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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說你問他幹嘛

2024-09-14 17:26:27 作者: 瓜仁草

  第55章 你說你問他幹嘛

  一天中最熱的時辰將過,來訪的使者也多了起來。

  此時距離關塔已有五日,大致痊癒的使者陸續出了葛園。因加賽不日將行,一些仍然願意參賽的人也便想湊個熱鬧,沾沾聖靈子的福氣,順道就拐來伏辰峰排隊了。

  隨著使者流而來的還有一人。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牧應堂。

  牧懷谷死後,他成了新的主管事,負責此次加賽。進閣子那一刻,裡頭兩個皆是一愣,不想他怎麼還要專程趕這一趟。

  牧應堂卻不是來找牧真的。

  「蒼使君果然在此。」牧應堂是對蒼厘一直伴在牧真左右有些詫異,「本想借著今日空閒同你說話,未想去桂宮找人卻撲了個空。」

  蒼厘也沒法直說「你家聖靈子離了我就要開炸」,只能道:「先生尋我何事?」

  牧應堂卻神神秘秘,轉向牧真微笑:「少主,在下想借使君一同用膳可好。」

  牧真面上毫無笑意:「不太好。他午飯要與我一起。」

  牧應堂愣了,想不到這也能碰軟釘子。

  你說你問他幹嘛。蒼厘嘆氣,起身道:「辛苦先生來找,我們就近聊聊吧。」

  壓根不看牧真臉色,繞過屏風推開一扇後門,請著牧應堂出去了。

  【你……】牧真差點跟著起身,被蒼厘一言按下:

  【別鬧,繼續接客。我又不會走遠。】

  【……你最好是。】

  蒼厘隨牧應堂在一樹百日紅蔭里站定,聽人開門見山道:「話雖倉促,衷意不減——恭喜拔得此次大典頭籌……小鳥。」

  蒼厘一臉莫名,全不想牧應堂何時和寇馳麗學了這嘴。

  見他如此反應,牧應堂反而放心了:「果然是你。」

  又道:「府君名諱應是喚作蒼凡罷。」

  蒼厘才知道原來他竟認識自己父親,稍作斟酌,即道:「先生此問何意。」

  牧應堂自是一聲嘆息:「我曾在蔥嶺待過一段時間,恰巧與你父母打過交道,還見過襁褓中的你。這些年我也聽過羅舍之事,但內情機密,具由不得而知,更未想你會因此受累。如今你也是經歷世事的大人了。此行如此爭氣贏得比賽,想來你父母泉下有知,定會萬分欣慰。」

  聽他這麼說,蒼厘暗暗鬆了一口氣。想他應是與父母有一些舊誼,卻不清楚父母的真實身份。

  這一出神,就見牧應堂抽出支糯玉牙函。輕輕撥啟,顯出一副晶瑩如雪的素銀臂甲來。

  「此為隕冰所成,當作是先輩舊友的賀禮吧。而今比賽結果已定,我亦不用避嫌。今後再有何事,儘管來找。能有所助之處我定會盡力。」

  蒼厘見他這般示好,若有所思。

  牧應堂既知羅舍之勢,又明聖闕之險,那必不是因大典頭籌的虛名趕來結交。何況邛關那時,他雖未明言,舉止間確是對自己一個外人懷著莫名信任的態度。想來或許冥冥中感應到了父輩淵源,又或是對著名字算了一卦,這才能再三聽取自己建言,並在塵埃落定後投以木桃。

  蒼厘此時尚無瓊瑤可報,只坦然收下臂甲:「多謝先生。今日的話我都記下了。」

  兩人就此別過。蒼厘回閣時發覺前頭正門已關,牧真正踞在案後閉目養神,看樣子是開始午歇了。

  「你又招惹應堂先生了。」牧真怏怏支顴。

  「錯了,這回是先生招惹我。」蒼厘笑了,正要逗他一逗,卻聽一聲鶴唳襲門。

  不待二人反應,一封鎏銀帖子竟破開窗欞,徑直衝著牧真扎來。

  牧真拂袖一擋,抓住帖子,展開一看,道是牧芸生親筆傳書——

  「沙雅王妻弒君,以謀逆之罪論處。即日押解至天雍府受審。」

  牧開蘭出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將信看完。

  沙雅王死了,牧開蘭是主謀。此等重罪本應就地論處,但她不止為沙雅之妻,還是天雍之女。在沙雅王室兩派博弈之下,最終決議引渡審判,將人送回天雍府處理。車隊大約三四日後抵達東山,應正好趕上加賽開始。

