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當場去世就差一點
2024-09-14 17:25:05
作者: 瓜仁草
第3章 離當場去世就差一點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烏照殿的曖曖綣煙中,蹀躞之毒再度翻湧,仿佛女人的聲音里藏著催化散。蒼厘垂了眼帘,將往時舊事掖進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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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著人傳令來見,又要那人殺我。」蒼厘輕聲相告,「我向來摸不透祭司的心思。若有話,便直說吧。」
「我若殺你,不會假人之手。」緲姬道,「說夠了就回去。我累了。」
這句一落,蒼厘便聽見籠子中響起另一個心跳。
這聲音極幽微,刻意壓著時,他目前的耳力甚至無法捕捉。但有一剎,他仍舊聽見一絲回音。
誰在裡面,不言而喻。
蒼厘後退一步,轉身便走。行不過幾步,卻聽緲姬痛苦道:「蒼厘。」
似被火燙的鹽鉗攪著結痂的痛處般,她字字滴著血:「你可還記得自己的使命?」
蒼厘蹙了眉,沒有回頭,「記得。」
「好,」籠中滴溜溜滾出一粒紫蠟丸,一路撞上他的腳跟,「吃了吧。」
蒼厘俯身拾起,擡眼看見緲姬淡灰的瞳中殊無他色,儘是嘲冷。她的唇如霧翕動:「此後,也不必再見了。」
他捏開丸子,報以一笑,「祭司殺我,果然要親自動手。」
「……」
緲姬閉了眼沒有答話。只衝他撇了撇指尖,打發敗狗般,示意他趕快完事走人。
最後一服毒珠入口後,蒼厘血都冷了。
他感覺渾身血管都在往心臟的方向收縮,一面抽搐一面坍塌。他穩住身形,向著緲姬的方向行了一禮。
畢竟這是最後一次相見,他想好好同她告別。
可是緲姬固執地閉著眼,仍不肯看他。
「祭司,保重。」這聲道別,輕得他自己都聽不清。
再度轉身前,蒼厘業已運起安息術,竭力抵著那無孔不入的毒順著呼吸摧毀心脈。他放緩步子,想不知現在這個樣子,道長還救不救得回來。
他們今日相約在城外的露水河畔,蒼厘卻覺自己在天亮前無法走過去了。
去年剛服下第二丸的時候,他也著實難受了好一陣子。但挨過最初痛不欲生的幾個時辰後,奔涌的毒素又逐漸平息下來,除卻五感之能更下一層樓外,沒有什麼更大的影響。
最後這丸的效力更甚以往。蒼厘只堅持到走下烏照殿的長階,之後便短暫地失去了意識。腳還是在動,但並不清楚自己是在往何處走。倘使這時有誰想要他的命,當真很好得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殺得透涼。
他睜著眼,渾然不覺自己在淌淚。但這無意識的淚水卻讓他內心好過很多。
待得思緒在空白中游回了點靈光,蒼厘眼前才漸漸有了亮。他停下,一時有些發懵,宛如夢遊乍醒般環顧四周,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無疑他還在羅舍城中,然放眼所及處,高牆破敗,檐骨蒙塵,一派廢棄之相。
這燻黑的暗巷還是有幾分眼熟的,蒼厘凝神之間即將要想起來了,當下給人撞了個對翻。
——被人撞翻,這是自他習武后就絕不會再發生的事。所以他坐在地上的時候,腦袋仿佛也跟著打了個轉,自心口泛起的酥疼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
撞他那少女同樣一個趔趄撲在地上,反應卻比他靈敏多了。一個翻身躍起後,神色驚慌地掃了他幾眼,又緊了緊耳邊垂珠,確認面紗未掉,當即掉頭,匆匆沒入前邊的巷子口。
蒼厘屏息,暗道不好。這猝不及防的一摔,毒已然逼入心脈。他調整呼吸,靠著牆坐直,手往地上一支,掌心一硌,卻是按到一枚硬物。
拾起一看,是個精巧剔透的窄瓶。一指長,一握寬,細膩溫潤的琥珀底上依著天然紋路鑿出一副極星圖來,是東陸才興有的玩意兒。他曾在宮中見過類似貢品,所以認得這東西叫做鼻煙壺。
想這小壺不會從天而降,怕是那行色匆匆的少女落下的。蒼厘輕掃四周,並不得見任何人影。這一耽擱,他忽然喘不過氣,握著鼻煙壺就厥過去了。
再睜眼時,眼底的影子晃蕩又重合,最後聚成了凌安道長的背影。
蒼厘眼皮掀開了,腦子還僵著,沒什麼反應。他眼珠子往旁移了移,瞥見鐵架上棲著的鶻鷹。那鷹抖抖雪漿似的翎毛,歪頭回盯他,一雙銳目中蘊著幾層憂色。
兩下這麼一碰,蒼厘如夢方醒,眼珠轉了回去,望著轉身而來的凌安,道:「抱歉,先生。」
他眨眨眼,發覺自己正躺在小破氈房的素榻上,想是凌安把自己撿回來的。
「醒啦?一覺睡了兩天,可算活了。」凌安指尖捏著個鼻煙壺,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哎,你身上怎麼有這東西?」
兩天?蒼厘蹙眉沉思一會兒,應道:「地上撿的。」
「哦,撿的。擱麻將裡頭,你這得算詐胡的手氣。」凌安神色不變,將壺放在桌上,「你知不知道,沙雅王的新娘不見了。」
「……」
「新娘子途經羅舍,城門都沒進,在驛站歇腳時給一陣黑風捲走了。現在傳得最多的,就是鬼燭擄人。」
蒼厘想了想,一下子聯繫起來了,「沙雅王……娶了天雍府的人?」
沙雅王宮中美姬艷奴無數,卻始終缺少一名真正的女主人。如今老王年近古稀,居然一反前態,著手操辦起了正經婚事。
「沒錯,是聯姻。」凌安道,「一樁不算秘密卻也少有人知的聯姻。」
蒼厘有點不明所以。天雍府和沙雅城聯姻?
天雍牧氏是東陸世家之首,也是此次聖闕大典的承辦方,煊赫一方,風光無兩。而沙雅作為西涼五城之末,比起不復前勢的羅舍還差得老遠。一城底子差不多都叫昏聵的老王糟踐完了。
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親都能聯得上?總不能是新郎新娘看對了眼吧。
凌安清清嗓子,「總之,別亂撿東西,萬一招了麻煩,說不清的。」
蒼厘默然片刻,伶伶仰著眼道:「我可能要死了。」
「……倒不會這麼快。」凌安笑了,「但這鼻煙壺還是可疑,儘快處理了比較妥當。」
「和鼻煙壺沒關係。」蒼厘直道,「我服了最後一粒毒珠。」
凌安「哦」了一聲,很不當回事地問:「殺氣能控住了嗎?」
「先生既探過我心脈,又何必再問。」蒼厘淡淡道,「能與不能,並不是我說了算。」
「我看是控住了。」凌安唇角掛著冷笑,「好歹知道把殺心咽到肚子裡了,我那棋子也不算白給三日。」
「先生說笑了。」蒼厘並不接茬,「只不知先生判斷依據為何,箇中道理又為何?」
「你確實不知嗎?」凌安挑了眉梢,「這毒只有我一人能解。因為毒方就是我親手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