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宋澤禮回寢室的時候, 所有人正圍在時景的桌邊，高興地討論著什麼。

  聽到開門聲，小胖率先回過頭來，臉上帶著未褪的驚喜。

  「老大, 你回來了。」

  宋澤禮「嗯」了一聲, 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小胖歪過身體, 半皺起眉頭看著他。

  男人坐在那，翻開了合上的筆記本，但他沒有如往常那般點開軟體，而是雙臂撐在桌上上, 頭微微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寢室頂燈的光落在他的肩膀上，莫名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麼熱熱鬧鬧的寢室里。

  雖然大部分的時間裡, 宋澤禮也是那個不愛說話，不怎麼會參與到宿舍「活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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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小胖還是明顯感覺到了那種微妙的不同。

  今晚的老大……

  心情不大好。

  他撞了一下還在那嗷嗷叫的老三, 用眼神示意他看宋澤禮。

  之前沒有見過宋澤禮和時景對峙的宿舍的老三，完全沒get到室友傳來的眼色，高高興興地開口：「老大, 景哥的代碼被未騰看上了！未來的大IT工程師就在身邊！你要不要來一起看看？」

  未騰是國內知名的軟體研發公司，實力強勁，極少會向本科生投來橄欖枝。

  時景能得到他們的矚目，未來絕對不可估量。

  宋澤禮豎起身體，轉過去。

  同一時間。

  時景的目光轉過來, 觸碰到宋澤禮又很快閃開：「你們老大看不上的。」

  「怎麼會的, 老大肯定也會為你高興的景哥！」

  「我說了！你們老大看不上！」

  時景卻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一般，啪地合上了電腦。

  熱鬧的氛圍也因為這麼一句話, 隨之消散。

  老三有些張二摸不著頭腦，他撓了撓脖子，小聲問小胖怎麼回事。

  小胖有些擔心地看著宋澤禮，害怕男人再次和時景發生爭執。

  但宋澤禮沒有。

  他甚至什麼反應都沒有，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

  小胖：「……」

  老三：「……」

  時景眉間的摺痕越發深。

  他坐了一會，有些坐不住了，抓起放在一旁的煙：「老三，來一根？」

  待時景和老三走後，小胖再次將視線投到宋澤禮身上。

  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今天的老大，渾身透著一種懨懨的感覺。

  小胖猶豫了好一會，湊到宋澤禮身邊：「老大，你……沒事吧？」

  宋澤禮薄薄的眼皮一擡：「我能有什麼事？」

  小胖：「我……」

  宋澤禮唇邊勾起淡淡的波紋：「我沒事。」

  他停頓了片刻，又道，「謝了，關心。」

  小胖還想說些什麼，卻見男人已經摸起放在一邊的手機，點開微信。

  小胖轉開視線，心想著等老大心情好一些了再問問吧。

  宋澤禮長指在通訊錄的名字上滑-動，最後停留在了沈潛的上方，懸停片刻後，點開。

  他快速輸入：【哥，聊聊。】

  -

  宿舍里已經熄燈了。

  姜虞卻怎麼也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出剛才宋澤禮說「我失敗不失敗，全都看你」的場景。

  隨之而來的，是心臟快速的搏動。

  姜虞又翻了個身，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隨著她的呼吸亮起，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

  明知道明天要上班，得早起，姜虞依舊毫無睡意。

  宋澤禮的臉，聲音反覆在她腦中盤旋，像是一架永不停歇的小型飛機，震得她太陽穴嗡嗡地疼。

  ——我失敗不失敗，全都看你。

  姜虞放在胸-前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宋澤禮說的「失敗」到底指得什麼？

  聽到男人說這句話，姜虞的第一反應無意是極度興奮的。

  這句話聽起來太像是情話了，尤其配合上宋澤禮那時候的表情，那個瞬間的感覺無比美妙。

  姜虞對宋澤禮是有感覺的，她很確定。

  若是不喜歡，她一定會在宋澤禮第一次親她的時候拒絕。

  哪怕說不出來，也會用動作與態度拒絕。

  但是她沒有。

  她縱許了男人一再的逾越。

  又或者，對她來說，這根本算不上逾越，她自己也享受其中。

  從宋澤禮說「我們談戀愛」到現在，姜虞一直都處在一種很夢幻的感覺里。仿佛四周有無數色彩斑斕的泡泡，層層疊疊，而姜虞置身其中，被這份虛幻的美所包裹，看不清也看不透前路。