  屋漏偏逢連夜雨。牧懷谷還未出殯,他家長女又惹上這等人命官司。

  牧真捏著信紙,久久不曾出聲。

  蒼厘看出他心有恛惶,輕聲道:「建議你這幾日得空了先去見見屠舜陽。他是沙雅使者,更是沙雅王最中意的繼選人。我猜這回之所以能引渡成功,大可能是因為他恰在潛川城中。」

  牧真定了定心:「一會兒結束我們就去。」

  「好。」蒼厘未想人會直接答應。

  他早想去找齊逍。奈何出塔後就被天雍府私事纏身,牧真半步都離不開,他作為綁定也只能跟著亂轉。

  眼下他催牧真進城,一則屠舜陽確實有用,更重要的是他想和齊逍商量下一步計劃如何。畢竟塔關得太急,原定需在塔內完成的大計未定。這次見面起碼要在兩人之間留個能通訊的玩意兒,可不能再被距離限制手腳。

  牧真心裡有事,便不如早上從容。輾轉用過午餐,提前開了閣門。他老朝外望,恨不得太陽快點落山。但下午的人數還是見不得少,他凝坐案後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焦炙滋味不啻於坐牢。

  蒼厘想著要見到齊逍了,心裡倒是愈發安然,緊繃繃的腦筋一松,有意壓制的痛楚從骨頭縫裡冒著泡兒似的鑽上來。沖得他髂脊一酸,朝旁一歪,順勢躺平。

  施了燃血術後,髮膚之痛劇烈如磨,真真如遭車裂之刑。本應好好貼著床榻離地幾日,他卻並沒怎麼休息,反是一聲不哼跟著牧真晝夜奔波,痛上加痛。

  蒼厘略略調整臥姿,不甚被一物硌到。順手摸去,掏出牧應堂剛送的臂甲,心中一動,打開函蓋認真欣賞起來。

  「你就躺下了?」牧真簡直不敢置信,回頭望了一眼,又是一噎,「什麼……怎麼在你那兒?」

  「你再想想呢?」

  「應堂先生給你的?」

  「這麼驚訝。」

  「……這是他那一脈的家傳寶。曾和家主開玩笑說要留給兒媳的。」牧真神色古怪。

  「啊?」蒼厘手一頓,牙函啪嗒一聲合上。

  「我還能騙你不成。」牧真還想說,外頭來人了。

  蒼厘收好臂甲:【我說這麼秀氣。原來是給女孩子用的。】

  【這又不分男女。他這麼說是捨不得給兒子糟蹋罷了。】

  【……壞了,我不會要嫁到天雍府了吧。】蒼厘思緒愈發渙散,卻莫名想笑。

  【你要想也不是不行。】牧真頓了頓,【若不是幾年前一樁意外,或許你現在還能見到牧哲明。】

  【啊?】蒼厘又是一頓。

  【他是為救人捐生。如果當時他身上有這件寶貝,大概可免於一死。】牧真冷冷道,【那之後應堂先生也無所出。原以為這臂甲他會一直留著,沒想到就這麼給你了。】

  蒼厘嘆氣:【直說吧,能戴麼。】

  牧真想了想:【你若是戴出去,家主會以為他認了你做乾兒子。】

  蒼厘一怔,想不到看似淺略的禮物後頭藏著此等深意。但此時他確是想不太明白牧應堂的心思。畢竟幼時與父母的別離倉猝,也未曾自祭司口中聽過此等知交的存在。若舍了這一層前情舊要,一切揣度便毫無依據可循。

  他勉強壓下去尋牧應堂一探究竟的念頭,卻是恍惚憶起緲姬賜劍時的言語。

  「此劍名不塵。受劍之心,不可染塵,不可服臣,不可封沉。」廟堂深處緲姬擡手居高臨下道,「蒼厘,現在去殺了他們。替你的父母報仇。」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血落在眼睛裡,像是家門外搖曳的番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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