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兩人在摩天輪下告了別。

  本也是沒什麼交集的人，姜虞沒好意思再麻煩宋澤禮帶她回學校了。

  不過是失個戀。

  地球又沒有爆炸。

  寢室里靜悄悄的。

  蔣薇薇和王茹還在圖書館，另外一個的話——

  姜虞收回投向秦如夏書桌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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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去哪去哪，跟她無關。

  姜虞在桌前坐下來，半撐著腦袋，挺直的脊背漸漸彎曲，最後俯趴到桌面上。

  第一次克服恐懼，坐上摩天輪的興奮與激動漸漸褪-去，那種陌生又難言的情緒再次翻湧，沉甸甸壓-在她的胸膛上。

  被大學四年最親密的兩個人同時背叛，怎麼可能不難受？

  抽過放在一旁的書翻開，看了好幾分鐘，依舊無法集中注意力。

  心裡頭糾成一團，崩得緊緊的，越發呼吸不暢。

  姜虞合起書，拿過手機。

  解鎖，屏幕上是剛才打開的相冊，裡面都是她剛才在遊樂園裡胡亂拍下的摩天輪照片。

  姜虞隨手點了九張照片，發了出去。

  裡面正好有宋澤禮給她拍的那張照片。

  姜虞不愛在朋友圈發自拍，以往的話，她一定會精心挑選，略去自己的照片。但這會兒，姜虞已經沒心情去管那些了。

  才發出過，立刻多了好幾個點讚，這其中還有一個看起來略為陌生的頭像。

  姜虞點進去，發現是宋澤禮。

  宋澤禮也發了摩天輪的照片，和她滿滿當當九張不同，男人就發了一張照片。

  是摩天輪的夜景。

  巨大的圓形機械矗立在萬家燈火中，帶著緘默的色彩，不再是讓人恐懼的巨型怪物，更像在等待著什麼。

  姜虞指尖動了動，友好往來地在下面也點了一個贊。

  手機震了震，高中好友田暖發來了信息。

  【阿虞，你戀愛了？】

  虞美人：【？】

  對方甩過來一張照片，就是剛才她發在朋友圈裡的那張。

  田暖：【男朋友幫你拍的吧？】

  田暖：【所以時景是成功上位了？】

  虞美人：【是，又不是。】

  田暖：【什麼意思？】

  虞美人：【總之一言難盡。】

  下一瞬，田暖的電話打了過來：「阿虞，怎麼回事，你和時景到底怎麼了？」

  田暖是姜虞從小學一路到高中的好友，和姜虞不同，田暖極其戀家，哪怕當時分數線夠江大，最後還是選擇了家門口的虞城大學。

  面對著田暖，姜虞不再壓抑想要傾訴的渴-望。難受了這麼久，她確實需要找人來發泄一下，讓她把憋在心裡的情緒全部吐-出來。

  待她說完，總是話很多的田暖也沉默了下來。

  姜虞用力吸了吸鼻子：「抱歉啊暖暖，我之前沒告訴你和時景談的事情，對不起。」

  田暖又著急又心疼：「說什麼呢你個傻姑娘，你那是遵守約定不胡亂傳，幹嘛和我說對不起。媽的，時景以前追你那麼久，竟然會說出讓你先將關係保密的話，他是不是那時候就跟你那個大學室友搞到一起了？」

  姜虞一怔。

  她從沒想過這一茬，但田暖這麼一說，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像是連續片段一樣，一幀一幀在她面前晃過，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姜虞和秦如夏是在高中畢業的夏令營里遇到的。

  之所以能熟悉起來，是因為她們將來要去同一所大學和同一個專業。

  姜虞很珍惜這種「命運的相遇」，那段時期，幾乎每一天都和秦如夏黏在一起。

  姜虞和時景從幼兒園起就認識，小時候為了她在幼兒園打架，大了又努力考上江城大學。從姜虞記事起，身邊永遠繞著時景，隨便選一張以前的舊照片，都能在裡頭尋找到時景的影子。

  不管姜虞什麼態度，他永遠都跟在姜虞身旁，直到姜虞漸漸接受了這麼一個人。

  時景很懊惱自己沒有報上這個夏令營，每天晚上都會找她視頻問她辛不辛苦，累不累之類的。某次，秦如夏從她身後經過，瞥到時景，等姜虞斷了視頻後，她饒有興致地問姜虞是不是男朋友。

  姜虞：「是好兄弟，從小一起長大那種。」

  她笑著說：「真好啊，我t也想要這麼一個時時跟在身邊的好兄弟。」

  姜虞沒將這話放在心上，後來開了學，兩人發現竟然分在同班同一宿舍，越發親如姐妹。

  時景老來找她，漸漸的，秦如夏也和熟悉起來。

  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之前秦如夏在老校區被騷擾的時候，還是時景英雄救美，將她從那幾個小痞子手裡給帶了出來。

  時景果然成了時時跟在她身後的「好兄弟」。

  就像那天，姜虞聽到時景叫秦如夏「夏夏」。

  他叫得很親昵，但其實，在那之前，他早用那種語氣叫過「如夏」。

  而當時，姜虞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很多的變化其實都是在如常生活的細微點滴里完成的，只有站在時間的盡頭返身回去看的時候，才能感受到這其中發生的巨大變化。

