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寬大的棕紅色書架掩映下的閱讀室寂靜而顯出一絲略顯沉重的氛圍, 不過坐在其中時不時翻閱著雜誌和喝茶的紅髮男生並沒有受這一點影響。

  他沉浸在對自己計劃的滿意中，沒有察覺原本光線尚佳的t閱讀室越來越昏暗，在短時間內就像是傍晚降臨, 有了黑夜的預兆。

  當環境終於暗到影響閱讀雜誌上的繪圖的時候, 格雷尼才終於若有所覺地擡起頭望向窗外，春季的綠蔭如蓋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暮色, 失去了明媚的色彩。

  居然已經天黑了嗎。

  格雷尼擡起手腕，手腕上的鐘表指針指在下午三點半左右，他盯著指針, 發現指針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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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壞的？」

  格雷尼煩躁地抱怨。

  因為腕上的鐘表對於他來說只是一種裝飾, 平常很少去看, 所以他不能確定鐘錶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

  格雷尼的視線環顧了一圈, 突然餘光掃過了牆壁上的一個掛鍾。

  他擡眼望過去, 是下午的四點鐘。

  奇怪。格雷尼又看了一眼窗外，剛剛那種昏黃下來的天空此刻又恢復成了湛藍，窗外的樹木也蒼翠燦爛。

  就好像剛剛天突然昏暗下來是錯覺一樣。

  格雷尼盯著窗外幾秒, 使勁想是不是剛剛看錯了。

  剛剛他只是以為時間有點晚了所以望出去隨意看了一眼，並沒有仔細觀察。說不定自己只是看雜誌的時間有些長了呢, 畢竟格雷尼還從沒有持續閱讀過這麼長時間，如果不是為了等「好戲開場」的話。

  格雷尼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定就是錯覺, 是自己看書太疲憊了導致還有被那個可惡的低等半獸人詭異法術嚇出後遺症了。

  那天以後他已經連續做了不知道多少個噩夢了。

  兩眼一閉就是黑手套和鮮血。

  格雷尼被自己安慰得放鬆下來, 又去看了一眼掛鍾。

  下午四點多幾分鐘……當他放心地準備移開目光，掛鐘上的指針突然開始快速的旋轉起來。

  一瞬間的功夫，閱讀室內場景變換一般迅速昏暗下來, 指針仍然飛速旋轉, 秒針帶動的滴答聲密集地連續著，平日裡細微到足以令人難以忽視的聲音此刻卻像是打響某種邪祟生靈活動的恐怖號角。

  格雷尼瞬間冒出了一身冷汗。

  室內已經幾乎徹底要黑下來, 但是窗外的景色和室內的場景變換相比卻像是定格的照片，明媚的陽光與如蓋綠蔭在格雷尼混亂驚懼的心境下顯得詭異而寧靜。

  他第一時間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門的方向撲著尋去。

  不會是那個半獸人的，不會是那個半獸人的。

  格雷尼安慰自己。

  這可是學校的圖書館，他怎麼敢在學校里作祟！

  不知道磕磕碰碰到多少個桌角或是書架的東西，因為光線黑暗下來，格雷尼一邊抱怨著室內擺設太多，一邊哆哆嗦嗦地摸上了閱讀室的門把手。

  門正常打開了，一絲光亮泄露出來。

  格雷尼正要鬆一口氣……下一秒，隨著門被打開，閱讀室外圖書館棕紅色的書架縱橫與顏色厚重的書桌的顏色只存在了一秒，就立刻褪去了所有色彩。

  格雷尼慌忙要衝出去的腳步又急忙收回。

  褪去了所有的色彩的圖書館，即使各處都和那天不一樣，但還是讓格雷尼立刻想到了那個人。

  他不敢殺自己的，不敢的。不要自己嚇自己。

  格雷尼在心裡瘋狂的安慰自己，扶上門板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他急迫地喘了幾口氣。

  下一刻，一層黑霧在眼前瀰漫，格雷尼連忙後退了幾步。

  「看到我，就這麼緊張嗎？」

  少年般愉快含著莫名笑意的嗓音在空氣中響起，像是籠罩住圖書館一般讓格雷尼無法辨認這聲音主人的具體方位。

  他四處張望著，但是環境過於昏暗，格雷尼只能看見巨大書架的隱約輪廓。

  閱讀室內如同夜晚降臨，而閱讀室外的圖書館如今的環境和讓他做了許多次噩夢的酒廊門外重合也讓他難以克服心裡難關踏入。

  況且……

  格雷尼緊盯著那團瀰漫在閱讀室通向圖書館之間的黑霧。

  「忒爾西，我只是約你過來一起喝茶看看書而已，這樣子大費周章地出場……不至於吧。」

  格雷尼佯裝鎮定地向空氣說話，但是就算不仔細聽也能察覺出聲線中難以抑制的顫抖。

  「看書喝茶？哈哈。」

  少年愉快的笑聲在空氣中瀰漫，像是聽到了什麼令他感到開心的事情。

  格雷尼差點維持不住臉上賠笑的表情。

  忒爾西停止了笑聲，繼續帶著聽起來愉快的嗓音說道：「很不甘心是嗎？是不是很想讓我嘗嘗難受的滋味？」

  格雷尼沒想到忒爾西會直截了當地把這些說出來，準確地來說，他沒想到忒爾西會猜到自己是想讓他不好受。

  他的計劃明明很隱晦啊。

  格雷尼一時間臉色有些難看，但是迅速調整了，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你在說什麼？我並沒有不甘心，我還要……感謝你放我一馬。」

