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 37 章

  梁南梔的信誓旦旦給了姜虞很大的勇氣。

  但有勇氣是一回事, 去做是另一回事。

  姜虞心裡仿佛有兩個小人在天人交戰，一個瘋狂遊說，讓她試一把；又有一個勸她自重，起碼在宋澤禮面前留最後的底線。

  她深深陷在自己的煩惱中, 沒有發覺坐在對面的人, 突然也變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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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一會, 粱南梔突然說她有點事，讓她有事給她打電話。

  姜虞應聲說好，目送女人拿著相機走開後，視線最終話落到了擺在面前的手機上。

  屏幕隨著她的注t視解鎖, 亮起的界面正好是她剛才與宋澤禮的聊天界面。

  姜虞眼睫顫了一下，兩分鐘前，宋澤禮給她發了個信息，問她回學校了沒, 想不想見個面。

  姜虞的手指往上滑。

  兩人不算很多的聊天裡，幾乎每一次, 都是宋澤禮主動來找她的。

  如果將戀愛比作走一段路，她好像只走了最初的幾步，而剩下的所有, 都是宋澤禮主動走過來的。

  喉頭有些酸，心臟卻跳的很快。

  和宋澤禮在一起後，她的心越來越不聽話。

  本以為會漸漸習慣這種心悸的感覺，但一次又一次的現實告訴她，她根本習慣不了。

  甚至反應越來越劇烈。

  姜虞抓起手機。

  事在人為, 她在腦中告誡著自己, 隨後不再猶豫，給宋澤禮發了定位, 告訴他「你的女朋友喝多了，快點來接」。

  姜虞又隨便點了兩杯顏色鮮亮的調製酒。

  她的酒量說不上多麼好，卻也沒那麼差，兩杯下肚，除了有些身體發燙，大腦依舊清醒著。

  姜虞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她只感覺自己的心高高提著，因為這個大膽的決定，也因為某種無法言說的期待。

  ——她期待宋澤禮的反應。

  如果她主動表示，宋澤禮會高興嗎？

  會的吧……

  之前的幾次親密中，姜虞不光感受過對方的熱情與肌肉，還有某種屬於男人的……熱情。

  胡思亂想中，側面傳來熟悉的低沉男音。

  「姜虞。」

  不算高的聲線，卻能穿越紛擾嘈雜，直抵她的耳朵之中。

  姜虞轉過身去。

  宋澤禮站在那，不遠不近地，定定看著她。

  他的臉色不算好，但也不差，帶著一種姜虞有些看不透的神情。

  像是搞小動作被老師發現一樣，姜虞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眼，幾秒後她又擡起來，用一種溫吞的語調說：「你……來啦。」

  宋澤禮眉心微擰了一下，走到姜虞面前。

  額上一熱，是男人的掌心貼了上來。

  姜虞的臉也跟著熱了起來，眼睫連著顫動。

  男人一手撐著桌子，俯身在她耳邊：「出息了。」

  姜虞：「？」

  她擡起眼想去看男人的表情，卻被男人按著後頸撞到了他的懷裡。

  姜虞的臉緊緊貼在宋澤禮的胸膛。

  男人的肌肉結實緊緻，這個距離，她能清晰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一點都不比她慢。

  宋澤禮抱了她一會：「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果然酒壯人膽，起碼這會兒，姜虞沒覺得這樣的話有多麼難以啟齒。

  耳畔傳來清晰的一聲嘆息：「那你想去哪裡？」

  姜虞用力咬了咬唇，仰起頭，靠在他的耳邊，輕輕說出一個詞來。

  -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姜虞一直很好奇上一次她真的喝醉了是怎麼到酒店的，這一回又完整體驗了一回。

  她半靠在男人懷裡，由著對方辦理完入住，然後摟著她一起上樓。

  酒店的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兩個人的體重落在上面，依舊很沉。

  咚，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是踩著姜虞的心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迴響。

