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偷的

2024-09-14 16:53:32 作者: 伊如瓷

  錢是偷的

  她擡頭, 所有的狼狽毫無隱藏落在來人眼裡。

  來人皺眉,嘴上調侃道:「看見我這麼高興,行這麼大的禮?」

  顧溪不由自主反握住他的手, 想要從他身上吸收一些力氣,撐著這副皮囊挺直腰板站立。

  「周輕泯, 你像個白痴。」

  「哎, 一直都只我有罵別人白痴的份。十年不見, 罵我白痴的人又回來了。」

  

  話落,周輕泯握緊她冰冷的手。

  顧溪用力抽出放進兜里,擡起胳膊低下頭隨便擦了下臉上淚痕。

  「喝酒嗎?」

  周輕泯挑眉:「你跟我喝酒?哈哈, 小樣你別把自己玩進去。」

  「點到為止。」她垂著眸, 淡淡說:「我現在是個醫生, 不能喝多, 你不能灌醉我。」

  周輕泯在聽見她說『醫生』時,眼睛變得很亮。

  「好, 不灌你。一會你要是控制不了我就砸了你的酒杯。」

  「那走吧。」顧溪吸了口氣,沒了剛剛的狼狽和無力, 每一步都邁得輕鬆。

  待唐凌風做完心理建設追出來,就看見她坐上周輕泯的車離開。

  一個清吧, 音樂溫柔纏綿。

  顧溪撐著下巴坐在吧檯前,身邊高腳椅上坐著一身黑毛衣黑長褲的男人。

  喝了兩杯後,她沒那麼冷淡古板了, 斜著眼打量陪自己喝酒的男人。

  若唐凌風是天上的星星讓人矚目, 那麼周輕泯這樣的就是落在地上的隕石。

  人人都會想撿起隕石收藏起來, 但卻怎麼也進入不了它的世界裡, 和天上的星星一樣遙遙不可攀。

  「周輕泯你交了幾個女朋友?」

  「切。」他端酒杯的手手背抵在鼻翼下,聞著酒香說:「我這樣的紈絝子弟, 十年何止幾個,幾十個才配得上我的身份。」

  「嗯,是是是。」顧溪半噘著嘴點頭,「低估您的能力,我自罰一杯。」

  他平淡的眸子裡起了漣漪,盯著她捨不得眨一下眼睛。

  「你長高了。」

  「是啊,不是十年前那個小矮子了。」她喘了口氣,悶了很大一口氣,酒水沒徹底咽下去便說:「我還長白了呢。」

  「對。」周輕泯迅速摸了把她的臉蛋,「沒在鄉下干農活變嬌氣了。」

  「滾!」顧溪拿袖子使勁蹭被他摸過的地方,那一塊很快紅了。

  「好了,別擦了一會要破皮了。」他扯她的衣袖。

  她惱羞地瞪他一眼,「警告你,別再動手動腳!」

  「好好好,不碰你,男女有別。」

  用袖子蹭臉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唇,她腦子裡有什麼炸開了。

  印出唐凌風親她的畫面。

  快二十八歲的老姑娘了,初吻最後還是沒有交到未來老公那,被她丟棄的少年搶先了。

  「你臉紅什麼?」周輕泯不明所以,「不會是我摸了你一把臉蛋你就臉紅心跳吧?那我倒是可以負責的,我們認識的比老唐都久,過日子應該會契合。」

  「滾啊!」顧溪朝他踩在高腳椅橫樑上的腿踹了下,「知道你魅力無限,別把那套用在我身上!」

  「好呢,當我沒說。」周輕泯用摸過她臉蛋的手用力拍了下嘴,悶了一杯酒後扭頭看向她。

  看著她白淨的臉蛋,五官精緻勾人,他心裡痒痒的。

  別開眼緩了t幾秒,低低開口問:「你去難憶忘也是捧場的?」

  「捧什麼場?」

  「今天老唐生日。」

  顧溪垂眸,沒吱聲,趕緊喝了一口酒。

  周輕泯回過頭盯著她說:「這十年我們都挺想你的,但只有老唐守身如玉。」

  「……」

  「顧溪你年紀也不小了。」

  「你又不是我爹,少操心!」顧溪懟了句,手裡酒杯用力碰了下周輕泯的酒杯,「好好喝酒,別提沒意思的人。」

  看著她熟練喝酒的樣子,周輕泯忍不住問:「你跟誰學的喝酒?」

  顧溪頓了下,又喝了一口把酒杯放在吧檯上,兩手來回推來推去。

  「生活所逼,去我表姐那打工上的白班,晚上找兼職找了個酒吧。」

  「……」周輕泯驀地眯起眸子,察覺到眼睛發熱,使勁揉了揉眼睛壓下情緒。

  「掙錢嘛,總要辛苦些。」她淡淡道,看起來無所謂的樣子。

  但不用想,那些年她一個人經歷了些什麼。

  他個紈絝東西,總愛出入那些場所,沒少看見一些服務員被刁難。

  刁難的方法百計疊出,雖不會對姑娘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占點兒便宜加羞辱總是不少的。

