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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下雨就發瘋

2024-09-14 17:26:28 作者: 瓜仁草

  第56章 下雨就發瘋

  許是感應到牧真的迫切心意,過了一會兒,天忽然陰了,緊接著毛毛細雨飄揚了漫天。

  

  雨一下,天較往日黑得更快。閣上燈籠一點,祈福便宣告結束。

  待牧真換了一身天雍觀筮師慣用的玄天袍,兩人才一併往得意樓走。快到地方時,蒼厘打算提前說好:「沙雅這件事我不好參與,就不進去了。」

  「那你去哪兒。」牧真莫名其妙。

  「聽說齊逍受傷了,我順道去看看他。」

  「你不會就是為了看他才來吧。」

  「怎麼,不行嗎?」

  「哼。」牧真不冷不熱表了態,一腳踏進得意樓正門。

  此時大廳中客人寥寥無幾,略顯空闊,卻正好免去些應酬的麻煩。

  蒼厘壓低聲音:「他可是我患難之交。我進塔心前遇險,還是有他幫助。他身上的傷里算我一份。」

  「哼。」牧真繼續表態,一張嘴想說什麼,轉念又抿了唇,兩腮微微鼓了包,倒顯出一絲幼稚的可笑來。

  蒼厘看出他心情不快,只道:「我問過了,他倆房間相距不過百丈,分頭行動全無問題。聊完了我們還在這兒碰面。」

  牧真板著一張臉往樓上走,很快就沒影兒了。

  蒼厘拐到另一架樓梯前,剛一擡腳,聽到角落裡有個聲音喚自己。

  側首掃了一圈,原是白熒舟。

  這人獨自個兒坐在暗處,醉醺醺倚著窗檻,雨水飄了半身。他面前桌上歪著兩盤涼碟與幾隻酒罐,看樣子已經發了一陣瘋。

  「蒼…蒼君。姐姐,我姐姐沒了。沒了。」白熒舟苦酒入喉,淚眼婆娑,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他頸子上還纏著一圈圈白紗帶,左胳臂半掛不掛吊在胸前。完全沒好利索,卻還是坐在這裡一杯接著一杯,要把自己往死里喝。

  蒼厘心裡嘆了一氣,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翻起只扣倒的酒盞,給自己斟了一杯。

  白熒舟哽咽幾下,口齒不清道:「我一醒來,發現身上蠱都解了。姐姐作為蠱主,必然懸了。」

  蒼厘想到白雪鴻是在塔心失蹤的,但他那身手不至於死個七零八落毫無對證。遂道,「你別急,我再找人問問。」

  「沒用的,能找的我都找了。連收拾打包的爛肉骨頭堆都翻過了。」白熒舟咕咚吞了一口酒,眼淚又要湧上來。

  酒品差真的還是別搞借酒消愁那套了。

  蒼厘將酒盞轉了半圈,只道:「你找的都是沒用的。我現在去找有用的,保管給你問出來。」

  白熒舟當即淚眼汪汪:「蒼君真能問出來,天倪樓主隨便借你當幾日都行。」

  「好說。」蒼厘壓根不信這胡話,隨手與他碰了杯,放下酒盞,起身上樓找齊逍去了。

  不想剛到房間門口,裡頭就震出不小動靜,吱吱哇哇好不熱鬧,門框子都跟著一抖兩抖。蒼厘屏息聽了一會兒,大致還原出齊逍這幾日的經歷。

  齊逍應是給衛狁的傳承灌了個透,一直昏到出塔也沒見醒。打掃戰場的齊家侍從拖他的時候,發現他懷裡掉了個封鱗戒子出來。卻沒向上頭聲張,只悄摸摸塞回原處,待得齊展文醒來再如實向這位新少主秉明情況。

  那時蒼厘得徽之事已由天雍府廣而告之,大家多少都知道了靈徽的模樣。齊展文私下一比對,當然明白齊逍這戒子就是第二枚靈徽。

  但靈徽畢竟特殊,饒是齊展文這等莽夫也不敢下黑手直接昧了。只得耐心苦等齊逍轉醒。這剛聽說人醒了,當即就來堵門。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蒼厘想,難怪天雍那邊只記了我一個得徽人。

  聽齊展文的意思是,自己在塔里受了重傷,一時難以痊癒,不好參加新賽事。要齊逍顧全大局,把靈徽讓出來,再代自己去參賽。

  當然這靈徽也不算白拿。自己剛從拘星壇求了一份丹書,聖靈子親筆。齊逍帶在身上保管能走好運,再替天鈞爭個好名次。

  蒼厘差點聽笑了。

  齊逍也沒同齊展文客氣,等他說完就出手,一通正義鐵拳把他和一堆伴當打了個落花流水。那傢伙和老師傅上菜似的,人一個接一個從門裡飛出來,在蒼厘眼前啪啪摞成一座小山。

  山巔上作綴的齊展文痛得噝噝抽氣,瞥眼一見蒼釐正在旁杵著一聲不吭看好戲,登時整個人都矮了一截,囂張的氣焰逐漸萎靡。

  現在他打不過齊逍,又唯恐蒼厘這新晉紅人知道自己那點不見光的心思後大肆宣揚了去,只能梗著脖子謅了些狠話:「齊逍,你當真不識好歹!本不是能上天的料非趕著上,要損家德的!」

