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2024-09-14 15:35:40
作者: 雨後微醺
第 25 章
姜虞呆站在那, 好幾秒後,她頂著微紅的臉,小聲反駁:「這種話怎麼可以在這裡亂說!」
宋澤禮淡定道:「我只是實話實說,是亂說麼?」
姜虞:「……」
很好, 竟無法反駁。
對著人可以說「鬼」話, 可對著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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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咬了下嘴唇後, 姜虞硬著頭皮開口:「宋奶奶你好,我是姜虞,是宋同學——宋澤禮的高中和大學同學,今天陪著他一起來……看您……」
她眼珠晃動, 很快看到墓碑旁邊不遠處,有個小圓框,框子裡堆滿了一束一束的花。
頂在最上面的,還比較新鮮, 而被堆積在下面一些的,只能隱約從輪廓里看出花的品種來。
姜虞心頭一動, 利落地轉移話題:「那些都是宋爺爺之前拿過來的花?」
宋澤禮也看過去:「是的,只要不是下大雨,他每天都會送一束花過來。」
他輕聲解釋, 「我奶奶生前很喜歡花。」
姜虞走到小框旁邊,俯身下去,輕輕將最上面的一束花抓了起來。
這是隔壁院子裡開的最盛的秋菊,才過了一晚,黃色的花瓣因為缺水少了幾分活力, 卻依舊還是鮮艷明亮。
怪不得宋爺爺院子裡花的種類更多, 卻沒有自家外婆小院裡開得繁茂。
原來是很多都被剪下來,祭奠他過世的愛人了。
「你爺爺真是一個專情又長情的人。」
宋澤禮看向她。
姜虞緩聲說:「我聽我外婆提起過, 你奶奶走的很早,這些年來,你爺爺一直都是一個人。他一定很愛你奶奶,所以才能在她離開之後,獨自一人忍受這歲月漫長。」
說到這裡,姜虞有些唏噓,徐徐嘆了一口氣。
宋澤禮:「我贊同你說的他很愛奶奶那一句,但這些歲月對他來說,並不寂寞,也不漫長。」
姜虞眸中露出些許不解。
碑上纂刻著宋爺爺愛人過世的時間,粗粗算過來已近四十年。
——遠比她的年紀還久遠的時光。
這麼綿長的時間裡,宋爺爺大多時間都是孤身一人,姜虞光想著,就覺得這一段時光漫長得放似無底洞一般,會將人吞噬。
「爺爺每天都會看她的照片,和她分享一些當天有趣的事情,左零右舍家最近發生了什麼;院子花花草草哪些又長出了新枝,還有小區里那些流浪貓總是t會被他做的菜吸引,飯點的時候跑過來在廚房外面喵喵叫……」
聽宋澤禮說起流浪貓,姜虞的目光不由定格到了對方的臉上。
沒想到這傢伙也會關注到小區裡的那些流浪貓,不過也是,他雖然看著什麼都不管,其實在很多小事情上面意外的細心。
男人半垂著眼,濃長的眼睫遮蓋了其中些許的情緒,但他的聲音是和緩的,像是拂面而來的威風,一點一點浸透著姜虞。
「對爺爺來說,她只是人離開了,但並沒有徹底消失,她生活在爺爺的每一天裡。只要爺爺沒有忘記她,那麼她就不會離開這個世界。」
說完這一句,宋澤禮撩起眼皮,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他就這麼看著姜虞,繼續道,「他說過,人離開不算消失,只有被遺忘了,才是消失。」
姜虞心頭激盪。
她覺得之前用「長情」來形容宋爺爺,還不夠。
姜虞和宋澤禮爺爺相處不算多,印象里對方是一個不怎麼愛笑,帶著幾分嚴肅的老頭子,也因此,外婆老喜歡去逗他,看他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然後哈哈大笑。
那副古板又嚴肅的面相下,藏著一顆柔-軟又堅韌的心臟,以及令人敬佩的人格。
姜虞決定,下次汪小月女士把人氣得無語的時候幫對方說幾句好話。
「你也這麼覺得嗎?」姜虞忍不住問,「不管怎麼樣,你奶奶的離開是事實,無法改變了。」
宋澤禮輕笑了一下:「很多時候,就算人一直在身邊,如果不被關注,和離開也沒有什麼區別。」
宋澤禮微微停頓了一下,他黑眸深邃,裡面裝著一些讓人看不透的東西,「比如說我們。」
姜虞「誒」了一聲,很不明白為什麼話題突然就轉到了自己身上:「我們怎麼了?」
「我們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紀,班級也在同一個樓層,但是你不會在意我,也不會關注我做了什麼,更不會談論我。我對於你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名字,也許代表著年級第一名,也許代表著什麼別的。僅此而已。」
宋澤禮臉上還是帶著那種很輕的笑意,語調清淡,「我的存在對於你來說,毫無意義。」
姜虞張了張口。
不知道是不是某種錯覺,宋澤禮雖然在笑,話語裡卻透著幾分委屈。
委屈?
怎麼可能?