  很快，門解鎖的聲音傳來，宋澤禮半側過身，插門卡取電。

  卡快要插-入卡槽的時候，姜虞的手突然蠟拉住了他，伴隨著女孩特有的溫柔之音。

  「不准……開燈。」

  「……」

  宋澤禮手懸停在那，好幾秒後，鬆開。

  ——噠。

  房卡落在了地上。

  而半開的門，也隨著他轉身往裡的動作，徹底合上了。

  窗簾拉著，房間裡一絲光也沒有，視野範圍里一片漆黑。

  除了相擁的姿勢能感知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酒的味道。

  張口閉口的呼吸間，甚至讓人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誰喝了酒。

  昏暗的環境讓羞怯退去，而漸漸上涌的酒意給了姜虞更多的勇氣。

  她雙手緊緊環住了男人的脖子，仰頭貼上去。

  可能是太暗了，又可能，她的經驗太少，拿捏不准高度和距離。

  這一下沒有親到宋澤禮的嘴唇，而是吻在他的下巴上。

  姜虞有些不滿地輕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巴，貼著他，往上攀尋。

  扣在腰上的大掌攸地收緊，姜虞一時不備，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姜虞失聲輕叫，還未來得急做更多反應，男人已抱著她往裡走去。

  他走的很快，不可視物的環境給了他不少阻礙，甚至撞到了床邊的椅子。

  姜虞收緊手臂，一顆心高高懸起。

  宋澤禮這樣子，是不是代表著她「勾-引」成功了？

  唇角還未揚起。

  ——嘩啦。

  是窗簾被拉開的聲音。

  瞬間，窗外的月光傾瀉進來，漆黑的環境被月光浸-透，突兀地撞入姜虞眼眸中。她有些茫然地往上，想去看宋澤禮的臉。

  身體突然往下落去，姜虞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放到了沙發上。

  然後，男人跟著俯身下來。

  姜虞本能地閉上眼。

  一來一回，其實她的大腦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清醒了。

  不算多的喝酒經驗告訴她，那兩杯酒的後勁上來了。

  不過沒關係，殘留的清醒意識告訴她，反正她的目標已經達成了。

  後面——

  就交給宋澤禮好了。

  可是男人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

  姜虞等了一會，睏倦都上來了，他都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姜虞勉強維持著清醒睜開雙眼。

  雙線微弱，她看不清宋澤禮的臉，卻能感覺到

  看到姜虞睜開眼，男人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

  「姜虞。」

  男人的手很熱，說話的語調卻有些冷，「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姜虞一時有些懵了。

  宋澤禮從來沒有這麼冷漠和她說過話……

  難道她是在夢中嗎？

  姜虞用力睜大雙眼，想去看男人的表情，想看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男人卻偏過頭，不願如她的意。

  姜虞心裡又氣又急。

  不管旁人口中的宋澤林如何冷淡，但在她這，男人永遠是溫柔的。

  電光火石間，她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

  宋澤禮知道她是騙他的了。

  所以才會生氣。

  「對不起」三個字真的要說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那麼難。

  「現在知道道歉了？」男人的聲音乾澀，「我之前已經提醒過你了，一個人絕對不能再喝酒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姜虞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她的心跳得很急，大腦皮層仿佛也被那種極速激-烈的頻率所影響，此刻大腦里只有一個念頭。

  ——要說出來。

  要告訴宋澤禮，不能再這麼做縮頭烏龜下去了。

  她不想看到宋澤禮沒有表情的臉。

  她想要宋澤禮對她笑。

  她想要，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女孩柔軟的髮絲蹭過男人的掌心。

  「對不起，」姜虞又說了一遍，酒精的侵入讓她很難受，可再不清醒，她也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畢竟這些話，早已在她心中盤旋無數遍了。

