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只是路過
2024-09-14 17:27:10
作者: 瓜仁草
第84章 只是路過
龍丘辛澤在輩份上算龍丘慈的小叔。
他是白部聖女與龍丘族的私生子,一直秘密養在龍丘一族。身負卓絕的白部血脈,擅以金砂夢枕蝶為引,掌控他人夢境。但因聖女封印的影響,他的容貌始終定格在幼童時代。
一次偶然,辛澤與前來流洲沙漠的旋冰結識,自此引為知交。
雖自初識起,辛澤一直將旋冰喚作「姐姐」,但在其後發現旋冰男兒身時,他也無甚訝異,依舊待之如常。因他喜愛旋冰品貌,自身封印緣故又易模糊性別認知,反而對常人在意之事不加在意。
而後,旋冰因結交沙族奴隸起義軍首領安世辰一事被龍神問責,整個烏部也跟著受到重罰。
辛澤為此事震怒,隨之以聖女之名領導白部發動叛變,率先切斷龍神契約,並在烏部刑場救下將受死罰的旋冰,宣誓為其提供終身庇護。可以說,辛澤雖然流著白部的血,但對白部沒有任何感情,完全當成是棋子控制利用,正如母親對待自己的態度;而對養著自己長大的龍丘族則沒有那麼無情,即使沒什麼深刻情感,也不會落井下石。
龍神殞後,大陸勢力重新劃分。辛澤作為屠龍五先驅之一,受封北部玄洲,號北胥。旋冰則隨安世辰遠赴東部祖洲,只不想大婚前夕,兩人歷經戰爭與災難考驗的愛情走到了盡頭。
旋冰失望離開羅舍後,自願獻祭於犼神,神魂自此消散於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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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旋冰結誓的辛澤有所感應,了解事情全貌後悲憤不已。之後某日,他於夢中擬作旋冰之態落於亮台,怒殺初代羅舍王安世辰。
殺人之後,辛澤便醒了過來。雖心中快意難平,夢裡之事卻如隔水看花,模糊不清。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使用夢枕蝶,未想是這種效果。
他心中警戒,知道自己不會再用第二次,卻不想經年後的某一夜,一隻夢枕蝶受到星辰感應,自入他夢,他便再度以夢體下界。因北甸近轄地入口與對烏部親近之故,他本應降往玄洲,但無意識中受到血脈牽引,落生祖洲白部遺族,成為白雪鴻。
夢未醒時,他是他,他又不是他。
白雪鴻入萬古塔,於夢域破時大受震盪,幾近消散。辛澤神魂波動,而後醒來,頭痛欲裂,如初次一般不記夢中事,只隱約覺察自己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縱覽記憶碎片的蒼厘恍然,猜出了點將台初見時,北胥對牧真的熟悉由何而來。
牧真因為在地上算過他——不止算到了夢體歸處,也很明確地算出了夢體和主體間的關聯,藉由夢體白雪鴻窺見了主體北胥的命軌,所以被他察覺,留了印象,更勾出疑慮。
畢竟這一夢太長,並不似初次目的明確,且屬於自己的夢枕蝶無故而動,北胥必要查清夢中究竟發生何事,以窺暗流之下深藏的因果報應。
此番為尋夢中記憶,北胥多加籌備,與白熒舟結石火風燈陣。但因蒼厘與牧真誤入,打斷了陣法,作為陣眼的兩人雙雙昏厥。
蒼厘顧不得地上五竅淌血的兩人,擡眼再望,從北胥隨靈流暴風滿屋亂飛的記憶中看到三靈刻的下落。
在聖闕落成儀式上,作為嘉獎與勉勵,神君龍丘慈向眾人展示了「聖者之刻」與「將軍之刻」。並表明聖者蓮與鎮明將軍二人神力的來源與屠龍的本事,正來自於此二道靈刻。
現在大局已定,是時候讓它們選擇新主人了。
二道靈刻在空中盤旋數回後,「將軍之刻」率先向南察君龍丘伯羽身邊的南昭仙子龍丘雅霽飛去。
雅霽起初有些吃驚,面上情緒莫辨,但還是平靜接受了。
「聖者之刻」沉凝片刻,卻向東寰夫人龍丘敘美飛去。
敘美驚喜萬分,眼角眉梢皆是自得與適意。
蒼厘於是猜到,褚師蓮與衛狁死後,二人靈刻都由龍丘慈收起。他一人無法壓住三道靈刻,因其中兩道與他本身氣息不合,長置身邊反而於己不利,方在族內擇主以安之。
蒼厘定了定神,想如果能搞到一道靈刻,那最終戰勝龍丘慈的機率也會大大提升。畢竟自己是要與整個聖闕為敵,而龍神先前正是被靈刻所認之主聯手殺害。
蒼厘看夠了,陣法也徹底破了,狂風止息,空中飛舞的記憶碎片也逐漸褪色消散。
他輕呼一氣,還在消化所見所聞,轉眼一瞧,牧真已往殿中走去,要探察北胥君與白熒舟情況。
蒼厘疾步上前將人胳臂一拽,強將人拖出殿外,還順手掩上了橫開的殿門。
牧真莫名其妙隨他退了一路,此刻反應過來,瞪大眼道:「不管了?」
「放心,有人管。」蒼厘淡聲道,「剛才那些……」
「知道。不會與人說的。」牧真露出被小看的神情。
「說什麼,咱們什麼都沒看到。」蒼厘眼色奇異。
牧真:?!
