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心虛？

  宋澤禮心虛什麼？

  姜虞擡-起頭來。

  此刻天地寂靜, 風帶著不遠處的鳥鳴而來，破開雲層的光同樣照亮了宋澤禮的眼睛。

  姜虞看著他，只覺得那雙深邃的黑眸里似乎透露著千言萬語。

  「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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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魚姐姐？」

  熟悉軟糯的童音打斷了姜虞的思緒，她循著聲音轉過身來, 對著熟悉的小臉蛋驚訝開口：「小朵兒, 你怎麼來了？」

  同時出聲的還有宋澤禮：「你一個人來的？」

  不同於姜虞的驚訝, 男人低沉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嚴肅與擔憂。

  姜虞也不由緊張起來。

  這邊雖離宋爺爺家不遠，但小朵兒這麼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獨自過來，還是太危險了！

  「我才沒有一個人！」小姑娘嘟起唇，白嫩的小爪子朝著身後揮動：「爺爺, 你走的也太慢了！快點！」

  果然，不遠處傳來她爺爺微喘的回應：「來了來了！你慢點看好腳底下，別摔跤！」

  沒等姜虞鬆一口氣，已然轉回身來的小姑娘一臉好奇地開口：「誒, 哥哥姐姐你們的手為什麼握在一起？」

  「……」

  姜虞飛也似地掙脫開宋澤禮的手，滿臉緋-紅的轉移話題：「小朵兒是來看望奶奶的嗎？」

  不過四五歲的小姑娘, 很輕易地被帶走了注意力。她晃動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墓碑前站定：「嗯，我來看望奶奶啦！」

  話音落, 宋老爺子也走到了兩人面前，見姜虞也在，老人繃緊的唇角微松，頷首著點了點頭。

  「宋爺爺。」姜虞趕緊上前打招呼。

  宋老爺子全名宋起川，小朵兒是他的外孫女。小朵兒爸爸那邊沒有老人, 從小到大都稱呼老爺子為「爺爺」。

  小丫頭的似玻璃般透亮的眼珠子從姜虞身上轉動到宋澤禮身上, 最後又轉到自家爺爺身上：「爺爺爺爺，我剛才發現了一個秘密！」

  「哦？」

  小朵兒小心翼翼地扭頭往姜虞這邊看過來, 發現姜虞正好也在看著她，立刻「咻——」地收回視線，拉著她爺爺的手往旁邊走了一些。

  姜虞心裡頭一片心虛。

  雖聽不到小朵兒到底和她爺爺在說些什麼，可小丫頭剛才看過來的那一眼，總讓她有種直覺，她是在說與自己有關的事情。

  可惜風聲呼呼，除了她自己的心跳聲之外，姜虞什麼也沒聽到。

  一老一小說完「悄悄話」，宋老爺子轉身過來，目光在姜虞臉上淡淡一掃：「朵兒說她還有悄悄話要和奶奶說，麻煩兩位再往後退一些。」

  姜虞正要後退，站在他身邊的傢伙卻發出抗議：「小朵兒，既然是悄悄話，那爺爺也是不能聽的。」

  小丫頭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懵在那，呆站了兩秒轉向她爺爺。

  姜虞毫不猶豫地扯過男人結實的手臂，把他一路往後拉，用眼神示意他「閉嘴」。

  天地良心，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宋爺爺和他們站在一起，然後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那她可真要徒手撕裂空間躲進去了。

  小朵兒最終沒有受她哥影響，和爺爺兩人在墓碑前蹲下，小聲說著什麼。

  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十多秒，姜虞撞了撞身旁人的手肘：「你要不要和你爺爺解釋一下什麼？」

  宋澤禮微微偏過頭：「解釋什麼？」

  姜虞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發，借著擡手的遮擋，半掩住自己有些尷尬的面容：「我怕他會誤會我和你的關係。」