  卻好似在大聲自我介紹。

  蒼厘唇邊添了絲笑。看在齊展文眼裡,即便品不出個所以然,心下也多了把惶恐。

  他被人攙起來,狼狽不失份地一拂袍角:「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給你機會不中用,到時候再來求我也沒招了,呵!」

  一群手下敗將顫顫巍巍吆五喝六地走了。

  目送他們消失在長廊盡頭,蒼厘才進房。他關上門,見齊逍正坐在床沿,按著心口若有所思。

  「你家少主怪得很,總得來你這蹭點彩頭。之前毀你章子,現在又搶你靈徽。」

  「習慣了。」齊逍道,「小時候就這樣。」

  外頭風雨更劇,給沒支好的兩扇窗子吹打得劈啪作響。蒼厘過去關窗,剛放了一扇,卻聽齊逍道:「別關。」

  「這麼喜歡雨啊。」

  「不喜歡。」齊逍老實道,「阿媽離開那天下大雨。她告訴我雨水可以溝通天地,每次下雨的時候就會來看我。所以我得開著窗,免得她迷路。」

  牧懷谷葬禮那時,蒼厘為分散牧真注意引著他講了許多雜事,也就聽得了他小時候遇見齊逍的事。

  那是一場秋日觀星盛會,天鈞堡做東,特邀天雍府主攜聖靈子一同前往。

  抵達鶴城那日天降暴雨。牧真剛進會場,就見一條廊下齊逍摁著齊相宇往死里打。眼看兩人掰扯不開,一個家僕撿了根燒火棍來恐嚇齊逍。雖不得章法,棍子卻被齊相宇撈在手中,徑直去戳齊逍右眼。齊逍閃了一下,燎了一串皮,眼瞼糊爛一層,額角血肉黏連,好端端一張俊秀麵皮一時慘不忍睹。

  這一下兩人也算分開。齊相宇當然要哭訴,豁著兩隻門牙滿腔怒意,一口一個「小啞巴下雨就發瘋」。

  齊逍壓根不辯解,轉頭去廊外泥池子裡扒拉出來幾個竹簍,用袖子抹乾淨了,緊緊抱在懷裡不吭聲。

  齊家人嫌棄齊逍不顧場合惹是生非,徑直將他和那堆破簍子一併丟去禁閉室。直到觀星會結束,天鈞堡里都再沒人管過他的死活。

  後來牧真私下了解到,齊相宇為了讓齊逍在人前丟醜失態,專掐著那日糟蹋了他親娘苗果兒的遺物。

  苗果兒愛書,生前收了滿滿一整櫃的醫書。她去世後,也沒留什麼東西,齊逍便一直將那些書收拾得整整齊齊,每天都要用心擦拭。直到那一日,他看見書簍子全給泥水泡了,齊相宇又故意尋釁,他當然要直接動手打得人滿地找牙。

  「但我臉上的傷也是雨里落下的。阿媽看見又得心疼了。」齊逍摸摸額角,呆望齊展文落在地上的丹書,「受傷的時候我關在黑房子裡,只有聖靈子偷偷來看我。他送水送藥送靈氣,我的眼睛才保住。」

  言罷彎腰,撿起丹書翻了翻:「那陣子他也送過我一個類似的符籙,後來讓齊展文搶走,弄丟了。」

  蒼厘聽得有點氣悶。只道:「你明明能繼承家主之位,他們何苦這般糟踐你。」

  「因為他們討厭阿媽。」齊逍說,「阿媽是個採藥女,不會說話,機緣巧合救了阿爸,被他求娶回家。結果觸怒婚約對象孫家,也觸怒了齊家上下所有人,覺得阿爸是被阿媽下藥蠱惑了。後來孫家小姐嫁給我叔叔,成了我嬸嬸,生了齊相宇。」

  「阿爸是家主,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但叔叔待我很好。他留著家主之位,說要安心等我長大讓我繼位。可有一次叔叔為了救我受傷,成了活死人。嬸嬸從此掌權,族中長老也清一色支持她。再後來阿媽也沒了。我就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但是我誰都不怕。」

  齊逍深吸一口氣,「阿爸阿媽和叔叔的命都在我身上了,我必須要好好活。」

  蒼厘點頭,明白這個念頭就是齊逍始終無法被衛狁吞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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