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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覺得你在演我

2024-09-14 17:25:06 作者: 瓜仁草

  第4章 我覺得你在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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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厘確實聽說這「入骨愁」本是東陸傳來的秘方,沒想到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跟前。

  凌安坐在他對面唯一一把椅子上,從袖中掏出棋盤與棋子。

  「得,現在我教你下棋。你要學的不是對弈,而是獨弈。通過七七四十九道棋譜,一步步將蹀躞之毒逼出心脈。此間不要行殺戮之事,儘量平心靜氣。每日至少走完一局,若能多行也可,但還是要量力而行。等到棋譜走完,就開始服藥。」

  凌安頓了頓,不太確定道:「哎,你會製藥嗎?」

  蒼厘搖頭。

  「那就有得等。姑且算你半個月吧。」凌安頷首,「敢問藥做好了,咱們怎麼聯絡?」

  「鷹哨。」蒼厘垂眸,側身自床角暗格中拾出一枚哨子,放在凌安手邊,「不出意外,半月後我會在東海一道。先生送藥時,只要在天雍府方圓百里內吹響一聲哨子,鷹自然會去取藥。」

  「……麻煩。」凌安有些不情願地瞅了瞅鶻鷹,驀地有了想法,「哎,要不棋子你先拿著?不瞞你說,月缺可是難得的善引。若你心志夠堅定,走棋的時候再給它一併用上,或許一月之內就能行完全部棋譜了。」

  蒼厘心下瞭然,「先生要同我換麼?」

  「嗯哪,這不最近剛好要用鷹。若是你這隻,成事定然也能事半功倍。」

  蒼厘猶豫了一下。

  只一下,他答應了,「好。」

  凌安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利索,試探著道:「當真如此爽快?」

  「棋子亦是先生重要之物。先生與我方便,我也與先生方便。」

  凌安心中舒服,嘴上卻道:「這能一樣嗎?一樣活物,一樣死物。」

  蒼厘點頭,「一樣的。無論死活,皆為身外之物。」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倒是通透到無情。」凌安眯起眼,手中落下最後一子。

  蒼厘一直盯著凌安布棋,腦中已成一譜。他擡眼,正色道:「看眼下情形,長空跟著先生倒更得快活。」

  凌安笑了,「行,你也放心,待毒解了,長空就還你。」

  「那麼……毒何時能解?」

  「不是說過嗎,三年三年。」凌安皺了眉,「我可聽說你記性好得出奇。怎麼現在看樣子,我是得把棋譜全部畫下來?」

  「不必,我記下了。」蒼厘自懷中摸出月缺棋子,擺出方才所見的起手式,淡然擬道,「小目為始,天元為終。」

  凌安點頭,「姿勢對了,那繼續。」

  蒼厘卻沒動,「先生換的若只是棋子,那便不是三年。」

  「剛說你記性好,這就開始啦?」凌安嗆笑一聲,「得,到時候鷹和藥一起給你,滿意了?」

  兩人相對,再無多言,四十九道棋譜很快演繹完畢。凌安忍不住打了呵欠,倒空了一罐蓮子茶,又忍不住咂嘴道:「你倒是個慣會吃苦的,除了冷茶什麼都沒有。」

  「是我怠慢了。先生稍等,這就去買些果子來。」

  蒼厘起身,凌安卻跟著站起,收起一桌棋具,很是糟心道:「算了算了,不差你這口,走了。」

  又對著架上的鶻鷹道:「走吧長空,換了新主人,先帶你下館子開開葷。」

  鶻鷹歪了歪腦袋,沒動。

  「哎,你這……」

  「去吧。」蒼厘走到架旁,撫了撫鷹翎,「半個月後見。」

  鶻鷹輕輕啄了啄他的指尖,又幾番扭頭,叨下一根最亮的羽毛遞進他掌心。

  蒼厘心尖一顫,握住鷹羽。

  鶻鷹又啄了啄他手腕上的白巾。他怔了怔,低聲道:「多謝。」

  鶻鷹也低低咕嚕了一聲,隨後翅膀一揚,撲稜稜越過兩人肩頭,直直融進外頭正好的大太陽光。

  「成,這回真走了。」凌安帶上門前,又不甚在意道,「你可知我此番因何而來。」

  「……不知。」

  「不知,那便最好。」

  蒼厘蹙眉,不明白凌安留了這話究竟什麼意思。他是著名的藥師,行蹤無定。此行能被有心人捕捉並被自己得知,正是因為優曇花要開了。

  相傳優曇之花千年一綻,卻是轉瞬凋萎,剎那芳華。

  凌安慕名而來,是欲取花入藥,還是想要見證千年一刻,蒼厘當然不知。他只知道緲姬同自己說起優曇花時,道花開從來與時間無關,只是龍神甦醒的前兆。

  最後這次相見,他本打算將這個消息告訴緲姬,想她聽到了,總會開心一些。然而咽下那顆毒珠後,他又覺得什麼都不必說了。

  優曇將開之事,大概也不會有人告訴她了。

  蒼厘坐回榻上,腦中重演棋譜。復盤將過半數時,門又響了。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少司大人,該走了。」

