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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總有東西忽然出現

2024-09-14 17:25:12 作者: 瓜仁草

  第7章 總有東西忽然出現

  「……?!」聲音無端抖了一瞬,開口已定道,「當真?」

  「當真。」蒼厘淡淡道,「如果你真的看見王侍將她帶走,這裡會是他們最後的落腳點。」

  「你的意思是……?」

  「比起爛在宮裡,羅舍王恐怕更願意牧小姐爛在外面。若天雍府真在宮中找到直接證據,明面上還是會不太好辦。」

  「那她現在究竟是生是死。」聲音驀然冷了。

  「不確定,看羅舍王近來心情如何。」蒼厘想起安天錦那副想砍人的樣子,正想說人大概還沒被砍,那聲音已有些怒了:

  「天雍府的人,羅舍王怎敢說殺就殺?」

  「王向來敢。」蒼厘語氣也冷了幾分,「天雍府若想試探,這便是王的答覆。」

  

  「他難道真想你嫁去沙雅?」聲音抑著惱怒,慢慢道,「你們可是一條繩……一條船上的人,他何苦為難你?」

  「他正愁找不到理由丟我下船。」蒼厘起身,繼續往深處走,「你呢?你與天雍也在一條船上,為何又要幫牧小姐出逃?」

  「我……誰說我和天雍在一條船上了!」這話說得太急太嗆,差點嚼了舌頭。

  「既是天雍府中之物,又不歸天雍所有,那你究竟歸誰?」

  「當然誰都不歸!」聲音很是無語,「你的怪問題好多。」

  蒼厘不再接話,舉起火摺子,專心致志沿著水道一路探索。此正當夜稠之刻,四周空氣逐漸泛出砭骨冷意,甚至有了起霧的架勢。

  須臾間,他耳邊一滯,什麼聲音都沒了,繼而一腳踏空,仿佛踩進一團棉花沼中。

  火摺子滅了,蒼厘當即屏息。他聽到不遠處有東西從水裡爬了出來,步步逼近,不由握緊袖中銀棘,預備那玩意兒再接近些就立刻發難,絕不給絲毫可乘之機。

  腳底水漬與地里砂礫摩擦出綿密的窸窣聲,一步步碾在蒼厘吐息間。

  他眉心越蹙越緊。因除了腳步外,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那這很可能不是什麼東西,而是——

  他指尖一顫,一枚冷磷石彈子般飛了出去,黑暗中卻只傳來石子落在沙地上空蕩蕩的回聲。

  地上亮起一團冷光。那處立著的,不是人,也不是獸。

  只有一個影子。

  蒼厘看著影子的臉,微微一頓,不可置信地挑眉:安天錦?

  正是安天錦的虛影。卻不是現在的他,而是許多年前的他。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人,著一身夜行衣,徑直穿過自己,目不斜移地往前走去。

  蒼厘跟上,不一會兒便看安天錦停在一處不甚起眼的蓮花牆磚旁,變著指法叩了三下。

  磚石向內滑開,露出一道窄口,只容一人得過。蒼釐毫不猶豫跟了進去,聽得身後牆磚閉合也無甚擔心,卻是鼻煙壺反應過來,低聲道:「是幻景?」

  「嗯。」

  在黑暗中只聞腳步、不聞呼吸和心跳時,蒼厘就想到了,自己大抵遇上了地底潮氣見火而生的幻景。

  因為幻景算是一種特殊印刻,只能記錄當時環境中較為明顯的聲音。再則,世上雖確實存在潛息秘法,能夠隱藏呼吸心跳,但毫無掩飾的腳步卻與此相悖。

  此時他已跟著安天錦走出窄道,發覺面前是一個圓斗狀密牢,左右不過三丈寬窄。

  牢里鎖著一個被縫了嘴的華服青年,看見安天錦便爆發出驚恐不已的嘶喝。

  「噓,二王兄,火已經燒起來了。」安天錦半蹲下身,與歪跪在地上的男人平視,「消息來得太晚,你又不肯說。我沒時間分清哪些是你的人,索性都燒了。」

  男人嗚嗚半晌,眼中恨意愈發濃烈,只消一點火星子落進去,便能將安天錦連皮帶骨炸個一乾二淨。

  安天錦看他這般模樣,露出甚是愉快的微笑,「我是不是沒和你說過,殺死緲姬的人只會是我。」

  「只有我能殺死她。」

  蒼厘聽到這裡,想起了緲姬曾同自己說過的舊事。

  羅舍千年城誕的那個春天,緲姬受王之邀,至城外木槵林中同一干貴族子弟行開蒙會。講談將盡時,她提出一個問題:百人有難,殺一人將救之,可行否?

  眾兒紛然。

  有人問價值,說要看那百人的價值是否超過那一人。

  有人問善惡,說要看那百人是否皆為作惡之人,那一人是否為結善之人。

  有人問關係,說要看那百人與一人,哪方為親者,哪方為仇者。

  有人問形勢,說若是分得輕重緩急,雙方說不定都能救下。

  諸兒之中,只有安天錦說,殺權若在我手中,我想要誰死誰便死。管是一人百人,誰若擋了我的路,我便殺誰。

  緲姬不語。而後便以此為由,向羅舍王諫言:此子當誅。

  然而羅舍王憐惜這孩子,道他母親早逝,他早年失落於外,歸家不久,性子是野了些。但看他如此伶俐,再教養一些時日,必有轉機。

  此事便壓下不談。

  那之後的初秋,靈廟祭典如期而至。西涼四城皆遣特使前往羅舍巡禮,緲姬將出靈廟,祈福於眾,第一站就定在泓雲天居的明珠井旁。誰料出行前一夜,泓雲天居起了大火,火勢隨風蔓延,愈演愈烈,最終整一條長街淪於火海,街中百戶,無一生還。

  除了四城特使,羅舍二王子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中失蹤。

  但羅舍王明白,自己的長子怕是凶多吉少。因絕大多數屍骸都在火中化作焦骨,甚至融作一團,連至親之人也不能辨認。

  祈福之行悄然轉作超度之行,羅舍城中哀哭之聲綿綿不絕,月余方息。

  翻年深冬,蒼厘來到羅舍,拜在緲姬座下不久,她便同他提出警告,當心九王子。隨之簡要說了開蒙會與長街火災之事。

  緲姬直覺般認為,那火是安天錦放的,卻始終查不出什麼證據,甚至找不出他放火的理由和動機。

  現在失足踏進幻景的蒼厘知道了,他這火原是為了緲姬放的。

  「干政也好,亂綱也罷,她可是我好容易尋到的寶石,你又算什麼東西?」安天錦眼中閃著微光,卻幽幽嘆了口氣,「她說我是災星,那我便不殺你。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這句說完,眼前的幻景驀然碎散,四周重新落入一片漆黑。

  蒼厘沒想到這幻景的時間居然這麼短,往昔冰山才剛露出一角,轉瞬就化了個徹底。不過憑藉安天錦這幾句話,他已差不多能猜出當年事件的來龍去脈了。

  看來二王子對靈廟分權之事積怨已久,正想借著祭典使絆子,對緲姬下死手,但這消息漏了風聲,到頭來緲姬沒事,二王子反倒賠了命。

  蒼厘拾起落在地上的火折,再度甩亮,驀一擡眼,卻見不遠的拐角處飄著片烏黑的衣角。

  不知何時,那裡已站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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