但此刻並非深思的時候,不管宋澤禮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她都有必要解釋一下:「宋澤禮,對我來說你不是只有一個名字。」
「真的!」像是怕宋澤禮不相信一般,姜虞有些著急的抓住他的手掌。
女孩的手修長白皙,握在男人的骨節寬大的手掌上,害怕對方會抽走一樣,她握得很緊,白皙的指尖泛著淡淡的紅。
宋澤禮濃黑的長睫微顫了一下,看著姜虞。
女孩一臉真切:「你還記得高三那年的校慶,你在校慶慶典上唱了一首《四月生日》麼?」
男人眉心微動了一下,似有些不確定般:「梁詠琪的?」
姜虞立刻點頭:「我們學校的校慶是在四月,所以你那首歌應該是唱給母校的,但那天同樣,也是我的生日。」
對於姜虞來說,那是她二十多歲的人生裡面,最不愉快的一個生日。
從小到大一直都恩愛異常的老薑夫妻,不知怎麼的在這一天鬧了矛盾,接到父親道歉電話後,原先等在校門口的姜虞只得折道而返。
她早早計劃好要和父母一起過生日,連慶典晚會的票都沒搶。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爸媽放鴿子。
這個點,同學好友們都已經進了會議中心,朋友圈,班級群里瘋狂跳動著各種信息,大家都喜氣洋洋的。
唯獨她,一個人。
形單影隻。
要是這會兒給時景打電話,說自己沒人陪,那傢伙大概會出來陪她的。
可姜虞覺得自己不能這麼殘忍。
時景不是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寵物,應該讓他享受這高三難得的放鬆時間,好好看一場歡樂的慶典。
教室里的電視上應該有慶典現場的直播,這麼想著,姜虞往教室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又改了主意,轉向另一側的操場。
每年的校慶慶典都會優先給高三學生現場的票,高一高二的人沒拿到票,又沒晚自習,說不定大多都會聚集在操場上。
她也過去的話,哪怕和其他人都不認識,起碼,她不是一個人了。
出乎意料的,操場上也沒太多人。
學校對校慶很重視,不光電視直播,圍繞著操場的廣播裡也同步播放著慶典的聲音。
已經是四月底了,但大晚上的,還是有些冷。
姜虞豎起外套的衣領,縮著脖子在一旁的休閒椅上坐下,抓著手機翻出母親的號碼。
她不想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就這麼一個人過去,可連著播了兩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狀態。
風一直吹著她沒有被遮擋住的臉,很冷,也帶著刺。
姜虞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卻怎麼也壓不住眼眶漫出來的委屈酸意。
人的一生,只有一個十八歲,也只有一次十八歲生日。
而她的十八歲,不光沒有人陪著,連一個祝福她生日快樂的人都沒有。
姜虞摁暗屏幕,將手機塞回口袋裡。
她靠在椅背上,有些茫然地看著被烏雲遮蓋的,灰濛濛的天空,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和這烏漆墨黑的天空一樣,一點兒都看不到前路在哪裡。
就在這個瞬間,一道熟悉悠揚的音樂聲從旁邊的廣播音響里傳出來。
是一首她很喜歡的歌——《四月生日》。
為什麼喜歡,因為她是四月的生日,而所有生氣歌曲里,就這一首標題帶著「四月」。
老薑也很喜歡這首歌,每年生日除了固定的《生日快樂》歌之外,也會給她唱這首歌。
姜虞又拿出手機,果然,班級群里都在討論這首歌。
還有它的演唱者——
宋澤禮。
印象里,這人都是一副又拽又冷酷的樣子,沒想到他唱起歌來,聲音這麼好聽。
「這天氣壞極亦有艷陽可曬。」
「命運在靜靜搖擺不怕孤單。」
「其實有幾百萬人祝你愉快。」
姜虞坐在操場的音響旁,安靜聽完了這一整首歌。
唱歌的人聲音低沉又溫柔,原先帶著涼意的風也染上了這份溫柔,吹在臉上不再那麼難受了。
「那後來呢?」宋澤禮問。
女孩唇角彎出溫柔的弧度:「後來我爸哄好了我媽,雖然遲了些,他們還是過來陪著我過了十八歲的生日。」
「他們還給了我很多禮物賠禮道歉,但我覺得,那一天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就是這首歌。」
她啟唇,輕輕哼唱了那段熟悉的曲調。
一絲陽光從層疊的積雲中傾斜而下,照亮了女孩琥珀般的眼瞳,也照亮了她眼眸中的認真和誠懇。
「所以你對我來說,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名字,你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給了我一個最好的生日禮物。」
男人清淺的笑容突然放大:「你就是那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姜虞短暫地懵了一瞬。
她剛才描述的時候帶著回憶的情緒,有些沒控制好,現在稍微冷靜一下,反應過來剛才的自己有些過於煽-情了。
手背突然被抓住,姜虞有些茫然地低下頭去。
原先被她抓著的大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反手握了過來,完全包裹著她的手。
貼在她手背上的掌心一如既往的燙,那股熱意穿透她的皮膚,直往經絡里蔓延而去。
仿佛,對方握住的不止是她那只有些不知所措的手,還握住了她胸膛里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這個瞬間,姜虞突然想將一切坦白。
宋澤禮給過她那麼一個美好的生日禮物,她不應該再欺瞞下去。
「我——」
可沒等她開口解釋,宋澤禮又道。
「我很高興。」
「很高興你聽到了那首歌。」
「也很高興,你說你喜歡我。」
男人的音調比任何時候都低沉富有磁性,姜虞的心臟隨著他吐出的一字一句,快速而無序地跳動著。
姜虞t雙唇開合了好幾下,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措辭,好幾秒後,她微微垂下眼睫,小聲說:「你這樣子,我會心虛的。」
握住她手的大掌驀地收緊,那樣的用力,讓姜虞的心一下子糾緊了。
可她的心跳得那麼快,快得臉都被跳熱了起來。
她低著頭,完全不敢去看宋澤禮的眼睛。
她感覺男人的頭往她這邊又靠了一些,幾乎要貼上她的耳朵。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心虛的不止你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