外頭天色已經落黑。他兩個各自咀嚼心事,並肩從側殿繞道後庭的小門前,正正碰到路過的屠一茉。
牧真一頓,先打住腳步。蒼厘跟在一旁,勉強鎮定頷首:「正巧司衡在這裡,我們正要去找你。」
屠一茉擡眉:「你們進去了?」
蒼厘不給牧真插話的機會,繼續如流答道:「對,我們以為司衡在裡頭,誰想到進去就見北胥主上和白使君雙雙昏厥在裡面。」
屠一茉面露一抹疑色,卻只微微一撇眼道:「算了,不管他。你們有何事?」
她這個樣子可是出乎蒼厘預料。直接不管主子死活了可還行。
但蒼厘聽聲做事:「我們交任務。」
屠一茉更是波瀾不驚:「哦,拿來吧。」
蒼厘交了玉膽碎片,牧真交了冰鑒殘片。
屠一茉指尖摩挲,頗玩味地轉著兩枚小石片:「你們就打算交這個是嗎?白家小子可是交了黑珊瑚。雖然只有一根小指頭大小,但確是試煉題目要求。」
蒼厘不假思索道:「題目是定死的,答案卻是活的。所需之物已失,不能無中生有,但為何而失,卻是有案可稽。」
他簡單交代了明面上發生的事情。比如斗霞滅派,冰鑒遭毀,以及所涉及的犼之傳言。
又大致作了總結道:「這次任務不難,但牽扯之事錯綜繁雜。經過查證,三樣東西皆有殘缺的原因,正是不得天時地利人和之故。此三物皆為天成地養,順天時應地利,本相安無事,但為人所用時最終反制其人,傷天害地,乃取滅亡。由此可見,人才是天理地序最終成效的關鍵一環。此次試煉之意正同此理,物雖有毀,不得往昔天時地利,但所用之人若明道順意,逢變而變,才算感天知地,自得造化。」
蒼厘聽牧真說過屠一茉,長於文治,是文道奇才。他這一番談論自然是來投其所好的。
屠一茉稍微感了興趣:「你的意思是,題目要求本來如此咯?」
蒼厘目不斜移:「正是。所以斗膽問司衡,此次題目究竟是何打算?當真是要我們取物麼?」
屠一茉漫不經心:「沒什麼打算,擬題時覺得好玩罷了。主上還特意篩了能敲打的。」
蒼厘心下稍定:「能敲打的?」
他想,這能敲打的是石頭還是使者。
屠一茉笑了笑沒回答,只轉道:「聖靈子可有話說?」
牧真一愣,屏住呼吸,卻聽蒼厘道:「方才那番言論為我二人共同領悟。我嘴快了些,全說了。」
屠一茉貌似不介:「哦,如此省事,兩張試卷寫一樣的答案嗎?」
蒼厘順水推舟:「自然不會。我那張記作空白好了。」
屠一茉月眼斜挑,懶懶笑道:「你倒是會賣人情。聖靈子買嗎?」
蒼厘見牧真呆呆的,正猶豫要不要踩他一腳,耳邊已傳來他冷冷質問:【你什麼意思。】
蒼厘瞥眼打量籬牆上的綠花紅草:【說好要給你的大禮呢。】
【我不要!】牧真當即炸毛。
【都說過要收了,現在客氣什麼。】蒼厘隨口順毛。
牧真眼神堅決:「司衡,我……」
屠一茉好像覺得他想太久了:「不必多說,就這樣吧。」
牧真:?!