  蒼厘緩緩睜眼,沒吭聲。

  那聲音卻篤定他在屋內似的,「少司大人,該走了?」

  蒼厘:……

  他確實本應在此日入廟。但是烏照殿他前時已經去過,那時殿中不止緲姬,安天錦也在。

  緲姬已同自己訣別,絕不會出爾反爾。那麼現在傳召自己的,一定是安天錦。

  蒼厘披上外衫,束好袖甲,將身上物什清點一遍,又望桌上看一眼,想了想,還是將鼻煙壺一併塞進懷中。

  他打開門,看到王侍安盈工整立在門口,向自己行了見禮,「少司大人。」

  安盈是安天錦最信任的親衛,每次宮中有什麼事,也都是他代為傳達。

  「久等。」蒼厘道,「我們去何處。」

  安盈愣了愣,很快報以微笑,「回大人,自然是王宮。」

  蒼厘料想安天錦要為難自己,卻想不到他會這麼樣為難自己。幾乎一進小書房,一股肉眼可見的戾氣就撲面而來。

  安天錦一襲羽氅曳地,斜斜歪在一面書架子裡,手裡撚著串斷掉的木槵子,神色莫測道:「捨得來了?」

  蒼厘行了一禮,「王上若有急事,蒼厘自當盡力。」

  安天錦笑了一聲,「我聽說,沙雅的新娘丟失那日,你進城了。」

  蒼厘不動聲色,「王上莫非認為,新娘失蹤與我有關?」

  「有無干係你自己清楚。」安天錦盯著手裡的珠子,並不看他,「你在不該進城的日子進城,犯了大忌。將功補過,新娘丟失一事,現在全由你負責。」

  「若是找不到人呢?」蒼厘道,「王上難道要同沙雅賠罪麼。」

  「找不到你也不必做什麼使者了。」安天錦將木槵子一粒粒碾碎,漠然笑道,「既然人是在羅舍丟的,那麼你嫁過去吧。」

  蒼厘一陣莫名。他腦中閃過第一道棋譜,整個人平靜不少,於是試圖與安天錦進一步交流,「聽說新娘是被鬼燭擄走的。」

  「不可能,那日驅邪了。」安天錦驀然怒了,終於轉了臉來。一副深邃的眉眼半掩在陰影中,濃墨精心描畫過般稠艷。

  羅舍王族皆生藍瞳,凝注之時有如滄浪之水倒傾而下。蒼厘習慣了這種咄咄逼人的視線,淡然接道:「但那新娘的裝扮,分明是專門為了引來鬼燭。」

  安天錦頓了頓,眉峰微挑,「哦,誰告訴你真的有鬼燭了?緲姬嗎?怎麼她騙小孩子那套你還當真了?」

  「當真的,不是王上嗎?」

  「我和你不一樣。」安天錦詭秘地笑了,「我是故意的。我要她知道,嚇唬我是不好的事情。」

  蒼厘一時不太想說話了,沉默良久只應道:「我明白了。這就去調查原委,儘快尋回新娘。」

  他退出書房時,順便算了算時間。

  十日後,西涼使者統一於邛關集合,一同啟程前往東陸。而從羅舍城趕到西北交界處的邛關,縱使快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起碼兩個晝夜。

  留給自己的時間有限。若無法按期解決此事,就算不會真的被送去替親,那大典也怕是真的去不成了。

  安天錦向來對國事不甚上心,更對百年一度的聖闕大典不屑一顧。就算羅舍之名因此荒唐蒙塵,他也不會在乎。

  蒼厘卻不能不在乎。

  他必要去,且必拔得頭籌。

  將目前的情況大略過了一遍,蒼厘暗暗凝神,道這新娘一事莫非是天雍府和沙雅城的陰謀。

  一念至此,忽覺懷中某處發起燙來。他伸手一探,指尖堪堪挨上了那隻鼻煙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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