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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覺得你是個寶貝

2024-09-14 17:26:26 作者: 瓜仁草

  第54章 我覺得你是個寶貝

  牧芸生這邊一面承辦喪禮,一面安撫大眾。各處基本安置妥當後,她要求牧真代天雍正式出面,開東山三壇之一為諸家祈福。

  牧真這回可算作一劑天賜的緩衝良方。此次萬古塔失勢,聖闕與天雍皆有重責。牧真卻因閉關一事錯過惡名,還因歪打正著避過塔災,坐實了他顯聖靈童的名號。

  於是牧真只在舅舅的靈堂口杵了兩日,第三日清早就去拘星壇開壇了。

  這壇所踞的伏辰峰是東山外圍最為熱鬧之處。因是天雍府唯一對外界開放的峰頭,府中衛隊與觀筮師常駐此間,任何人都可以來此詢卜問卦。

  聖靈子親臨此峰,動靜還是不小的。許多人慕名而至,想要親眼一睹闊別經年抑或素未謀面的偶像風采。

  蒼厘隨牧真降至峰頂壇閣時,天仍黑著,但透過零星綴在枝里欄間的燈火可見台階底下已涌滿了黑壓壓一片影子。有沒睡的人遠遠見他兩個騎著老虎來了,早就激動得不行,呼朋引伴指指點點,再後頭林子裡的人看不見,拼命往前擠。一時推擁不停,人流如潮起伏漲落。縱閣子四周圍了一圈天雍府衛,個頂個的莊嚴,也擋不住那一顆顆激動朝謁砰砰作響的人心。

  看著這隆重陣勢,蒼厘不由頷首:「聖靈子果然很受歡迎。」

  

  「別說風涼話了。」牧真一襲紫金流雲袍,峨冠博帶兼一頂八寶瓔珞項圈,愈襯得眉目皎皎若天河流光。

  在這黯淡天幕之下,喧雜人潮之上,他竟有了傳聞中曉星降世的風采。

  天雍聖靈子,生來便合該如此受萬民朝拜敬仰。

  蒼厘倒似真心實意:「我誇你。你看神君親臨都不一定有這麼轟動。」

  不知是否牧懷谷之事讓牧真心裡生了芥蒂,如此僭越的評價他竟沒有出口反駁。

  兩個心照不宣並肩進了壇閣。這閣子平素是供人祭拜所用,中心原放著九天星宿儀的位置如今空出來,擺了一扇山字屏,一道翹頭案並幾枚蒲團。

  牧真坐在一側蒲團上,著手準備今日要發放的祈福物件。

  蒼厘沿閣子走了一圈,發現裡頭雖然只有一層,但頂梁架得極高,幾個大斗拱處還有明顯損毀的痕跡。

  「當年家主是在此處降服了朱招。」牧真見他目光所落處,順口解釋,「而後這峰頭就成了朱招道場。朱招不願自己待著,所以又作了他用。」

  「你們山頭這麼多?連寵物也有自己的山?」蒼厘有點驚訝。

  「都說了朱招不是尋常家寵。它是天上星宿化身,降至地下理當得有自己的供養地。」

  「有趣,聽上去怎麼和上古四大凶獸待遇差不多。」

  「差遠了。起碼現在不要人祭了。而且朱招也無法左右別人的死生。」牧真揭開一頂斗大的方盒,將袖中丹書抖落其中,搖動歸勻。又將一捆硃砂繩沿著盒邊一道道纏好,編作祥瑞符樣。

  他手底下飛快,倒是對這零碎活計熟絡有加。

  也好在他手速夠快,不一會兒外頭天色放亮。第一縷日光穿過頂上小窗時,兩人面前的閣門秩然大開。

  閣外卻不似方才喧鬧,應是經了整頓,除卻鳥雀啁哳,風聲凌凌,別無雜音。

  一名衣飾清素的老媼當先被人攙進來。蹣跚靠近,衝著坐在桌後的牧真拜了兩拜,道一聲「聖靈子安好」。又擡眼細瞧,滿目慈愛道:「多年未見,已長成大人了。」

  「老人家安好。」牧真頷首,斂袖遞去親手繪製的丹書,「此次閉關是久了些。但無大礙,勞煩掛念。」

  老媼握著丹書,兩粒眼珠都清亮不少:「還得是聖靈子賜福。拿在手裡就知道,老身這把骨頭一下就不痛了。」

  她絮叨著疊好丹書,小心放進隨身錦囊,寶貝般掛在脖子上。歡天喜地出門時,都不怎麼要人攙了。

  蒼厘瞧著厲害:「這麼神奇?怎麼做到的?」

  牧真眼神明澈:「心誠則靈。」

  蒼厘不好評價。卻見人一個接一個步上老媼後塵,面上皆揣著相同的神色來了去了。

  蒼厘笑了:【有點意思。你有沒有想過把自己頭髮絲啊,指甲殼啊,穿過的衣服啊鉸了做成香囊賣。三千金珠一枚。】

  牧真瞄他一眼,照常遞出丹書:【你倒是會做生意,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也就一千來粒金珠。】