  可是泡泡，遲早會有破滅的一天。

  就像她當初為了氣時景，腦子一熱開始追求宋澤禮，還騙他說自己喜歡他很久了這件事，宋澤禮遲早會知道。

  又或者——

  他其實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以此來試探？

  姜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懷疑，可這懷疑像是火種，不停地灼燒著她，讓她一顆心懸在半空無法上下，甚至失去了好好回應的機會。

  ——那種氛圍下，姜虞知道自己應該給宋澤禮一個吻，再不濟，乖乖等在那，做出感動姿態，等著男人來吻她就好。

  可她卻在男人低頭的瞬間，扭開頭去，看著前方點亮的星點的燈火，僵硬笑著說：「那些燈很漂亮。」

  她記得當時男人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不過她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好幾秒後，男人才回應道：「確實。」

  -

  接下來的一周，姜虞幾乎所有的工作和私人時間都耗在了書博會上。

  ——這份工作是她主動要求的。

  只要足夠忙碌，她就沒那麼多時間去想自己和宋澤禮之間的問題；也沒空去和宋澤禮見面。

  只要不見面，那麼她就可以當做他們之間並未出現過任何問題。

  轉眼就到了周五下午。

  快下班的時候，姜虞還在寫報告，一旁邊的張瓊潔和錢韻聊著有關周日出門去逛街的事情。

  聊著聊著，錢韻轉身過來，問姜虞周末有什麼安排。

  「你來了之後一直都很忙，這個周末沒啥事，要不咱們辦公室來一次團建？」

  說是「團建」，但是沈潛不怎麼參加，梁南梔很容易破壞氣氛，所以大多時候都是張瓊t潔錢韻和辦公室另外兩個年輕的員工的私人聚會。

  不過沈潛一般都會很配合地幫他們報銷。

  姜虞正要答應的時候，突然想起上一次答應了宋澤禮爺爺這周末要再去他家「喝茶」。

  婉拒了張瓊潔，並且承諾下一次一定參加之後，姜虞轉身做回了椅子上。

  一坐下，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宋澤禮知道她工作忙，這一周除了給她送過兩次吃的以外，並沒有「占用」她的時間。

  哪怕戀愛後，兩人的微信聊天也不算頻繁。

  姜虞忍不住抓起手機，兩人的聊天停留在中午的時候，宋澤禮問她吃飯了沒。

  她隨手拍了一張工作餐的照片給男人，男人也回了一張他的午餐。

  她翻動聊天記錄，再往上，大多都是男人問她今天的安排，然後她說一下行程再道個歉，說自己太忙了。

  很自然的，男人就會表示理解，並且讓她不要因為工作而影響了健康。

  宋澤禮對她越好，越「知情知趣」，姜虞胸膛里那顆不上不下的心臟，就越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攥著，快要不能正常呼吸了。

  「姜虞？」

  姜虞回神。

  梁南梔站在她的桌邊：「想什麼呢？可以下班了。」

  姜虞回身，錢韻她們都走了，此刻辦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梁南梔。

  梁南梔背著包包，看樣子也準備走了。

  「有心事，嗯？」

  姜虞心頭一跳，臉上的笑意差點就掛不住了：「我……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

  梁南梔：「不明顯，不過——」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還是看出來了。」

  「還是男朋友的煩惱？」

  姜虞：「……」

  姜虞小聲辯解：「我上次沒說他是我男朋友啊……」

  梁南梔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姜虞：「……好吧，是男朋友。」

  梁南梔放在包包，拉過她旁邊的椅子：「要和學姐聊聊嗎？」

  姜虞顫了顫眼睫。

  很多事情悶在心裡太久，她確實渴-望能傾訴出來。

  正想開口，沈潛的腦袋從門口處探進來：「南梔，下周出差的事情我們再聊一聊。」

  姜虞立刻道：「學姐，副主編找你。」

  據說之前的大部分出差，都是副主編和梁南梔兩人去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上一周的集會上，梁南梔拒絕了沈潛的出差要求，並且表示以後出差的事情不用考慮她了。

