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比顏喬更快反應過來的人是吳林序, 可相比來人話里話外對自己的嘲諷，他明顯對他們認識自己這件事顯得更加防備。

  

  同樣，他的目光也在他們走近時就將兩人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細微到連祁裕手裡只因無聊而晃著的車鑰匙都沒放過。從小到大的識人經驗讓吳林序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兩個男人不小的來頭, 以至於讓他剛要脫口而出的髒話在嘴邊收了收。

  「你誰啊？」吳林序對祁裕身旁的男人問道。

  男人揚唇, 「告訴你能怎樣。」

  顏喬始終注視著祁裕, 他也不躲避地直視自己，她問：「你怎麼在這兒？」

  不等祁裕出聲，吳林序就退後一步，伸手指向他們, 連連點頭, 「啊我知道了。」他對顏喬說，「這是你男朋友是吧？難怪我怎麼跟你示好你都沒反應，敢情有對象啊，有你還來幹嘛啊？！」

  祁裕伸手握住顏喬的胳膊, 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

  顏喬被他這麼一拉，提起的怒氣降低了點，但又嫌吳林序喊來喊去的很煩, 皺眉道：「誰跟你說他是我男朋友的, 他就是……」她忽地頓住，一下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和祁裕的關係。

  不過在吳林序眼裡這只是她的掩飾而已, 他揮手, 威脅道：「行行行，不是, 等回去讓你爸問問你是不是。」

  他說完, 又最後看了他們三個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顏喬很快便意識到這事的後果, 心裡一慌，因為就算吳林序沒法把祁裕說出來，可倘若這事真的被顏定凱知道，那家裡一定少不了場對她事無巨細的盤問。

  她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我都說了不是！你等一下……」

  「都自顧不暇了，還有閒心管別人？」

  這是祁裕從剛才到現在說的第一句話，就引得顏喬和吳林序雙雙停住了腳步，不同於他身旁男人嬉笑中的揶揄，祁裕那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上從始至終沒有一絲笑意，嗓音里的冷傲更是盡顯。

  顏喬：「？」

  吳林序驟然轉身，「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最好把你包養的那個小模特藏嚴點，不然如果懷孕的事被你父母知道了，你猜你會有什麼下場？」

  輕飄的語氣卻像一顆顆釘子將吳林序定在了原地，他臉唰一下變得慘白。

  半響，他攥著拳，咬牙，「你想怎麼樣？」

  祁裕視線移到顏喬臉上，朝她t挑了下眉梢。顏喬這才在他的眼神暗示中從剛才那震驚的八卦中回過神來。

  她看著吳林序開口，正色道：「今天晚上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回去各自跟父母說不合適，我自然也當什麼都不知道。」

  「……」

  吳林序離開了，雖然他並沒像什麼達成協議一樣來個正式的約定，但顏喬的心也終是可以放進肚子裡了，畢竟他沒有其他的選擇，比起她被父母知道有個男朋友，還是他那隱瞞的「醜聞」顯得更有衝擊力點。

  只剩了他們三人。

  「你是顏嘉的妹妹？」那男人問。

  顏喬面對他們，點頭，「你認識我姐？」

  男人輕笑，「都在北城圈子裡混，況且你家又不是什么小門小戶。」他自我介紹，「我叫駱維，他朋友。」

  「我叫顏喬。」

  「知道。」駱維人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除了……他帶笑諷刺吳林序的時候，「行了，我們家蓉蓉還等我視頻呢，我先回車上了。」他用手背拍了下祁裕胳膊。

  駱維離開後，顏喬和祁裕對視一眼，後便心照不宣地一起在酒店前的噴泉處的空地前漫步，猶像當初在倫敦那樣，那時的他們不知道像這樣走過多少次，又不知有多少條倫敦的街道殘留著他們的回憶。

  可光陰荏苒，一切都像被抹平一般。

  「你喝酒了？」祁裕先出聲，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嗯。」

  「別喝太多，尤其是一個人在外面。」

  顏喬聽著他明顯含著關心成分的話語，卻說不上來自己此時的滋味，「我知道，就喝了一點。」

  她扭頭，又重複了一遍剛見面時問他的問題，「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是碰巧，還是……」

