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開始的時候有些靦腆和怯懦, 到現在時不時表現出大概是性格中天然的依賴性和偶爾喜歡撒嬌的個性，都沒有哪一個時刻，是像現在這樣的。

  黑髮的少年單膝下蹲在紅髮的格雷尼面前, 手掌緊緊繃起捏在格雷尼的頸間, 因為用力而鼓起搏動的血管，格雷尼不斷釋放出的純度各異的魔力, 全都化成一抹抹黑霧飄散。

  那雙總是帶著或是可愛或是甜蜜的笑容的鮮紅眼瞳在此刻像是變了一個人，居高臨下的冷漠漫不經心地垂眸看著手下垂死掙扎的人類，唇角勾起難以言喻的愉悅笑容。

  這不是她認識的忒爾西。

  收到格雷尼傳來的影像, 就立刻趕到圖書館的茸德衝到門前, 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但是, 這絕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半獸人阿加斯·忒爾西。

  閱讀室內黑暗籠罩, 整個頂層的圖書館也像是即將黑夜降臨。

  「忒爾西，你在做什麼？」她大喊出了聲。

  心中還尚有一絲懷疑，說不定, 這只是和忒爾西長相相似的另外一個人呢？

  黑髮的少年驚愕地回過頭，看見她的身影時驚慌與錯亂一眼可以望見。

  

  握在格雷尼頸間的手掌原本就鬆開一些, 此刻沒有一絲猶豫地撤開手，匆忙地站起身。

  「茸德。」

  剛剛還雙眸泛起嗜血的光芒、殺伐果斷的黑髮少年匆忙向茸德走了幾步, 看到後者雙眸中隱晦的顫抖像是來自恐懼以後猶豫地停下了腳步。

  在恰當的位置。

  茸德環視了一圈這裡的狀況, 重新看向忒爾西：「這裡這樣的環境，是你做出來的嗎？」

  雖然在剛剛她出聲後的一剎那，閱讀室就已經逐漸明亮起來, 室內的環境已經不再是黑暗籠罩和窗外的明亮形成強烈的對比, 但是不妨礙她因為巨大的驚訝已經將剛剛帶給人心震懾與壓力的感覺牢牢記住。

  不管是在她印象中魔力微薄的忒爾西還是四年級的中級魔法師格雷尼，都絕對做不到帶給人這樣的威懾, 也做不到操控空間區域內的時間。

  忒爾西看起來非常緊張，剛剛神色中的冷漠與狠戾如雲煙散盡，只餘留下沉默和慌張。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茸德心裡也已經有了答案。

  操縱時間這種法術茸德記得只有神明可以做到，在神明歷史中，能將時間之術運用到極致的是光明神，接著就是光明神創造的時間之神，不過所有的神明都掌握各種各樣功能相異的神法，黑暗神也同樣掌握著時間之術。

  在人們的印象中，光明神一方的神明喜好使用的神術溫和而治癒，帶給人光明和溫暖；而黑暗神一方的神明喜好使用勇猛強烈的神術，與光明相反，黑暗神喜愛黑夜，世間流傳著這樣的傳言：極致的黑夜是黑暗領主灑下的神輝。

  茸德想著這些言論，問道：「你和黑暗之神是什麼關係？」

  茸德從來也沒想到自己會問別人這個問題，如果是在一年前，神明還是她連做夢都不敢夢見的人物。

  大概是經歷過曾於光明神的人類化身朝夕相處的經歷，所以茸德現在並不覺得這個問題有多荒謬。

  黑髮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微微向前走了一小步，露出孩童那樣小心翼翼討好的表情：「……如果我說了，你會害怕我嗎？」

  茸德立刻搖了搖頭。

  她與格雷尼算不上是相熟的關係，前兩日格雷尼突然向她告白她就覺得古怪，今天早上格雷尼送來一束花時她果斷地再次拒絕，格雷尼藉此突然貼近她的耳邊，小聲而神秘地告訴她今天在圖書館有關於忒爾西的事情要告訴她。

  茸德並不覺得和格雷尼有什麼關於忒爾西的事情要談，原本並不打算來，但是就在剛剛，格雷尼用水晶球給她傳送了幾張忒爾西站在這間閱讀室的影像。

  她明白了格雷尼或許在謀劃著名什麼，但是在一切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至少現在，她還是站在忒爾西的一方。

  黑髮的少年表情緩和了一些，接著又緊張的問：「你會生氣我沒有早就告訴你嗎？」

  茸德的表情有一些複雜，她其實也有應該告訴忒爾西卻選擇隱瞞下來的事情。

  也許趁今天，可以互相說清楚。

  「我不會，只要你告訴我，我就不會生氣。」茸德擡起頭認真地看少年那雙紅色的眼瞳。

  忒爾西看起來還是有些猶豫，他緩慢眨了眨眼睛，聲音放得很柔軟：「其實，我的姓並不是取自誰，這就是我的名字。」

  少年的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一樣平常，想要盡力降低說出這件事帶來的影響。

  雖然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聽到這個結果，茸德還是心臟劇烈跳動了幾下。

  神明歷史中說，光明神姓光，黑暗神姓厄，而阿加斯是黑暗□□諱。

  怪不得，忒爾西和光明神卡斯蒂利亞長相那麼相似。

  因為不相信這麼巧合神明都能被她遇上，茸德從未懷疑過這樣的可能性。

  「原來是這樣。」茸德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他就是光明神卡斯蒂利亞的弟弟，也就是蛋撻的弟弟以後，茸德先前那種微微忍不住感到恐懼的感覺更加小了。

