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心跳聲呱噪。

  一下，又一下撞擊過耳膜。

  

  原先在樹上棲息的雀鳥，仿佛也被驚到，撲騰著翅膀飛上天空。

  抿緊的薄唇分開，又攸地合上。

  宋澤禮垂眸，視線落在面前女孩柔軟黑亮的髮絲上。

  月光為她披上了一層柔光，柔順黑亮的光澤令人想要伸手去觸摸。

  時間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卻又在那飛向天空的雀鳥落回來的時刻又恢復正常，提醒著他已經這樣子抱著人一段時間了。

  修長的手往下，避過柔軟的黑髮，最終落在了女孩略顯薄削的肩膀上。

  觸碰的瞬間，倚靠在他身上的人往前傾倒，原先只是抵在他胸-上的腦袋滑-動，隨之，女孩胸-前的柔-軟完全嵌入他的胸膛里。

  嚴絲合縫，一點空隙都沒有。

  宋澤禮直直站在那，什麼動作都忘了。

  燒烤店傳來刺啦的開鍋聲，伴隨著店主的吆喝以及老闆娘慌亂的腳步聲。

  周邊都是煙火氣，他卻只聞到女孩發間清新的香氣。

  像是很多年前女孩俯身下來幫他擦拭頭髮時候，拂過臉頰的那一抹長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澤禮擡-起頭來。

  月亮在交錯的樹枝間若隱若現，而他懷中的那輪月亮，卻亮得他根本不敢低頭去看。

  -

  清晨的陽光順著窗簾縫隙緩緩蔓延進來，空氣里的浮塵也被照亮，一閃一閃地遊蕩在偌大的酒店套房裡。

  連續不斷的鬧鐘聲從床頭傳來，終於驚擾到深陷在甜睡中的人兒。

  白皙纖細的手從被子裡探出來，反覆不停摸索，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姜虞撩開沉重的眼皮，頂著裂開似的太陽穴按掉了鬧鐘。

  晃動的視線里並非一貫熟悉的天花板，但也不是完全沒見過的。

  沒等姜虞想明白，放在床頭的電話隨之響起，姜虞抓起聽筒，客服人員甜美的聲音隨之在耳邊響起：「姜小姐您好，您昨晚定的醒酒餐需要現在送過來嗎？」

  姜虞怔了幾秒，努力回憶自己是否叫過這個送餐服務。

  最終結果是——沒有。

  不過她還是讓客服將餐點送過來了。

  能不能填肚子另說，能讓腦袋舒服一些就行了。

  掛斷電話，姜虞用力揉了把臉。

  人清醒過來了，記憶也隨之回籠。

  昨晚。

  她是喝多了，但是沒有到醉的程度，腦子也沒有迷糊到那種程度。

  她現在清晰記得，昨天那條消息，是宋澤禮單獨可見的。

  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看到，並且來了。

  然後……

  然後她就被酒精擊敗了！

  姜虞懊惱地用力抓了一把頭髮。

  她的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隱約還可以聞到一些燒烤攤上的油煙味道。

  想來昨天晚上絕對是不好看的。

  姜虞突然後悔起來，不應該那麼衝動的。

  但是——

  想起昨天腦子斷片之前，男人從樹旁的小徑緩緩而來的畫面，姜虞又覺得挺值得。

  她第一次感覺到為什麼大家都會用「高枝」來形容宋澤禮。

  那個時刻的宋澤禮，確實像極了樹上最高的那個枝芽，可望而不可觸碰。

  姜虞坐了一會，待臉頰的熱度降下去了一些後，拿起手機給老友發了一條語音信息：「暖暖，這會方便問你一個問題不？」

  田暖的電話下一刻打了過來：「我們可愛迷人的魚魚又有什麼新的人生疑惑了？」

  雖然剛剛經歷了宿醉，腦子也不舒服，但姜虞不迷糊。

  從和宋澤禮接觸到現在，宋澤禮的態度與她對其的印象大相庭徑。

  也許，是她說了「喜歡」沒有戳穿她的體貼，有可能，是雨夜偶遇的時候對方的溫柔。

  又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她第一次搭他的車回學校，還有他們一起坐摩天輪時候，對方的種種態度。

  姜虞自然不是普信女，但結合宋澤禮的種種傳聞，以及對她的態度，偶爾的，姜虞會忍不住展開聯想：宋澤禮是不是對她，其實也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好感」？