  辦公室里的人都在猜測，兩人是不是鬧彆扭了。

  梁南梔的視線在她臉上徘徊了幾秒，提著包站起身：「行吧，總之有事給我打電話。」

  姜虞感激地看著她：「我會的。」

  -

  這一周的天氣好的不像話，尤其是周日到時候，站在光下，甚至讓人產生「夏天又回來了」的錯覺。

  姜虞脫-下手套，拿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把臉上的汗。

  放毛巾的時候，目光自然地被毛巾旁邊的手機吸引，手剛拿起手機，就聽她家老太太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宋老頭跟我說，等下要請你喝茶。」

  姜虞一下子睜圓了眼睛，略顯驚慌地看向汪小月。

  向來愛八卦的老太太拿過她放在旁邊的手套：「時間差不多了，你先去吧。」

  姜虞緩緩站起身，不解地看著自家外婆。

  汪小月察覺到她的注釋，眉頭一皺：「看我做什麼？」

  姜虞：「你不覺得奇怪，他為什麼突然要請我喝茶了？」

  汪小月一臉莫名：「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老古板那個人向來不按理出牌，哎呀你別管這些花了，快點去，別浪費了他一番好意。」

  姜虞被推著換下了圍裙。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外婆，總覺得事情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姜虞一走，汪小月立刻打開手機：【我孫女兒在過來了。】

  沒幾秒，那邊立刻有了回覆：【知道了！】

  汪小月：【說好的去年我喜歡的那幾款花茶，記得等下給我送過來。】

  宋老爺子：【那必須。】

  老太太側耳，聽著姜虞的腳步聲往隔壁走去了，這才抓著手套往屋子裡頭走去。

  她是個憋不住的人，之前起了懷疑之後，直接開門見山和宋起川聊了一趟，基本已經確認了那兩人的關係。

  至於為什麼一點都不擔心？

  天要下雨外孫女要談戀愛，她一個半把老骨頭都要入土的人，關心那麼多幹什麼？

  還不如多趁此機會撈點花茶，以飽口腹！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最親愛的外婆「給出賣」的姜虞躊躇著走到宋起川的院子門口。

  今天她不是和宋澤禮一起過來的。

  早上，她藉口自己和人有約早早出了門，其實她也沒什麼約，只是單純地不想坐宋澤禮的車。

  去花鳥市場轉了一圈，幫老太太買了幾盆時興的花過來。

  本以為能憋到快中午的時候再來，沒想到竟提前被自家老太太給趕了過來。

  姜虞磨蹭著進了門，一擡頭，就見男人側靠在二樓的窗台邊，唇畔含笑，正看著他。

  而他的身邊，好不容易露-出腦袋的小朵兒歡快地搖著手。

  姜虞也對著他們搖了搖手。

  小朵兒和宋澤禮很快下了樓。

  「魚魚姐姐，大哥哥今天幫我買了汪汪隊的套裝，可好玩了！」

  姜虞感激地看著小朵兒：「那你要不要拿出來和姐姐一起玩？」

  小朵兒正要說好，坐在她旁邊的大哥哥無情地提示她：「你早上不看電視的話，下午就沒機會了。」

  小姑娘立刻站起來。

  「姐姐，我先去看一會汪汪隊，下午媽媽要來，她來了我就看不了了！」

  說完，瞪著一雙小胖腿風風火火往房子裡衝去。

  姜虞：「……」

  完了，救命稻草沒了。

  她目送著小朵兒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好一會才側過頭，給了宋澤禮一個「不失尷尬」的微笑。