  他在擔心她和吳林序的單獨見面？

  「碰巧。」祁裕說，「在酒店五樓談了點事。」

  「……我說呢。」

  處在周末北城熱鬧的商圈裡，無意碰上一面的確不是什麼罕見事。所以祁裕應該是和朋友約來這邊見面，結束離開的時候看到了她和吳林序在爭吵，隨便來幫個忙罷了。

  她早說過，他是個很熱心的人。

  「看來你那天的話沒錯，吳林序確實瞞得還挺好的，要是他爸媽知道他有這麼拿不出手，估計也就不好意思跟我爸提了。」顏喬又問，「所以你是怎麼知道他的事的？還這麼詳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想知道就一定有方法。」祁裕說完，停留在空中的目光短暫一滯，而後又補充，「況且只是他父母不知道而已。」

  顏喬點頭，對他這話深信不疑。

  的確，圈子裡那些富二代富三代背著父母偷偷做的事可太多了，同齡人都清楚，之所以一直風平浪靜，主要也是沒人會將這些事傳到父母耳朵里。

  除非，是他得罪了什麼人。

  顏喬朝他道了聲謝，又道：「要不是你和你朋友過來，我今晚可真的要憋一肚子氣了，不過最後能看到他狼狽的樣子，還真是大快人心。」

  聽著她明顯輕鬆的語氣，祁裕側眸，看到了她臉頰因酒精染上的一抹緋紅，以及那微微彎起的唇角。她這副面帶紅暈的模樣，猝不及防地將他拉回到了去年倫敦酒店的露台上。

  可像，卻又不像。

  「你爸和你姐很著急你找男朋友嗎？」他問。

  顏喬搭在包包上的手指動了動，「或許吧，或許他們想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來照顧我，況且我也的確到年紀了。」

  祁裕：「……」

  她話音落下，沒等來他的回覆，反倒是先聽見了包里手機接連的震動響聲。倘若拿到平時，顏喬一定不會在與旁人聊天時拿出手機看未讀消息，可此時，她像是要逃離這種不自在似的，將手摸進了包里。

  祁裕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斜睨了眼。

  顏喬點開微信，發現是陳遠泊，他先給自己發來了一張電影購票APP的截圖，然後又發了兩條語音過來。

  她想都沒想就點開了，習慣性地將手機舉到左耳處，而恰巧，祁裕就走在她的左邊。

  「顏喬，你在忙嗎？我看過幾天要上映一部口碑不錯的喜劇片，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去看吧。」

  一條語音結束，下一條緊跟著自動播放，「我記得以前咱們高二的時候老師有在班裡放電影，我看你還挺喜歡的，每次都看得特別認真。」

  播放結束，顏喬把手機拿到眼前，又點開了那張截圖，下意識放大看了下可選的電影場次。

  「朋友？」

  耳邊傳來的聲音使得顏喬目光從手機屏幕上偏離，轉頭向上看去，「嗯，但其實準確來講是我的高中同學。」她沒了回復的心思，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祁裕和她對視，「沒聽你提過。」

  顏喬低了低眉眼，「我們是最近才聯繫上的。這事說來也巧，他無意刷到了我的視頻帳號，聽聲音想起了我，就給我發了私信，只是我回國後才看到……」

  她看他冷峻的側臉輪廓，忽地意識到他大抵對這種事不感興趣，顏喬在心裡自嘲一聲。人家也只是隨口一問，她卻像當了什么正經事一樣還認真解釋起來了。

  她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慢慢停住腳步，「那個，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家了。」

  祁裕像是有點出神的模樣，他點了下頭，「我送你？」

  「不了，司機還在等我。」

  「注意安全。」

  「……」

  等顏喬回到京北莊園時，發現家裡只有顏嘉自己。看姐姐難得回來住一次，她就猜到她一定是在等自己和吳林序吃飯後獲得第一手內部消息。

  只是回家後的顏喬簡直累得連做表情的力氣都沒有，原本和那種紈絝子弟吃飯就很辛苦了，結束之後更是又鬧了這麼大一出，還出乎預料地碰到了祁裕和他朋友。

  坐著換鞋時她就一口接著一口的嘆氣，身體不累，心著實是累得不行。

  「怎麼樣啊，吳家那個兒子帥不帥？」顏嘉看著無精打采走來客廳的顏喬，迫不及待地詢問。

  「挺帥的。」顏喬實話實說。

  顏嘉挑了下眉，「那有沒有後續？還會不會再聯繫？」

  顏喬將自己甩到沙發上，踢掉拖鞋蜷縮起來，雙眼發直，「不會再聯繫了，不合適。」

  既然她答應了吳林序，那她就一定會信守諾言。儘管偷偷告訴姐姐也不會影響什麼，但主要說多錯多，萬一趕上她現在腦子正不靈光，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可怎麼辦。