  姜虞直切主題：「如果有一個人，你直白告訴他你喜歡他要追他，然後他還一直出現在你面前，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其實對我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意思？」

  姜虞這話信息含量巨大，田暖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唉不是，姜魚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才分手沒幾天吧？」

  姜虞：「唔——」

  田暖：「我都不敢給你打電話，怕一不小心牽扯到了你的傷心事，你倒好，直接甩開前任，盯上下一任了？」

  姜虞這幾天百分之七八十的精力都耗到了工作上，剩下的又傾注在了宋澤禮身上，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前男友劈腿閨蜜的「可憐女人」。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不都這麼說麼，渡過分手期的最佳方法就是開始下一段？」

  田暖：「所以能不能快點告訴我，你剛才說的那個幸運兒是誰？」

  雖說心頭沒底，姜虞也沒準備賣關子。

  田暖：「誰？」

  姜虞：「宋澤禮。」

  田暖聲音變得嚴肅起來：t「把你剛才接通電話和我說的那一段再複述一遍。」

  姜虞長呼一口氣，按照要求又複述了一遍。

  那之後，聽筒里一片沉寂。

  良久，田暖的聲音悠悠傳來來，帶著幾分深思之後的篤定：「阿虞，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姜虞：「……」

  -

  姜虞對著鏡子，將臉上的水漬用濕巾一點一點擦乾淨。

  她皮膚底子好，哪怕宿醉又帶了妝一晚上，此刻臉蛋還是滑溜白淨，一點不見疲態與毛孔。

  後面田暖說，這事放別人身上她還真信，姜虞多有魅力她還是很清楚的。可一旦那個人換成了那個冷酷無情的可惡迷人傢伙，她真沒辦法相信。

  ——「那個冷酷無情的可惡迷人傢伙」是這麼多年田暖對宋澤禮的評價，哪怕她現在有了談婚論嫁的男朋友。

  同樣作為室友，當年阿南被拒絕回來哭得有多傷心，她也是見證者之一。

  不光田暖，說老實話，這個念頭起的時候，姜虞自己也不大信。不然，她也不會打電話詢問田暖。

  就衝著那天她說了「喜歡」，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來看，宋澤禮顯然是對她也沒什麼想法。

  不然怎麼可能憋這麼久，當自己忍者神龜呢？

  姜虞下樓。

  這是她這個月第二次來這邊住了。

  前台那位看起來很眼熟的工作人員看到她，一臉歡喜地朝她招手，示意她去她那退房。

  「昨天我都看到啦！」辦完手續，將身份證遞迴給姜虞時，前台突然湊過來，小聲笑著說。

  姜虞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看到什麼了？」

  前台正要說話，身後，大堂經理帶著兩位上了年紀的客人過來辦理入住，她抿了抿唇，掩去唇畔不情願的表情，恢復成熱情又禮貌的笑容：「您好，請問兩位有預定嗎？」

  姜虞收起身份證，她雖然對昨晚發生了什麼很好奇，但前台不過是陌生人，她也不至於靠一個陌生人去了解宋澤禮。

  再者，打擾旁人工作也不是她會做的事情。

  昨天蘇鳴話說得十分難聽了，姜虞還是不死心。她向來是那種慣于堅持的性格，只要覺得有機會就會努力到底。

  默默給自己打氣後，姜虞再次撥通了蘇鳴的電話。

  這一回，對方連她電話都不接了。

  姜虞換時間又打了一通，蘇鳴依舊沒接。

  快下班的時候，她查看微博，這才從關注列表里發現，老先生出門採風，找寫文靈感去了。

  姜虞揉了揉太陽穴。

  都說萬事開頭難，她也沒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個作者竟然如此的「難」。

  心頭帶著沮喪，姜虞難得地沒有加班，如常循著時間回了寢室。

  正好之前網上買的書也到了，取回來後，姜虞習慣性地拍了一張照片，上傳微博。

  【本月閱讀目標，大家一起監督呀！】

  發出去沒多久，很快有熟悉的id在下方留言。

  【魚魚怎麼突然開始看《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還有《如何讓你愛的人也愛上你》之類的書了？】

