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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一更

2024-09-14 15:29:45 作者: 蠍子蘭

  第130章 一更

  曾芝龍離開北京那天, 驕陽似火, 萬里無雲。

  臨行前,王修召集曾芝龍陳春耘和弗拉維爾會晤,東拉西扯聊南洋,聊海運,聊泰西。弗拉維爾一開始還有點防備, 後來被王修繞糊塗了, 加上本來他理解漢語就要比別人費勁, 最後乾脆照實說。

  曾芝龍略微一揚眉毛, 又放下。王修真實的目的都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聊天中了。他笑一聲, 殿下身邊混的人,沒有簡單的。

  聊葡萄牙的海運盈利,葡萄牙倒確實比西班牙和荷蘭這倆玩意兒好點,因為「壞」也是要有本錢的。坤輿萬國全圖上葡萄牙西班牙中間只有一條線, 但凡一個晏人一看這個圖第一個反應都是:這倆還沒合併?

  關於這件事,弗拉維爾也很悲憤, 因為小鹿大夫居然也是這個反應。晏人總覺得不可思議, 一大一小倆國家挨著還分裂那麼久。他跟雷歐講,晏人直面地圖時,不會同情葡萄牙為了對抗西班牙所做的努力,只會覺得西班牙是個廢物。

  葡萄牙雖然曾經並不強大, 現在總算航海技術不錯, 大晏和西班牙用的船原型都是葡萄牙多桅船。王修倒是覺得葡萄牙有一點類似國內徽州,徽商名聞天下, 主要還是徽州耕地太少。「十三四五,往外一丟」,到處闖蕩做生意。葡萄牙人也是一樣的。平民想要混出頭要麼參軍要麼出海,要麼出海當海軍,十幾歲就去討海。

  「葡萄牙強大的一個轉折點,是一次篡位。」弗拉維爾心想反正是講我自己祖國的歷史,聽者有沒有心他可管不了,「國王意外死亡,繼位的新國王是個幾歲的孩子。太后攝政,想殺舊國王的弟弟,王叔逃進一個城市,這個城市全部支持他,於是他造反,除掉太后和小國王,篡位成功。這位王叔登基之後,葡萄牙手工業振興,日益強大。」

  曾芝龍眼睛下垂,陳春耘清清嗓子,王修立刻岔開話題:「那麼葡萄牙和西班牙兩國之間,關係緊張嗎?」

  弗拉維爾臉上血色盡褪:「不是關係緊張,是西班牙入侵葡萄牙。我的祖國為了獨立,將不惜一切代價。」他沉默一會兒,流下淚來,「我和雷歐的家鄉在葡萄牙東北部,鄰著和西班牙的國界。西班牙軍隊入侵的時候,我和雷歐都不在。他們要求村民喊『偉大的西班牙國王萬歲』,否則就砍頭……我們一個村子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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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拉維爾慘笑:「除了我們兩個。」

  王修,曾芝龍,陳春耘同時微微低頭,表示哀悼。弗拉維爾急切地看王修,他認定王都事是攝政王身邊的高級秘書官之類的職務,非常有決定權:「王都事,我不怕跟你講明白為什麼我會那麼著急葡萄牙海上航運線。葡萄牙現在國內都在提高稅收,為了重建軍隊,重新立我們自己的國王。葡萄牙曾經很不團結,國內到處是起義,但是這一次提高稅收是大家都願意的,為了獨立我們什麼都能忍。葡萄牙的海上航運線是重要的資金來源,絕對不能斷,一旦斷了,十年之內都緩不上一口氣。王都事,葡萄牙從來沒做過不尊重大晏的事情,從來沒有!既然攝政王殿下也想要海面銀子,葡萄牙誠心尋求與大晏合作!」

  王修被弗拉維爾講得一愣一愣的,突然理解了老李為什麼說弗拉維爾有戰國時期說客的風範。這豈止是說客,都快有點縱橫家的風骨了!這種孤身海外為國為君不惜一切苦心孤詣的精神,當為國士。

  王修喟嘆:「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弗拉維爾熱切地看著王修,王修點頭:「我儘快將此事匯報給攝政王殿下。只是……索教官做得了主?」

  弗拉維爾苦笑:「孤懸海外,只能當做將在外了。」

  暢談將近一整天,弗拉維爾知無不言。他一說葡萄牙和西班牙幹仗,實質是背後是英吉利跟法蘭西幹仗,葡萄牙必須依賴海外貿易籌軍費,依賴海外貿易籌軍費就得跟大晏合作,王修倒踏實了。必須得有所圖,明明白白講出來,才是誠意。這番佬的意思很明確,大晏朝廷跟葡萄牙朝廷建交,明面上合作,共同撈銀子。南洋之地大晏把荷蘭與西班牙轟走,做生意捎帶上葡萄牙,那麼去墨加西亞葡萄牙答應幫忙,但是前提必須是清除海面上西班牙艦隊,因為現在西班牙艦隊封鎖西班牙無辜的海軍。這不是說葡萄牙海軍沒用,只是葡萄牙海軍沒有西班牙艦隊那麼下三濫。

  曾芝龍笑一聲,弗拉維爾就當沒聽見。

  最後,弗拉維爾向皇帝陛下與攝政王殿下獻書。在山東向通過捉住叛軍首領進京的計劃落空後,弗拉維爾毫不氣餒地想到另一個辦法,就是獻書,他日日奮筆疾書把《君主論》給翻譯了,不管怎樣都要試一試。剛剛翻譯完,居然就接到北京宣召的命令。