  忒爾西注視著女孩臉上的表情，琢磨著這一句回應背後的情感。

  好像確實沒有很生氣。

  忒爾西放下點心。

  茸德的視線緊接著落到忒爾西身後癱倒在角落裡的紅髮的身影，她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問完茸德就覺得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多餘，畢竟忒爾西剛剛在做什麼茸德都看見了。

  忒爾西乖乖巧巧地回答：「我只是捏了他的脖子而已。」

  茸德：「……為什麼要捏他的脖子？」

  忒爾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得很近，他用那雙看起來澄澈鮮艷的眼眸盯著茸德，看起來很無辜，聲音柔軟又輕：「他說你的壞話，所以我不喜歡他，他還向你告白，我更不喜歡他了。」

  少年刻意如同撒嬌的語氣像是為了掩蓋話語中涉及事情的嚴重性，但是茸德還是嚴肅地說：「不可以因為這個隨便傷害別人，這件事有些衝動，在某些情況下還會給你自己帶來麻煩。」

  忒爾西立刻下意識露出輕鬆的表情：「沒有人會給我麻煩。」

  茸德盯著眼前這個和從前給她帶來靦腆與怯懦印象大相逕庭的少年，無聲了幾秒，忒爾西就立刻說道：「我只是想給他一點點懲罰而已，其實並沒有要傷害他。」

  就連刀也都是格雷尼那傢伙自己撞上來的。

  忒爾西的表情很委屈，茸德就有些心軟了，看見她的表情剛有所緩和，忒爾西就湊上去柔軟地說：「他真的很可惡，你不覺得嗎？」

  茸德還想說點什麼例如懲罰也不用這麼嚴重，畢竟格雷尼看起來真的像是要死了，但是少年柔軟的聲音就在耳邊，眼前又是他那雙放大的透著微光的可愛眼睛，茸德就說不出來什麼話了。

  忒爾西是黑暗神，他多少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的。

  於是茸德說：「暫時先不說這件事情了，現在格雷尼怎麼樣了？」

  忒爾西眼睛耷拉下來：「他不會死的。」

  現在室內已經恢復成了和室外相同的時間，窗外明亮的光線潑灑進來，照亮了室內的擺設，閱讀室外的圖書館也恢復了色彩。t

  唯一的混亂就是看起來是被什麼東西撞到的幾張椅子還有被從書架上碰掉下來的幾本書，倒在角落裡的格雷尼五官緊皺在一起，即使在昏迷不醒的狀態下也像是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夢魘。

  不過忒爾西說了他不會死，茸德也就沒再說什麼，轉身向外走。

  忒爾西看著她的背影，沒有立刻跟上去。

  現在他不是什么半獸人忒爾西了……而是奧利維亞人不推崇的黑暗神忒爾西。

  茸德還會願意收留他嗎？

  按忒爾西本身的性格，如果是別人，他會毫不猶豫地上前去問，但是面對茸德，他害怕聽到任何拒絕的話。

  茸德發現忒爾西沒有像以前那樣跟上來，轉過身：「怎麼啦，現在已經放學了，不回家嘛？」

  忒爾西立刻跟上去，「我剛剛在收東西呢。」

  插入牆上的黑紅色短刀化成一抹黑霧，消失在了原地。

  ……

  茸德的書房內的一張靠窗的小圓桌，忒爾西坐到了茸德身旁的椅子上。

  這裡他曾經坐過很多次，但是幾乎都是在這裡學魔法，理論知識或者魔藥製作技巧。

  她想起和忒爾西的相遇，他是因巴托斯家的私生子，而不是什麼黑暗之神。

  「你是……」茸德回憶起來，問道，「最開始到這裡的就是你嗎？」

  「是的。」忒爾西乖乖地回答。

  「你以前認識我嗎？」

  「不認識，」忒爾西坦白，「我最開始接近你，是因為有人告訴我你身上有光明神的力量，或許和我的兄長有關係，所以我才取代了因巴托斯家的那個孩子，製造了一場霸凌想要接近你。」

  「不過！」忒爾西匆忙地補充，「因巴托斯家的那個半獸人已經在一場惡劣的霸凌行為中離開了這個世界，所以我才用了這個身份！」

  茸德點點頭。

  這樣的話，因巴托斯·尼克後來順從地認下一切罪行也有可能是忒爾西做了什麼。

  另外，又是這個說法啊。她的身上好像確實有光明神力，蘭達主教也是這麼說的。

  「其實，我身上確實有光明神力，因為你的兄長……在沒有恢復神格的時候其實在我身邊。」

  忒爾西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