  姜虞沉默，田暖也漸漸安靜下來。

  片刻後，她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能怎麼辦呢？」姜虞坐直身體，靠在椅背上。

  書桌最上層的架子上，齊齊擺著這幾年時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前面幾年，她雖沒有答應時景的追求，卻很珍惜身邊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但她的珍惜沒那麼多。

  不能只愛她，那她不要了。

  -

  不管什麼時候的男寢，永遠都是喧譁吵鬧的。

  宋澤禮一手插袋，緩緩往前，頭頂略顯昏暗的廊燈給他總是淡漠的面容打上了一層柔光，迎面走過來的江潮看到他，眼裡一喜：「學霸，等下能不能幫我跑個代碼？」

  江潮只是碰個運氣，兩人雖是同班，平時交集很少。

  沒想到宋澤禮竟「嗯」了一聲，讓他將代碼發過去，轉身推開了寢室的門。

  身後，江潮高興地原地蹦起來，迅速返身沖回寢室給宋澤禮發代碼去了。

  時景正叼著一根煙，側靠在椅背上玩手機。

  聽到開門聲，他擡-起頭來，見是宋澤禮，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掐滅了菸頭：「哎呀，回來了。」

  宋澤禮穿過他，將陽台的窗戶開得更大了些，沒什麼表情地：「嗯。」

  時景有些過意不去地說：「對不住了兄弟，實在是今天白天憋太久了。」

  姜虞外公就是因為肺癌去世的，非常討厭身邊人抽菸。時景每次和她一起出去的時候，都會特意將煙留在宿舍里。

  宋澤禮穿過他，走回自己桌旁坐下。

  一旁打遊戲的老三拿掉耳機：「景哥，要我說，你也太慣著你家公主了。大男人的抽個煙不是很正常？」

  「你也說是公主了。」時景聳了聳肩膀，「得哄著，寵著。」

  老三點讚：「景哥，不愧是你！新時代好男人！」

  時景僵著臉，笑了一下。

  雖面上不顯，時景心煩的很。

  下午的時候，姜虞明明已經過來了，卻又突然和他說，公司有點事她得再回去一次。

  再之後，他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摁掉了，只簡訊告訴他「很忙」。

  到底怎麼個忙法，能電話都沒空接？

  時景想去公司找他，秦如夏卻說想要回家，時景只得把她送了回去。

  到了家，秦如夏又說肚子不舒服，想要喝粥，時景沒辦法丟著生病的人一個人在家，只得給她熬了粥切了水果，將人伺-候舒服了，才急匆匆地離開。

  等他到入海出版社樓下，裡頭早已漆黑一片。

  看門的老大爺跟他說，加班的人全都走了。

  時景站在大樓的陰影處，又給姜虞打了個電話，姜虞依舊沒有接。

  平時他都會出去抽菸，今天著實是一顆心不踏實，煩躁的厲害，這才忍不住在宿舍里抽了起來。

  時景點開朋友圈，意外看到很少發朋友圈的宋澤禮竟然發了一條狀態。

  「你也去遊樂園了？」他問道。

  宋澤禮：「嗯。」

  時景：「還發朋友圈，少見少見，說起來我們下午也去坐摩天輪了。」

  宋澤禮沒說話，老三湊過來：「哇，老大竟然發朋友圈了，讓我看看他發什麼了？」

  時景手指下移。

  他看到宋澤禮發的那條狀態下方，稀稀拉拉點讚的幾個人中，某個眼熟的頭像。

  是姜虞。

  時景手指一顫，劃拉過去之後發現，姜虞不光點讚了宋澤禮的朋友圈，還發了一個九宮格的照片。

  「景哥你這就不厚道了，一看到嫂子發朋友圈，就立刻看嫂子了！」

  時景點開第一張照片，是午後陽光里的大摩天輪。

  他雙唇勾起：「你老大發的也是摩天輪，你看這個不也一樣？」

  老三：「你們下午就是去坐這個了？」

  時景：「沒，她沒坐，她恐高，最怕這些離地遠的遊樂項目了。」

  時景自己沒發現，當他說姜虞恐高，最怕這些的時候，語調裡帶著很淡的不屑。

  宋澤禮眉頭攸地擰起。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亮起，他垂眸看過去。

  ——是剛才加的某位同學。

  虞美人：【宋同學，你回宿舍了麼，回了的話方便幫我把辣白菜罐子拿下來嗎？】

  視線瞥到放在柜子內-側的那個辣白菜罐子，男人黑眸染上暖意。

  他拿起手機。

  S：【方便。】

  虞美人：【那麻煩了！】

  虞美人：【小貓磕頭.jpg】

  時景一張一張照片劃拉過去，滑到最後一張的時候，手指懸在半空中，頓住了。

  九宮格最後一張照片，是姜虞的照片。

  女孩半靠在觀景艙的窗邊，微笑看向前方。

  城市星星點點的絢麗燈火點燃了半片夜空，卻也不及她星眸閃亮。

  老三：「嫂子這不坐摩天輪了麼，看起來還很開心！」

  時景雙唇張開，眼裡閃過一抹驚愕：「這不可能啊，她明明最害怕坐——」

  話音未落，耳畔傳染宋澤禮略顯冷淡的聲音：「看樣子……」

  他微頓了一下，低沉的聲音里凝了點笑意。

  「你也沒有那麼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