  「我不該騙你的，我不喜歡你。」

  女孩痴痴看著他，透潤的雙眸里全是水意，猶如凝成寶石的湖泊。

  下一瞬，寶石碎裂，沿著臉頰片片滑落。

  宋澤禮渾身猛震，掐在她下巴上的手也因為過於失神，而鬆開了。

  姜虞啟開唇，想要再說點什麼，可高度酒帶來的倦意徹底席捲了她。她不想就這麼睡去，茫然中，只得偏過頭去，貼住男人撐在側方的手腕。

  姜虞終於沉沉睡去。

  在宋澤禮的注視中，呼吸越發清淺。

  月光依舊。

  女孩臉頰的淚痕也清晰依舊。

  宋澤禮終於擡起手，將那些淚痕抹去。

  然後握緊拳，任由掌心的溫度將那些酸澀水意徹底蒸發。

  -

  這一整晚沒睡好的人不光宋澤禮，還有沈潛。

  作為經驗豐富的編輯，沈潛自認遊刃有餘，和手裡所有作者的關係也都保持著一個非常良好的狀態禮。

  除了某個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傢伙。

  可這人又是出版社最當紅的王牌，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沈潛捏了捏鼻樑，等著電梯開門，然後進去好好補眠個半天，下午再去公司。

  電梯換換開門，他的注意力立刻被靠在門邊上的頎長身影吸引了過去。

  「澤禮？」沈潛快步走到門前，「你怎麼這個點在這裡？你……一晚上沒t睡麼？」

  走得近了，沈潛立刻發現，宋澤禮的臉色很差，眼睛下方的青黑色清晰可見。

  沈潛推開門：「先進來。」

  換了鞋後，沈潛去冰箱裡拿了兩瓶礦泉水，將其中一瓶放到了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的宋澤禮面前。

  「怎麼回事？」此刻天才剛亮，沈潛看了眼手錶，「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

  宋澤禮卻轉話題問他：「你當初追你女朋友，是怎麼樣的？」

  沈潛咬牙切齒：「我沒追人。」

  為了強調，最後兩個字音節可謂有多重，要多重。

  「哦。」

  宋澤禮換了一個問法。

  「駱乖怎麼追你的？」

  駱乖就是那個他「得罪不起」的公司王牌，當下最紅的懸疑言情小說家。

  「……」

  沈潛徹底敗下陣來。

  他放下手裡的杯子，走到宋澤禮面前，大刀闊斧在他旁邊坐下：「雖然我知道沒什麼用，但是我想要強調一遍，我和駱乖，只是編輯和作者的關係。」

  宋澤禮認真點了點頭。

  「對，作者和編輯的關係，所以要早上五點起床去給她做早飯，半夜十二點去給她做夜宵，休息日去給她搞衛生，下雨天去給她關窗戶。」

  沈潛：「……」

  沈潛長吐了一口氣：「你到底怎麼回事，心情不好也沒必要拿我開刀吧？」

  宋澤禮臉色微變。

  他閉了閉眼，身體後仰，靠在沙發椅背上：「抱歉。」

  晃白的光將年輕男人的面容照得分明，也將他濃黑眉宇間的糾結與痛苦照得一清二楚。

  天知道剛才他費了多大的勁，才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將酒店房間裡那個「混-蛋」拿下。

  他性格里的惡劣分子反覆叫囂，讓他留下。

  讓一切都發生，讓姜虞再也沒有機會在他身邊逃走。

  可是不行。

  他不能在姜虞意識不夠清醒的時候，做一些她無法後悔的事情。

  哪怕姜虞當時完全是願意的狀態。

  他不可以那麼無-恥。

  宋澤禮閉了閉眼。

  月光里，女孩臉頰滑落的淚珠晶瑩剔透，像是滴落入他心臟的冰凌，一點一點將他的心臟凝結。

  許久後，宋澤禮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低沉極了，像是在傾訴一件無比悲哀的事情。

  「哥，我可能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