  那些不願意被占便宜的,只能靠拼命喝酒拼命喝酒。

  「今晚喝了解愁,以後別喝了。」周輕泯溫柔開口。

  「怎麼就是解愁了,我哪裡有什麼愁緒,就是老朋友老同學見面嘛,開心!」顧溪笑著朝他舉杯,「就是開心。」

  周輕泯沒再說什麼,陪著她喝,直到人家清吧要打烊了。

  他拿走顧溪手裡的酒杯,推了推她趴在吧檯上的腦袋,「走,送你回家,太晚了。」

  「哦。」顧溪酒品很好,跳下高腳椅朝前走,不吵不鬧。

  但她真的喝多了,走得扭扭歪歪,還要倒在地上。

  「真是夠了!」周輕泯一手扶住她,繞到她面前蹲下給她拉到背上,背她站起來那一刻,他的眼角更紅了。

  高是長高了,但整個人輕得讓人心疼。

  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漂泊十年,十年啊,吃了多少苦。

  偏偏沒有跟著亂七八糟的社會倒下去,從輟學到復讀上大學,成了醫生。

  比那些任由命運糟蹋的人,吃的苦多的多。

  「周輕泯,我住在西街。」

  「嗯知道了。」

  周輕泯沒有把她塞進車裡,沒有開車,選擇背著她朝西街走。

  整個楓城沒多大,開車過去不堵車也就幾分鐘,他想背著她走半個小時。

  就當圓了這些年心底那點牽掛和不甘好了。

  走了十幾分鐘,想到在難憶忘門口看見她時的樣子。

  滿臉淚,難過的無力要倒下的樣子。

  他托穩背上的她,啞著嗓子開口:「顧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嗯,你說。」

  背上的女人不知道聽不聽得去,不知道聽了以後明天會不會忘記。

  但他不能瞞著她。

  「當初我和朱一琛跑去你家找你,給你的那三千塊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和朱一琛湊的,是老唐偷的。」

  原本摟住他脖子的雙手鬆開垂了下去。

  周輕泯不知道她是醉睡著了,還是怎麼了。

  「偷的他老子的,你不要,我只好去還給他,被他爸撞見了。然後——」

  周輕泯現在想起來還能記得唐家父子倆的表情。

  一個死倔瞪著眼睛,一個氣得想殺人。

  「小風這錢是不是你身邊這小子偷的,他霸凌你逼你是不是!」

  「不是!」

  「小風你別糊塗,我跟你媽把你養這麼大是為了讓你變好,不是為了讓你成傻子給別人背鍋!」

  「和周輕泯無關,是我偷的!」

  他當時怕父子倆鬧起來,想著他混慣了還想攬到身上說他偷的。

  唐凌風卻不讓他進屋,一把將他推出去說:「我們的事你別插手,幫我留下顧溪!」

  「後來,怎麼樣了?」顧溪終究沒辦法裝睡裝沒有聽見周輕泯說的這件事。

  「後來啊,」周輕泯背著她放慢腳步,嘲諷道:「我被我爸鎖起來出不去,沒辦法去找你。」

  他沒有幫老唐或者是自己留住顧溪。

  他還不如老唐呢,老唐一個三好學生敢偷他爸的錢給顧溪當學費。

  他呢?

  一個紈絝東西,混吃等死不好好學習。

  「他呢?」

  隨著背上人低低哽咽出聲,周輕泯察覺一顆顆滾燙的淚水落在脖頸上,匯集成小溪流進他後背里。

  燙得他心臟疼。

  「老唐被他爸打得半死,一個月沒去學校。」

  那一刻,顧溪突然明白和一琛重逢那天,一琛說了幾次謝朕不是老唐。

  她聽出一琛話里含著什麼意思,但沒有問,一琛也就沒有說。

  「你住西街多少號?」周輕泯語氣輕快問。

  他們身後不遠處跟著一個人,從清吧到現在,一直跟著。

  趴在周輕泯背上的顧溪側了側頭,「巷子裡,租的房子,是西街109號。」

  周輕泯把她送回租房樓下,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去。」

  「幾樓,我送你上去吧。」

  「不了,我那個房東古板得很,看見大晚上男人送我回來會罵的。」

  她腦子已經清醒了很多,但是身體沒有清醒。

  周輕泯一向爭不過她,在她執意從背上下來時緊張地扶住她。

  她推開他,一隻手扶住牆笑了笑,「謝了啊。」

  隨即,她跺了跺腳,樓梯間的聲控燈亮了。

  她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下貼著牆緩慢上樓。

  「跟夠了嗎?」

  周輕泯回頭看向不遠處躲在路人車身後的男人。

  男人擡頭看了眼三樓亮起的燈,轉身便走。

  「餵你等等!」

  周輕泯追上去,勾肩搭背笑道:「慶祝你生日第一天,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滾!」唐凌風推開他,想到他摸顧溪臉蛋就很暴躁。

  「也不知道感謝我,當年你被你爸打得半死那事,要不是我誰還能告訴她?」

  「……」

  唐凌風只覺得羞恥,走得更快。

  周輕泯一把吊住他,哥兩好的使勁拍他胳膊。

  「你他娘的追女人就放下你的自尊面子!」

  「……」唐凌風再一次推開周輕泯,厭惡地看他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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