  所以在半路的時候顏喬就已經想好了一套應付顏嘉的說辭，無非就是像談不來這種非常保守且常規的拒絕方式。

  但願吳林序也是如此。

  *

  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恰好陳遠泊還非常主動地約她看電影，那顏喬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照例挑了一個陳遠泊休息的日子，兩人去了家坐落在商場頂層的連鎖影院。

  起初顏喬是打算各買各的電影票，或者一人出電影票錢一人買飲品爆米花，但陳遠泊的想法非常堅決，堅決到顏喬都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就只好全部讓他出錢了，而自己則選擇中午請他吃飯。

  這樣想來也算公平。

  很常規且平庸的輕鬆喜劇電影，看得出來每一處笑點都是計劃之中，拋開一切不談，在這個初秋的季節里當做無聊周末的一次消遣也還算對得起那電影票錢。

  電影結束後已經一點多了，正好兩人都有些餓，就在這一層找了家淮揚菜館。

  很嫩的響油鱔絲就是這家的招牌。

  「你父母有催過你結婚嗎？」陳遠泊給顏喬的杯里倒了些茶水。

  被他這樣一問顏喬驀地有些感慨，想著看來自己還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無論從哪裡都少不了感情上的問題。

  她回：「催到沒催過，就是有時也會想著給我介紹適齡的男生。」

  陳遠泊擡眼，「給你介紹的男生一定都跟你是門當戶對的，都很優秀吧？」

  顏喬慢吞吞地搖頭，悵然道：「光有錢有什麼用，我才不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闊少爺。」她問，「聽你這意思，你父母催過你？」

  陳遠泊揚唇，兩胳膊在餐桌上搭著，「是啊，主要是我媽，我想也許跟她這兩年的身體狀況有關，不過她還是很尊重我想法的。」

  「阿姨身體不太好嗎？」

  「就是更年期那些老毛病了，不是什麼大問題。」

  顏喬：「那你現在是在和阿姨叔叔一起住？」

  陳遠泊搖頭：「我父母在郊區一處清淨的宅子裡，我工作不忙t的時候會回去看看他們。」

  顏喬笑，「我懂了，回歸田園生活對吧，父母打拼了半輩子，是該好好享受了，我以前也想過這樣。」她略微蹙眉，「嗯……只是工作什麼的不太方便，你父母怎麼解決的這個問題呀？線上會議嗎？還是交給別人了？」

  顏喬高中讀的那所學校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是富二代，就算有些家裡沒有特別富裕，但也絕對是中產以上的家庭，再加上願意為子女的教育付出的父母。