  【樓上你這都看不出來，我們魚魚顯然是準備追人了，魚魚我說的對不對？】

  姜虞的微博名叫做「我是一隻魚」，不管是生活里還是網絡里，她很喜歡大家親切叫她「魚魚」。

  「我是一隻魚」回復留言。

  【QAQ你好機智。】

  姜虞的微博之所以受歡迎，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她的推文寫的很「親人」，很少傾訴一些陽春白雪，更多是用簡潔質樸的語調將自己想要抒發的情感表達出來。

  這並非她文筆不好，從她寫推文起，非常多大出版社邀請過她書籍前面的推語，不過她都拒絕了。

  加之她有空的時候，會將推文錄音出來，很多人邊看邊聽，仿佛對面坐著一個溫柔可親的大姐姐，將所有一切娓娓道來。

  所以跟著她讀書打卡的人非常多，每本她推薦或者正在看的書，下面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一起看。

  才回復完，又一個眼熟的ID跳出來。

  「想吃魚」：【get了。】

  「我是一隻魚」：【你也有喜歡的人了？】

  另姜虞意外的，「想吃魚」回覆：【我一直都有。】

  「想吃魚」算是最早關注姜虞的那一批粉絲。

  而且是那一批粉絲里遺留下來的唯一一根獨苗。

  他存在感不是很高，但是她的每一條推書文章下面都會為她點讚，遇到她特別推崇的書，還會在超話里抽獎贈送。

  本數不多，起碼沒有多到讓姜虞感覺到「負擔」。

  有人願意分享，讓更多人看到她喜歡的書，也是一種令愉悅的事情。

  所以聽到「想吃魚」說他一直都有喜歡的人，姜虞很為他高興。

  姜虞再次回覆：【那就跟我一起看吧，理論加實踐，我們一定可以的！】

  做完正事，又隨便給自己鼓搗了一些乾糧，姜虞無可避免地面臨了一件她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工作的時候，可以說自己不能胡亂摸魚發消息，可現在回了宿舍——

  姜虞「嗷嗚」了一聲，雙手捂住臉搓了一把，然後拿起手機。

  昨晚宋澤禮又幫了她一個大忙。

  …

  不管怎麼樣，說聲謝謝總是應該的。

  姜虞雙手抱著手機，噠噠噠敲字，寫了一-大段，正要發出去的時候又收住動作，將輸入框裡的字全部都刪掉了。

  接著，又敲字，刪除……

  如此反覆好幾次後，姜虞最終選擇了最簡單幹脆的。

  虞美人：【昨天晚上，謝謝。】

  發完後，姜虞放下手機，深吸了一口氣，翻開最上面的《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才看過目錄，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震。

  宋澤禮：【總算想起我了？】

  姜虞：「……」

  這話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子委屈勁兒，好像她是什麼將人用過就丟的渣女一樣。

  姜虞抿著唇想了想，最後還是退出了微信。

  姜虞這幾天可不是無所事事，她有心「追人」，自然要將對方的方方面面打聽清楚。兩人來自同一個高中，雖不是同班，學生時代的軌跡是重疊的，姜虞很容易便得到了他的電話號碼。

  姜虞直接給宋澤禮打了一個電話。

  「嘟」聲響起的瞬間，電話被接通了，接著，男人清冽低沉的聲音出現的耳朵中：「哪位？」

  姜虞：「我是姜虞。」

  「……」

  姜虞：「我是為昨晚的事情特別向你致謝的。」

  不知怎麼的，宋澤禮再開口，聲音莫名帶著幾分乾巴巴的：「不用客氣。」

  細白的手指摩挲過手機側面，輕點了幾下，姜虞歪過頭，視線落在書籍目錄的「男人躲進「洞穴」，女人滔滔不絕」這一行上，大腦攸地一轉。

  「我可以問一下麼，宋同學，你昨晚是看到了我發的朋友圈，才特意過來的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那本就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更沉的，每一聲都像是小錘子一樣一點一點鑿放她的耳廓，帶來異樣的酥麻感：「怎麼，那條朋友圈是特意發給我看的麼？」

  姜虞瞬間心跳快了幾分。

  這人是不是在她身邊裝了什麼監視器啊，怎麼會這種事情都知道？

  姜虞本能想要否認，畢竟這種事情看起來顯得有些過於心機了。她才不要一開始就給宋澤禮留這麼一個壞印象！

  沒等她開口，宋澤禮又道：「如果我是的話，你準備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