  「誤會？」

  姜虞：「我不想讓你為難……」

  不知為什麼，再開口，男人的聲音有些冷：「姜虞，你怕的到底是給我帶來困擾，還是被爺爺知道你在追我？」

  姜虞張了張雙唇，想要解釋什麼，宋澤禮卻已邁開長腿往前。

  他走到小朵兒身旁，揉了把小姑娘被風吹得毛絨絨的腦袋：「走吧，我們回去。」

  「耶耶耶回家啦回家啦！」和奶奶說完了悄悄話的小朵兒高興的抓住哥哥的手指，拉著他往回走。

  小朵兒腿短，宋澤禮也放慢了步子。

  小丫頭今天似乎有很多的悄悄話，和爺爺奶奶說完之後，竟和她哥也嘀嘀咕咕起來。

  經過姜虞的時候，姜虞聽到男人低聲說著：「忘了之前哥哥說的麼，女生不可以隨便和男生牽手。」

  小朵兒不解：「那為什麼魚魚姐姐要和你牽手，你們什麼關係啊？」

  男人挑了挑眉頭，瞥向姜虞：「我也不大確定，要不你問問魚魚姐姐？」

  小朵兒一臉期待地望著姜虞。

  正要提腿跟上的姜虞：「……」

  剛才宋澤禮那一句質問的話里，明顯帶了不悅的語氣。

  姜虞以為他生氣了，可似乎，那只是她的錯覺。

  也是，宋澤禮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最後還是宋澤禮結束了這個話題：「你上周說想要汪汪隊的那套積木。」

  「哥哥你幫我買了？」

  「嗯哼。」

  「之前不是還說我對你不好？」

  小姑娘嘴甜入蜜：「哥哥只是偶爾不好，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超級好的！」

  男人臉上笑意更濃。

  他微微擡眼，視線輕輕掠過來，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

  如蜻蜓點水般，很快移開。

  明明是一個很清淡的眼神，沒有太多的意味，卻讓姜虞臉頰開始發熱。

  她擡手揉了把臉，心想著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啊……

  鬆開手，視線對上一張滿布皺紋的臉。

  平日裡總是看起來很嚴肅的宋老爺子，正含笑看著她。

  「……」

  完了，臉好像更熱了。

  姜虞略有些尷尬地回了一個笑容：「宋爺爺。」

  要是宋爺爺也像小朵兒那樣子詢問她和宋澤禮之前到底什麼情況，那她要怎麼說才合適？

  說自己正在追求他嗎？

  姜虞抿緊雙唇，她已經可以想像自家外婆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怎麼打趣她了。

  不對。

  現在是擔心外婆反應的時候麼？現在分明是需要——

  「不急著走吧？」宋老爺子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姜虞連忙點頭：「不急的。」

  「那來我院子裡喝口茶？」

  「誒？」

  姜虞微微睜大眼睛。

  她之前聽外婆提過，說宋家老爺子泡茶是一絕，他自己每年還會做一些花茶，可惜量不多，只有去他家做客的人才可以享受到。

  為此，姜虞惋惜許久。

  沒想到老爺子竟主動開口邀請她去喝茶！

  像是怕老爺子反悔似的，姜虞一秒都沒猶豫，直接答應了。

  「不是說不想讓我家老爺子誤會我們的關係，不願意給我帶來困擾麼？」

  不知不覺中，宋澤禮又走到了她的身邊。

  姜虞從善如流：「長輩開口邀請，我們做小輩的當然不能拒絕嘍！」

  開玩笑，且不說她還要多久才能追到宋澤禮，就算追到了，人家爺爺也不一定樂意給她泡茶啊。

  此刻這種難得的機會，理當珍惜。

  宋澤禮側頭過來，小姑娘藏不住情緒，高興全在臉上，就連那幾縷落下的劉海，也被風吹出了快樂的弧度，半遮著她秀麗的臉龐。

  讓人很想……伸手幫她挽到耳朵後面去。

  宋澤禮曲起手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之中。

  距離他可以這麼做的時間，應該不遠了。

  -

  宋家小院裡。

  雖然泡茶的人不是她，喝茶的人也不是她，小朵兒依舊里里外外跑了好幾遭，直到老爺子將茶泡好端出來，才坐到門廊前的桌子上，正兒八經開始搭她的新積木。

  今日風有些大，老爺子對泡茶又十分講究，不能被影響分毫。

  茶水入口，比姜虞想像中更甘甜清潤，沒喝一口，都令人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去回味前一秒的感受。

  面前的小姑娘一臉滿足，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的模樣，像是定格的電影畫面一般美好。