屠一茉懶得再與人糾纏:「下一場試煉在南甸。既你們提早交了,我便提早告訴你們。」
轉身進了院子,容不得多留半步。
牧真近乎呆滯般看人消失在花木之間,陡然失聲:「你怎麼!你不用這樣!」
蒼厘輕輕一笑,暗示他收聲:「那你倒是說點什麼啊,發什麼呆呢。」
牧真怔了怔,轉而傳聲道:【我在想,你在邙山最後說的那番話,似是要幫人保密。方才確實也將水雲莊諸事隱去不提。但萬一司衡問起緣由,又不能說謊。我還想著如何體面一些交代事情經過,你偏說那結論是我們合作所出,萬一司衡之後查起……】
【你再想想她的態度呢。】蒼厘不欲在此立閒樁,擡腳往外走。
牧真兩步跟上:【就是因為她的態度也很奇怪。好像知道整件事緣由,又好像不知道。】
蒼厘一錘定音:【對於考官,沒有似是而非的選項。我猜他們早都知道了,故意挑著這事演我們呢。石頭不重要,對於整件事前因後果的探察與處理對待的方式,才是考核的關鍵。】
牧真大驚:【那他們亂倫之事……】
蒼厘一腳跨過一叢吊雲紫蕊:【你還想著這個啊?無所謂,不重要。】
【有所謂啊!】牧真堅持。
蒼厘一頓:【怎麼你又要替天行道嗎?】
【我不是……】牧真腳沒收住,哐嘰撞在蒼厘背上。
蒼厘穩住身形,沒被當場撲倒:【你放心,我剛剛的態度表達得已經很明確了。整件事我們查清楚了,但如何向上匯報,需有舍有得。擇大去小,歸散為整,專注於他們想聽的經驗教訓。這就夠了。】
牧真聞言一愣:【啊?】
他乍聽這一席話尚在回味,方才將人摟作一團的手臂也就忘了鬆開。
蒼厘幾下將他小臂拍開,繼續往前走:【你還在意的亂倫之事,就是要捨去不提的,明白了嗎?】
牧真訕訕揉著胳臂:【那洛莊主行兇之事?】
蒼厘嘆氣:【他已經得到報應了。況且兇案發生五年,難道是上面查不明白嗎?是有人不想明白。】
牧真:【……】
蒼厘放緩步子,回過身去看著牧真的眼睛,一面閒庭信步紆徐倒行:【我知道按照你的態度,是一定要將此事巨細無遺秉明上報的。畢竟你在下面的時候也沒表態。將他們幹的事揭個底掉也符合你的行事作風。只不過這回算你行行好勉強收下的禮物,只能委屈你不要回頭再找大師姐另外嘮叨一番了。】
牧真給人這麼瞧著,態度逐然認真起來:【我才不會做這種事。我知道洛莊主才是整件事中最可憐的那一個,錯的都是趙秀業那個畜牲。罪因不在洛莊主,惡果卻結在他這裡。我只是在想,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解決方式。我們不該再將他丟給洛久棠的。或許他能找到新的活法,比如給其他喪命的斗霞人再做點什麼。這樣他心裡也會好受一些吧。】
【……】蒼厘聽著,不自覺露了絲微笑,【原來是我多此一舉了。既然你這麼想,那你便去與司衡說吧。】
牧真卻道:【罷了,這是你送我的禮物。我收了。他們的事也不急於這一時,來日方長,以後我再想想辦法。】
蒼厘發現,牧真或許不是不懂,他只是覺得不該是這樣。他想得更多更遠,尤其關注個體的情感發展而非事件本身的導向。他才是明白「人和」真諦的人。
【但是你也不能交白卷!】牧真又忍不住抱怨。
蒼厘垂了眼道:【放心吧,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牧真將信將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