  【你還知道這個?】蒼厘納罕。

  牧真無語:【我怎麼就不知道了。】

  蒼厘聳肩:【那你應該賣五千金珠。放心,只會有市無價。】

  他甚至上下打量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旁邊坐了一座活金山。

  牧真警覺:「你想幹嘛。」

  蒼厘微笑:「我覺得你是個寶貝。」

  牧真臉有點紅了:「大庭廣眾之下,不要亂說。」

  「我可沒有亂說。你看外頭人那副樣子,眼裡通通印著這種話。」說著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們不會覺得咬你一口能長命百歲吧。」

  蒼厘沒想到自己確是說對了。這還只是從前見過面的。不曾見過的上來了,要麼極度狂熱屢屢失態,要麼時哭時笑狀若瘋癲,保持正常的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怪不得,蒼厘想,同輩人中最和他親近的牧開蘭與他交談時都顯得恭敬生疏。牧真這種活成傳說的人,果然只可遠觀。

  他卻不由自主想到緲姬。

  雖然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回去,但是應該快了。此行出乎意料地順利,居然真給自己找到了毒將軍,還將與其結盟,共赴聖闕。

  祭司,再等等吧。蒼厘想,等我重鑄劍,再開眼,你便能親手斬下他的頭顱了。

  此仇之切,非以血還血不能解。

  閣頂天光大盛,映得蒼厘眼中一片雪亮。

  閣外人群只多不少。拿到丹書的人口口相傳,伏辰峰頂很快水泄不通,兩隊精銳府衛一併維持好歹才沒生什麼亂子。

  此時快至正午,外頭漸漸又起了喧鬧。守在門邊的府衛長將門一帶,兩人便只聽得閣外嘈雜,四面八方皆有呼聲。

  蒼厘反正不用扮端莊,這就起身,三兩下躍到樑上,趴著窗子朝外看:「誒,有使者來了,想插隊,和衛隊吵吵起來了。」

  牧真蹙眉:「誰來了都得排隊。」

  蒼厘似笑非笑:「你猜是誰,又是齊展文。」

  「他?」牧真眉心皺得更深,「不接。」

  「哦?聖靈子要公然和天鈞堡作對?說好了給各家賜福的,何況齊家這次受創最重。」

  「這是我說的不接。」牧真眉眼傲然,一道靈氣將門拂開,沉聲喚府衛長進來,遞了丹書:「給齊家少主,說不必多跑一趟。」

  府衛長瞪大眼:「少主您……確定?」

  「去吧。」牧真毫無豫色。

  「這是專門對齊家示好?」蒼厘暗道有趣,總不覺得他還會使捧殺之法。

  牧真哼了一聲。面上沉靜,很是無謂。

  蒼厘看出他得意得快要冒泡了,又不肯直說。就著眼去看。

  外頭齊展文很是驚奇,本鬧得有點僵硬的面色大為緩和,大方接下丹書,很是自得地朝著周圍環顧,卻見人群面露嘲意,竊竊私語。

  齊展文有點驚訝了,往後頭隨行的人里逼視一圈,也沒一個懂行的能跳出來救場。他瞻前顧後,明白再待下去兩頭不是。既接了符籙,這門就不能硬闖,當面駁人聖靈子面子。蹉跎幾番,一撥人終是驚疑不定地摸著頭走了。

  蒼厘好像懂了,翻身落回原處正要聽牧真解釋一下,門外已擠進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

  「聖靈子好哇。」她和懷裡孩子的臉蛋一樣紅撲撲的,一手接過丹書後,又懷著幾分希冀大膽道,「俺們柱兒自小身體不好,能不能求聖靈子摸摸他的手,保佑他平平安安長高長大。」

  牧真握了握小孩兒的手。

  他看上去肅整得很,面上甚至擠不出一絲笑。動作卻輕柔,怕自己碰傷了那個出生還未百天的孩子。

  孩子也喜歡他,咯吱一聲甜甜笑了。

  婦人很是驚喜:「俺們柱兒逗好久才笑得。怎麼今天聖靈子碰一碰就笑了。看來是有福緣哇!」

  牧真點點頭,看到婦人喜悅滿溢的雙眼,略一思量,又從盒上拆下一條硃砂繩,三兩下編了一枚菱花結子,「此結懸於孩子搖籃,可保平安。」

  婦人口中哎呦不停,千恩萬謝地收了。又朝牧真拜了拜,這才抱著孩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蒼厘看在眼裡,想祭司坐在高台上的時候,身邊人分明都不敢多看她一眼。除了必要的儀式,她根本不會去觸碰別人。連自己也不。

  而牧真不同。比起敬而遠之的吉祥崇拜,人們更像在心甘情願地渴望他,深信不疑地喜愛他。

  蒼厘恍然而悟。對東陸百姓來說,見到聖靈子才是賜福的關鍵。如果聖靈子本人都不見,就算拿了他親手畫的符,那也是缺了靈魂的符,更別提什麼福氣了。

  齊展文不懂這點,還以為自己討了好,得了特殊待遇。哪知旁人都當他作天大的笑話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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