  臨行前,他告訴雷歐,只要見到攝政王,一切事情都會有眉目。

  是的。現在看來,他並沒有食言。

  弗拉維爾攥住自己的軍裝,暗暗地想,祖國,等著我。

  王修得了《君主論》,覺得稀奇,翻了翻,念給李奉恕聽。念到「一位君主如果不是本人明智的話,他就不可能很好地獲得忠告」,李奉恕笑一聲,原來是從這兒來的。

  曾芝龍那天跑進魯王府故意激怒他說的話,什麼君主應該怎樣怎樣,足夠僭越,合著是這書里的。

  「君主應該掌握生殺大權,因為愛戴從心隨意,但恐懼卻身不由己。」

  李奉恕笑了:「說白了,不就是論證畏威而不懷德?」

  王修也笑:「番邦居然也有人研究這些。」

  李奉恕淡淡道「這書我聽聽就行了。皇帝要學真正的君王治國之道。」

  弗拉維爾回到官驛,立刻給小鹿大夫和雷歐寫信。他告訴雷歐,一切都很順利。攝政王身邊的最高秘書官聽取了他的報告,將會匯報給攝政王。他聽說大晏朝廷也很苦惱兩廣港口商船數量銳減,弗拉維爾認為但凡攝政王不傻,都會知道這於兩國來說都是好機會。

  跟小鹿大夫寫信時,寫道,「親愛的梅花鹿,我按照你給我寫的指南逛遍了北京城,北京果然是天下第一都城,非常繁華,我甚至在這裡碰到了我自己的老鄉……」

  弗拉維爾沒顧得上逛北京,他只是讚揚小鹿大夫的家鄉而已。第二天他確定朝廷暫時不會宣召他,他拿著地圖在北京找到了在耶穌會會館裡供職的葡萄牙傳教士。都是孤身混在大晏的,葡萄牙西班牙的傳教士達成了很奇妙的同盟關係。還有法蘭西傳教士英吉利傳教士,反正他們在晏人心裡都一樣,全是番佬。

  傳教沒什麼業績,不太順利,晏人真正感興趣的是泰西的「奇技淫巧」,大晏士人入會目的是為了套泰西的學問,對此神父們也無可奈何。

  進出耶穌會會館最頻繁的是個叫王征的中年人。沉默寡言,但悟性極高,專精算學和機械,和利瑪竇的繼任者龍華民鄧玉函一起翻譯各項機械圖書為中文。今天王征帶來了自己的徒弟,和高級宣教士們一起聊學問。唯一的葡萄牙傳教士很嚴肅地低聲告訴弗拉維爾:「晏人不信上帝,也不信神跡,但是相信機械所帶來的奇蹟。我總覺得過於頻繁地跟他們宣講機械技術不太好,晏人學得很快。可是不講機械就得講天文曆法,總得講點實在的給他們,他們才能勉強聽一聽聖經宣講。如果只講聖經,他們就都不來了。」

  葡萄牙傳教士生氣:「毫無敬畏之心!」

  弗拉維爾笑一笑,沒回答。他站在門口,聽裡面四五國的話,難得能聊一起。王征的徒弟一轉臉,白白淨淨戴副眼鏡,看到弗拉維爾卻愣了。弗拉維爾也愣了,他們同時指著對方叫一聲:「是你?」

  那不是去萊州檢修火器的李在德麼!

  怪不得與火器那麼有心得!

  與會人士全都冷淡地看著弗拉維爾,弗拉維爾連忙道歉,離開會議室門口。他信步在走廊上溜達,溜達到一個房間門外,忍不住往裡張望。一個傳教士在用對剖的竹竿做成的「人」字形軌道滾圓球。圓球大多數都直直地從總軌道滾進比較直的軌道,沒有滾進另一條稍微彎曲的。

  弗拉維爾看得入神,對方沖他笑笑。因為不知道是什麼國籍的,乾脆用漢語:「您好啊。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弗拉維爾脫帽:「您好,我在等圓球什麼時候滾另一條軌道。請問您在研究什麼?」

  「機率。」那個傳教士認真道,「我在研究概率學。理論上的概率,和實際中的概率的差別,簡直是冥冥中的事情。」

  弗拉維爾耐心等待傳教士滾圓球。他突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哪怕萬分之一的機率,圓球滾進了另一條略彎的軌道,那麼這件事還是發生了,和滾第一條直軌道的圓球並不衝突。兩條軌道同時存在,互相永遠不見。那白色圓球在總軌道上不緊不慢,不緊不慢地滾動,終於滾到了岔路口,一條直軌道,一條略彎的軌道,選哪一條?弗拉維爾眼睜睜看著圓球終於滾上了略彎的軌道,輕輕的碰撞一響,「啪嗒」。

  事情徹底改變。

  兩條軌道,同時存在,互相不見。

  弗拉維爾微微鞠躬,戴上帽子離開。

  離開耶穌會會館,葡萄牙傳教士邀請弗拉維爾去他的住處共進晚餐。兩個人談談說說,正是傍晚,輝煌的晚霞磅礴燃燒,裂開天際,竟然像是一隻火鳳凰從皇宮方向衝出,揮舞巨翼迎風扶搖。弗拉維爾回頭一看,壯麗的景象震撼了他的靈魂。

  傳教士嘆氣:「大晏其實也是到處農民起義,和咱們的祖國有點類似。不知道大晏,究竟會怎樣呢?」

  火色的輝光映進弗拉維爾的眼睛,他灼灼的眼神遙望火鳳凰。

  「上帝保佑她吧。」

  強盛的大晏張開雙翼,則四海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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