  和陳遠泊重新聯繫上以後，顏喬和向嵐嵐也打視頻共同回憶過高中時期的陳遠泊，總結出來就是，他在班裡絕對不屬於沒錢的那個。

  被顏喬發問，陳遠泊臉色無意識的一僵，「……我父母他們後來就改行了。」

  -

  午飯過後，兩人一層一層地往樓下轉去。

  路過三樓的一家家居店，顏喬朝內探了眼，見裡邊的貨架上擺著些碗盤杯子、以及床上的四件套，想著到時候搬去新家的時候都用的上，她便提議進去看一看。

  沒想到的是陳遠泊對實惠又好用的餐具頗有研究，顏喬就順勢向他諮詢了下，讓他幫自己挑一挑。

  「顏喬？」

  兩人背對著家居店入口方向，聽到有人在喊自己，顏喬便放下手裡的玻璃杯，回頭看去，看到來人後，她微微一笑，「安寧姐，你也來這邊啦？」

  譚安寧走近，「我一個朋友在這邊租了家商鋪，我陪她來轉轉。」她環繞看了眼這家店鋪的主營，問，「你來買家居用品？」

  顏喬點頭，「因為我過段時間就要搬出去自己住了嘛，想著這些也都用得上，就來看看。」

  她倆聊了幾句，直到譚安寧發覺身旁的男生一直在盯著自己看，面對這道無法忽視的打量目光，她選擇回看過去。

  陳遠泊微愣，沒想到自己被抓包了，有幾分尷尬，清清嗓子開口，「請問，您是譚總嗎？」

  顏喬睜大眼睛。

  譚安寧眯了眯眼，眼神中帶了些許審視，「你是？」

  陳遠泊討好地笑了聲，「我是昌和科技運營部的陳遠泊，您上個星期來我們公司，當時我跟我們王總一塊接待您來著，您還有印象嗎？」

  譚安寧凝視了他幾秒，而後點頭，態度依舊不冷不熱，「啊，好像有點印象。」她看向顏喬，「他是你……」

  顏喬還沉浸在陳遠泊剛才點頭哈腰的樣子裡，有些出神，「他是我一個高中同學。」

  譚安寧目光在他兩人身上轉了轉，笑了聲，然後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真沒想到你們兩個會是高中同學，這北城還真是小啊。」

  「……」

  *

  日落西山，陪朋友考察完市場行情，譚安寧婉拒了好友的晚飯邀約，回到車裡她便給祁裕發了條消息過去。

  譚安寧：【晚上有事忙嗎，沒事回我爸媽那兒吃個飯吧，他們總念叨你呢。】

  祁裕：【嗯，等我忙完。】

  譚安寧勾了下唇，給母親打電話，告訴她祁裕等會兒會過去吃飯，讓她囑咐家裡阿姨再多做幾個菜。交代好一切，她就把手機扔到了中央扶手箱上，系好安全帶，踩下了油門。

  她自然比祁裕到的要早，父母也都在客廳沙發上坐著看電視。

  譚安寧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給祁裕發了個詢問的消息，便開始跟父母聊好友租賃商鋪的事，而後理所當然地提到了顏喬。

  「媽，您猜我等然然的時候碰到誰了？」

  譚母好奇：「誰啊？」

  譚安寧：「顏喬，不過您絕對想不到她……」

  「祁先生來了。」阿姨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進門處傳到客廳。

  沙發上三人扭頭，就看到祁裕頎長的身形從玄關處拐了過來，深藍色短袖T恤凸顯出了他的寬肩，賠上休閒西服褲更襯得他身高腿長。

  譚安寧笑，從他進來開始，她的視線就從未從他身上偏離半分，等祁裕和父母問好過後，她說：「阿裕，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

  祁裕從兜里拿出手機，「沒，開車來著。」

  「晚餐快好了，先來坐吧。」譚母朝他揮揮手，又繼續興趣盎然地問譚安寧，「你接著說，想不到什麼呀？」

  譚安寧等祁裕在自己身邊坐下後，說：「我爸上個星期不是讓我去昌和科技談新一季度的項目審批來嗎，當時在他們王總身邊有一個男員工，其實我是沒什麼印象的，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個男的居然和顏喬是高中同學。」

  這番話里飽含的信息量足以使另外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尤其是原本在看手機的祁裕。

  譚母張大了嘴巴，將電視聲音調小了些，結合剛才譚安寧說的稍加聯想，「難不成你今天下午在商場碰到他們了？」

  譚安寧點頭，「對啊，他倆說說笑笑地一起逛家居店呢，是那個男的認出的我。」

  譚父問：「這個人什麼來頭？」

  譚安寧撇撇嘴，「我起初想著會不會是哪家少爺隱藏身份來歷練的，但再想想壓根不可能，您是沒看到那天他們老闆罵他的樣子，尋常的公子哥哪個忍的了？」

  譚母眉頭緊鎖，「那顏喬怎麼跟他會是高中同學，不會是遇到騙子了吧？我看他家這個二女兒還挺單純的。」她搭上譚父的胳膊，「你說要不要跟她爸爸提一提呀？她可是個女孩子，萬一被騙了，可就不是錢那麼簡單的事兒了。」

  譚父沉吟，擡了下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別多管閒事，人家有父母，還用得著咱們操心。」

  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談論自然只是茶餘飯後打發時間的產物，譚母和譚父也不可能真的只因女兒的幾句話就真的去參與別人的家事，先不提人家會不會領情，最重要的是無論會有什麼結果，也都和他們無關。

  只不過在她們沒注意到的地方，祁裕打開微信一個聊天框，面無表情地敲了幾個字，點擊了發送鍵。

  很快對面就給了回信。

  【好的祁總，我會儘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