  這簡直是在羞辱他！

  格雷尼說完以後就咬牙切齒地反應過來，現在也沒有必要再向這個半獸人求饒啊，他明明已經不敢對自己怎麼樣了。

  都是這個半獸人的妖術太過於詭異，讓格雷尼無形之中有心理壓力。

  格雷尼繼續咬牙切齒。

  「感謝？」

  一雙顏色鮮艷的光一閃而過，下一秒出現在眼前，格雷尼還沒來得及反應，才發現一身黑衣的紅眸少年從黑霧中走出，他面帶愉快的笑容，仿佛接下來要參加一場令人雀躍的派對。

  「不用感謝呦。我應該要感謝你，」一隻冰涼隔著皮革的手掌摸上他的脖子，一瞬間就將格雷尼按在了牆上，「感謝你，真的讓我嘗到了前所未有酸澀的滋味，真新奇啊。」

  熟悉的動作和前幾日的記憶一寸寸重合，格雷尼下意識想要擡手去扒那隻摸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卻被一股力量按住雙手固定在牆上。

  他能做的只剩下用眼睛看和用嘴說話了。

  「我當然沒有，不知道你是指……什麼事情呢？」

  格雷尼打算將無辜堅持到底，畢竟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他被固定在牆上的雙手試探性地動了動，發現也許是這個半獸人忘記了，他現在竟然還可以運用起魔力。

  「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維迪斯？」

  格雷尼瞪大了眼睛。

  忒爾西漫不經心退開一步，鬆開了握在人類脆弱喉管上的手。

  格雷尼的心七上八下，懸著的心還沒落下，就看見黑髮少年的手中黑霧散去，出現了一把紅色的刀刃。

  刀尖折射出金屬的冷冽光澤，紅色更是流淌著危險的味道，與黑暗渾然一體，自然又令人心間顫抖。

  「你、你要做什麼？」

  忒爾西的動作讓他已經難以維持住繼續討論回憶這件事的耐心了，格雷尼的表情變得有些緊張，刀刃上冷冽的光芒讓他感到全身都若隱若無的疼痛。

  忒爾西將刀在手心旋轉了一下，笑著將短刀貼近格雷尼的腹部。

  「人類是最懼怕疼痛的種族，我想，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更加懼怕吧？」

  他的那位兄長從很小的時候就將自己所要統治的這塊區域的一切知識教給他，忒爾西記得，卡斯蒂利亞說，獸人厭惡不忠誠、精靈厭惡不團結、矮人厭惡愚蠢、人魚厭惡殺戮……人類什麼都討厭，是最脆弱的生靈，同時還尤其畏懼疼痛。

  短刀刀刃抵上單薄的衣料，有神力附著的武器立刻就割破接觸到的物品，在接觸皮膚的前一刻停下來。

  格雷尼自己激烈顫抖著，皮膚就碰上了刀刃，一瞬間滲出血珠。

  忒爾西看著血液流出，臉上的笑容更加熱烈明燦。

  「你不能、你不能殺我。」格雷尼強逼著自己鎮定，聲音顫抖地說。

  他感受到腹部有涼意，像是刀貼在那裡，又像是血液不斷的流溢。

  「不能嗎？」忒爾西對上格雷尼黑色的眼睛，笑著說道，「讓你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確實要費點力氣，但是你以為我做不到嗎？」

  不過是稍微費點力改變所有認識格雷尼的人的意識罷了，即使手中沒有黑暗權杖，也只需要用點神力就能做到。

  人性本惡，無論是人的意識還是人的惡念，這本來就是作為黑暗之神的他掌管的權柄，只不過前兩天，他覺得沒必要為格雷尼浪費這點神力而已。

  現在可不一樣了。

  格雷尼竟然敢用茸德來要挾他。

  想到這裡，忒爾西也失去了臉上的笑容。

  少年修長的指節輕輕一甩，就將血紅的短刀插入格雷尼頸側極近距離的牆壁，佩戴著純黑手套的手重新又捏上人類最脆弱的喉管。

  人類最懼怕疼痛，他原本就是想要用這把初神之刃t一刀一刀讓格雷尼永遠閉嘴，但是現在他不想了。

  馬上要放學了，茸德還在等著他一起回家呢。

  忒爾西手中用力，格雷尼的表情終於徹底失控，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開被無形力量固定住的手，卻一點用都沒有，除此以外，格雷尼不停釋放的攻擊性魔法還是防禦性魔法，都像是投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連一絲水花的反應都看不見。

  格雷尼絕望地大喊求救，圖書館像是一瞬間被拉入了虛空，世界上只有眼前這個惡魔存在的虛空。

  頸間的力氣越來越大，格雷尼腦中發白，身體疼痛到極點，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淚水被眼皮從眼眶內擠出，滾燙而苦澀。

  這次真的要死了……

  忒爾西冷漠地看著，唇角有愉悅的笑容。

  「忒爾西！你在做什麼？」

  在格雷尼要倒下之前，在淚水漫溢的眼眶中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推門而入。

  握在自己頸間的力量立刻怔住，接著被燙到似的鬆開。

  忒爾西驚愕地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