嚴公子此等重情重義之人必不會毫無所動。」

  容煥思量片刻:「也罷,若是他仍捨得,那便算我命中無他。」

  「正是此意。」蒼厘順水推舟,「若死生之事不能解,那便無他法。山主願賭,贏了便是一生,輸了仍是一生。」

  容煥看著他笑了:「如此,妙哉。縱真行一死又何妨。既然已經坦誠,往後也當如是,一以貫之。」

  蒼厘淡淡道:「性命是山主自己的,山主能做到哪一步,當由自己決定。我只負責傳達山主之意,與嚴公子牽個線頭。」

  容煥心中主意已定:「你且去吧。約他明日一早與我丹心古樹下相見。」

  蒼厘頷首應下。結果比自己想的更好,他居然願意真死。

  容煥這人,能處。

  蒼厘加快腳步,扯著還在發僵的牧真,將快要進屋的嚴菲正正堵在門口:「嚴公子,大好事。」

  嚴菲無精打采,還是勉強應道:「什麼事?」

  蒼厘壓低聲音:「我的考題,正是讓你徹底擺脫容山主的糾纏。」

  嚴菲呆了一呆,眼睛一亮:「真的麼?你沒說笑的?」

  「我怎會用這種事說笑。」蒼厘也不廢話,「嚴公子若想,我有一計。」

  「快說快說!」嚴菲很是激動。

  「舉愛之名,行殺之事。」蒼厘切切道,「若公子同意此計,我會與容山主編一套說辭。他則會以死為代價向你表明真心。他現在沉迷於你,對你千般遷就萬般依賴,你說什麼都會聽。所以最後時刻,只要你足夠堅決,無論如何都不要動容,更不要答應他任何條件,他大概就真的死了。你也解脫了。」

  「死……死嗎?」嚴菲一瞬間有點恍惚,蹙眉不語。

  他會猶豫在蒼厘意料之中。這小公子看著連長蟲都沒踩過,更別提殺人誅心了。

  嚴菲遲疑:「他是做了很討厭的事,還總拿別人的命威脅我。但真要讓他死……」

  蒼厘微微一笑:「公子現在不能決斷很正常,畢竟容山主還有許多話沒同你說。等你聽了話後,再做決斷不遲。但切記,無論他說什麼都是試圖挽回你,你若是答應,可就要與他過一輩子,再沒有機會離開了。」

  嚴菲眉頭緊蹙不放,猶豫著點了頭:「明白了。」

  這就是蒼厘所謂兩全其美的法子。最完美的無痕殺人,乃是借刀殺人。被借那人需得心甘情願,被殺那人也要心甘情願。

  這計謀的核心點就是對容煥稱真心,對嚴菲稱假意。

  真心假意,只有設身於中的人才知曉箇中滋味,別人無權置喙。

  乃是雙重陽謀。

  蒼厘猜出容煥這麼糾纏嚴菲,且願赴死,一定有自己的故事。但此等涉及生死之事過于敏感,他一個外人不好問太清楚,只能等嚴菲借題發揮了。

  這樣怎麼算都是贏。若是嚴菲「殺了」容煥,他從此擺脫山神糾纏,算自己考題完成,順便解決威脅一樁,一了百了。若是嚴菲「不殺」容煥,等於他此後自願與山神糾纏,考題作廢但目的達到,也算自己完成。且自己幫助容煥贏得人心,他如此看重嚴菲,乃至願意捨棄生命,必然不會參自己這個成全他們的冰人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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