  宋澤禮：「她走了你很失望？」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口吻是肯定的。

  姜虞嘴硬表示：「……我沒有。」

  宋澤禮很輕地笑了一聲，起身，換到了小朵兒剛才坐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和姜虞貼得很近，兩人的腿幾乎挨在了一起，只有一點陽光從兩人手臂的縫隙里漏進來，落在了石桌的桌面上。

  男人擡起手。

  那一抹陽光也被遮擋。

  姜虞呼吸也隨之暫停。

  她眼睫瘋狂顫動，心高高懸起，擔心宋澤禮會做什麼，又期待他做點什麼。

  心跳越發不規律。

  終於，那手落在她的額上。

  「頭髮——」男人拉著語調，「被吹亂了。」

  姜虞立刻擡手撫了一下劉海，挽到耳後。

  男人一手撐在桌上，歪頭看著她。

  姜虞看了他一眼，將目光移開，看向滿院子被陽光照亮的花草。

  宋老爺子種花很有規劃，每個季節院子裡都開著相對應的花，舉目看過去永遠都是滿目琳琅，非常好看。

  可這些平日裡好看的花，今天卻怎麼也入不了姜虞的眼。

  她的全副心神，都被身邊人給占據了。

  「你有點不對勁。」宋澤禮突然說。

  姜虞心道我哪裡是「一點」不對勁，我是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即便如此，她還是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問：「我哪裡不對勁了？」

  「你好像，好一陣子沒說喜歡我了。」

  姜虞：「……」

  她扭頭過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宋澤禮。

  姜虞完全沒想到，宋澤禮竟然會如此直白地說這種話！

  陽光灼眼，男人的目光也滾燙，姜虞看了兩秒，又飛快移開。她忍著臉上的熱意，擰起眉心：「你能不能別……」

  別什麼，姜虞說不出來。

  畢竟，一起拿開口閉口說「喜歡」的人是她，不要臉的也是她。

  宋澤禮握住她放在桌上到手，一根一根將她緊握在一起的手指分開。

  「怎麼，追到了開始不珍惜了？」

  姜虞眼裡的不可思議，終於變成了錯愕。她大睜著雙眼，直直盯著宋澤禮看，一眨不眨的。

  當然，美人做什麼表情都是美的。

  宋澤禮並非表現出任何不悅來，把姜虞的手籠入掌心中，輕輕的晃了晃：「發什麼呆？」

  他說話的時候其實是挨得很近的，這個距離，姜虞可以看到他殷紅的舌尖從潔白的齒縫之中漏出來。

  腦子裡莫名就想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比如，男人的舌-尖在她嘴裡攪-動——

  她猛地閉上了微微分開的唇，讓自己止住這種亂七八糟的展開。

  姜虞用力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t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處於一個很關鍵的時候，但在她做一些決定之前，她必須要一個答案。

  「宋同學，」她喊著宋澤禮，「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男人還是靠得很近，這樣的距離，對方的氣息鋪滿了姜虞臉四周，她需要很努力，才能不被眼前人的一舉一動-亂來思緒。

  「我就是有點好奇。」雖然有些艱難，姜虞還是把自己心裡頭的話問了出來，「你之前也沒太多表示，怎麼那天那麼突然，就說要和我談了？」

  宋澤禮黑眸長久地凝視著她。

  「我沒表現？」

  「我以為——」

  男人彎起唇角，他微微仰起下巴，隨著他的動作，那一抹陽光又漏了進來。

  這一回，陽光沒有落在桌上，而是映入了他的眼眸中。

  「我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姜虞張了張雙唇，竟發現自己完全反駁不了。

  她聽聞過很多宋澤禮過去的事情，自然知道這人對於不喜歡的人是如何的「冷酷」。

  甚至於她自己，也因為之前男人在坤城的曖昧態度，產生過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的懷疑。

  怔忪間，男人將她的手拉了過去。

  一個不慎，姜虞被他半摟到懷裡，兩人的胸完全貼合在一起，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邊。

  他很輕的蹭了一下姜虞的頭頂。

  有些癢，姜虞眯著眼擡-起頭來。

  他的喉結貼在姜虞的腦門邊，姜虞只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隨著他的說話顫動。

  「要不是喜歡你，我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時間，聽你說那麼多次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