  他就知道自家那個小子只是表面清高！

  宋起t川：「不好奇我為什麼突然想請你喝茶麼？」

  姜虞放下茶杯：「當然好奇啦，只是您不說我有些不好意思問。」

  宋老爺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茶杯輕輕嗅聞著：「這是回禮。」

  姜虞不解：「回禮？」

  宋起川：「你外婆送我的香水。」

  電光火石間，姜虞突然想起了之前宋澤禮汽車裡那熟悉的花香味。

  老太太嘴硬歸嘴硬，平時也一直把宋老爺子懟的臉紅脖子粗，但其實，心裡還是很喜歡人家的嘛。

  不然，也不會將平日裡當成寶貝的香水送給對方了。

  「宋爺爺你叫我小姜就好啦，或者……」她頓了頓，目光不由自主地瞥過正在陪著小朵兒搭積木的宋澤禮，「阿虞也行。」

  「啊……虞？」

  姜虞點頭，微笑著說：「我家裡人都這麼叫我。」

  宋爺爺微一點頭。

  他本想問些什麼，可看著小姑娘不經意間追隨他孫子的視線，他又覺得沒必要問了。

  年輕人談個戀愛，他一個老頭子亂插嘴什麼。

  這麼想著，宋起川唇畔笑意更濃：「阿虞，下次周末有空再來，宋爺爺泡另一種花茶你喝！」

  -

  聽到宋澤禮下午有事，姜虞大鬆一口氣。

  今天都這樣了，要還是蹭他的車回去，宋爺爺看她的眼神可不只是剛才那樣子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坐下的時候，她總覺得老爺子一臉有話要問的模樣，可最後老爺子什麼都沒問，還邀請她以後再去喝茶。

  她自然不敢拒絕。

  不過茶也不能多喝，畢竟無功不受祿嘛。

  前面是一片連廊，春天的時候紫藤環繞，是江大情侶們最愛約會的地方。

  此時秋風瑟瑟，紫藤枝葉泛黃，反倒是成了僻靜的場所。

  姜虞三兩步往前，在連廊中間的亭子裡坐了下來。

  姜虞在心裡頭盤算片刻，很快有了想法，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宋澤禮的電話。

  「宋同學，除了雨後薔薇的味道，你還喜歡什麼花香味？」

  「開始調查我的喜好了？」男人聲音低沉依舊，姜虞卻能從其中聽出幾分揶揄來，「不錯嘛，比之前有進步了。」

  本想要進行解釋的姜虞：「……」

  她抿了抿唇，不甘示弱，「那當然，既然是追人總要拿出追人的態度不是？」

  聽筒里傳來很輕的笑聲。

  帶著細微的磁，沿著聲波一路往姜虞耳朵里鑽，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脖子。

  不過該說明表的，就得說明白。

  姜虞忽略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咳了一聲，清脆道：「你爺爺說以後還要請我喝茶，我就想著也給你車裡再送一點別的自製香水，有來有往嘛。」

  「而且——」她繼續說道，「你車裡也該換換香水味了，就算你不膩，我都有點聞膩了——」

  話語戛然而止。

  電話這頭，姜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只是偶爾坐一次宋澤禮的車，怎麼搞得像是老婆管老公一樣，撒嬌要讓人換香水？

  還說自己聞膩了……

  萬一宋澤禮懟回來一句「那你以後不要坐我的車了」，她後面要怎麼厚臉皮繼續坐啊！

  「確實。」

  「改善環境，讓姜同學得到更好的坐車體驗，很有必要。」

  姜虞：「……」

  喂，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嘲諷我！

  「那你選個喜歡的味道送給我？」

  姜虞用力咬著嘴唇。

  宋澤禮等了幾秒，沒等到她的回答：「怎麼不說話了？」

  姜虞半靠在連廊的柱子上，有氣無力：「我心虛。」

  準確說是尷尬和窘迫，「所以不想聊了。」

  「……」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兩秒，很快傳來男人的聲音：「那等你不心虛的時候，我們再討論這個話題？」

  男人聲線優越，尤其是安靜的地方，聽起來更是每一個字都能往人心裡鑽去一樣。

  雖然不想要得到宋澤禮拒絕的答案，可對方越是這麼配合，態度友好。姜虞心裡頭那點兒不安就會被反覆放大。

  她擡起手臂，手掌覆在自己的眼睛上面：「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沒那麼心虛，你可能要等很久。」

  「我可以慢慢等。」

  像是強調一樣，宋澤禮一字一句的，「我不急。」

  聽筒里傳來電話被掛斷的「嘟嘟嘟」聲，宋澤禮收起電話轉過身——

  「阿虞的電話？」

  身後，宋起川淡笑著站在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

  宋澤禮含-著淡淡笑意的漆黑瞳仁微微一縮。

  「不急？」雖已年過七旬，宋起川依舊眼神清亮，黑色的眼珠鑲嵌其中，無端帶著幾分審視與壓迫。

  宋澤禮的黑眼珠便是隨了他。

  此刻無比相似的兩雙眼睛對上，彼此都十分清楚對方心裡正在想什麼。

  回想起剛才隔壁那個嘴硬老太太孫女那張明艷又俏皮的臉龐，宋起川彎起雙眼，語帶揶揄：「是快要急死了吧？」

  「……」

  宋澤禮曲拳，懸在鼻尖下輕咳了一聲，「爺爺，有時候裝老糊塗，會比較討人喜歡。」

  回應他的，是他爺爺渾厚又精神的哈哈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