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 32 章

  陳遠泊認識譚安寧這件事真的挺讓顏喬意外的, 只是相比他們因工作有交集這件事，讓顏喬最瞠目結舌的，就是陳遠泊見到譚安寧時低聲下氣的態度。

  和譚安寧在家居店門口告別後，顏喬也沒了再逛下去的心情。

  

  回家的半路上她就一直在思考。

  因為在她之前的判斷里, 陳遠泊最初那句對自己職業的描述, 讓顏喬下意識以為他是在自家公司工作, 可直到她重新找出兩人的聊天記錄，這才發現了表達方式的不對勁。

  陳遠泊：【我本科畢業後就去了家科技公司。】

  這話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也不像在自己家公司上班，況且……一個富二代會有剛才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不由得讓顏喬起了些許疑惑和不解。

  再和陳遠泊見面就是幾天後了，這次依舊是他主動約的顏喬。

  原本顏喬犯懶想在家裡舒舒服服的看劇, 就找了個理由想回絕掉那沒什麼意思的下午茶邀約, 可陳遠泊這次莫名地非常主動，甚至話里話外還有些急促，這不免得讓顏喬察覺了些微不對，權衡再三應了下來。

  大廈七層, 一家法國菜的雙人下午茶。

  顏喬走進餐廳時，遠遠地就看到陳遠泊坐在餐桌前，似乎在揣揣不安地滑弄手機。

  她佯裝什麼都沒有察覺, 拉開他對面的椅子, 看了眼已經上桌的三層甜品台，「怎麼突然想吃下午茶了？」

  陳遠泊擡頭, 將手機屏幕關上, 「我記得你喜歡吃這些。」

  顏喬：「嗯，這個可露麗看起來不錯。」

  陳遠泊：「嘗嘗看吧。」

  顏喬也不客氣什麼, 用叉子插了一塊放進了自己的盤子裡, 細細品嘗起來。

  來到這裡已經過了十幾分鐘了，可陳遠泊卻始終只說些有的沒的, 就是不提今天喊她出來的重點，見他這般，顏喬也就裝傻，反倒有興致地跟他探討起了自己喜歡的甜品。

  不過話題兜兜轉轉，最後先忍不住的還是他。

  陳遠泊有一口沒一口地嘗著那塊蘋果盤，兀地開口，「我接下來這話可能有些冒犯，希望你不要多想。」說著，他還頗正式地放下了餐叉，試探道，「我想問下，最近你父母或者家人……有在打聽我的嗎？」

  打聽這個詞還是保守了些，嚴格來講應該叫調查。

  ？？？？？

  顏喬眼前好像飄過了一長串的問號，足足滯了五秒，她覺得有些好笑，「我t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叫打聽你？我都沒跟他們提過你這個人啊。」

  她給了否定的答案，可陳遠泊的面色卻變得更不好了。

  他又像是不死心一樣，又問：「會不會是你不知道？無意被父母發現了我的存在，所以……」

  顏喬放下餐叉，表情變得嚴肅。

  「我可以向你保證。」她蹙眉，說，「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人調查你，是不是你得罪什麼人了？」

  陳遠泊搖了搖頭，如坐針氈，擠出一個笑，「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

  見他終歸沒有想和自己實話實說的意思，顏喬自然不會刨根問題，她便不再多言。

  這一桌下午茶不被人欣賞，也屬實浪費了些，可是沒有再聊下去的欲望才是主要，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結束後顏喬想去地下的那家進口超市逛逛，便和他分道而行。

  陳遠泊獨自心神不寧地去了地下停車場。工作日下午的上班時間，停車場裡行人寥寥無幾，他循著腦海里的停車方向，低頭準備從兜里掏出車鑰匙。

  垂下的視野里突然多了一個人，將自己擋了住。

  他停住，一點點擡頭，見是一個身形高大的板寸男人，第六感讓陳遠泊察覺對方來者不善，他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然後趁對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轉身撒腿就朝反方向跑去。

  可沒出幾步就被那男人追上了。

  板寸男人伸出胳膊將他攔住，面色冷厲，「陳先生，我家老闆有話跟您說，請您上車。」

  陳遠泊強撐著，穩住身體，餘光四處環繞觀察有沒有過路的人或保安，一無所獲後，他崩潰地壓著嗓音喊：「我都說了錢我會還的！法院也已經判過了，現在是法治社會，難道你們非要逼死我嗎？！」

  板寸男人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面不改色地看他，「陳先生，我想您是認錯了，您可沒欠我們老闆錢。」

  陳遠泊臉色一變，支吾道：「你、你不是來催我還錢的？那你老闆誰啊？」

  「……」

  蟄伏在拐角隱蔽處的一輛豪車，漆黑的車玻璃私密性極強，像是隔絕了車外一切的響動，讓人無法探究到內部究竟都發生了什麼，這對於一輛價值千萬的豪車來講原本是一個優點，但對於此時的陳遠泊來講，才是最令他心裡打顫的由頭。

  不過不管怎樣，他終是鬆了口氣，畢竟除了那些兇狠的債主外，他自詡沒有得罪過其他人。

  一聲關門聲響，陳遠泊整個人連帶著抖了下，他身體緊靠著車門處，看了眼守在車門外的板寸，然後慢慢朝左側看去。

  那是一個令他一見就無法忽視的男人，也亦是車內低氣壓的來源。

  陳遠泊早在幾年前就聽說過諾潤集團內部的變動。董事長祁景山故去後，集團這位新上任的祁總雖年輕，但業內都傳其手段狠辣，眼光獨到，而事實更是證明了一切，短短几年的時間內諾潤集團就在他的帶領下在國內聲名鵲起。

  而陳遠泊自是在財經新聞上看到過這位祁總的名字。

  此時，他就坐在自己身邊。

  男人高挺的眉骨襯出英俊的眉眼，下頜微擡著，懶懶地半闔著眼皮，修長的手指正漫不經心地活動那被摘下的腕錶。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陳遠泊謹慎開口。

  男人置若罔聞，死寂一般的車廂內，只從他手底傳來細碎的聲響。

  說出的話無人回應，陳遠泊臉上一時掛不住。

  半響過後，祁裕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一語中的，「奉勸你一句，做事之前先想想對方的身份是不是你可以碰的。」

  陳遠泊滿頭霧水，他甚至有在懷疑是不是他們找錯人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能不能說明白點？」

  祁裕手裡的表換到了左手上，右手上擡，摁了摁眉心，原只是疲倦時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卻讓陳遠泊的眼睛一點點變大。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視線緊緊凝在了祁裕右手虎口處的那顆黑痣上。

  腦海里划過前兩天還在反覆翻看的顏喬日常帳號視頻里出現過的幾個畫面。

  要知道接觸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投其所好，所以顏喬那些視頻他已經翻過不下十遍，著重放大到去看每一個細節，除了她自己以外，出現過的每一個人陳遠泊都有在著重關注。

  尤其是，異性。

  顯然相比那些平平無奇的男性同學，在去年年底那段時間，突然就開始頻繁出現的一個男人才真的讓陳遠泊敲響了幾次警鐘，但因為那男人後來再未在視頻里出現過，何況已經是去年的事了，所以陳遠泊也並沒太過在意。

  只是就在剛剛，他好像知道視頻里那個男人是誰了……

  「顏喬？」陳遠泊脫口而出，「是不是因為顏喬？」

  祁裕終於扭頭施捨了他一個眼神，「算你還有點腦子。」

  陳遠泊頓時想明白了來龍去脈，既然知道對方找自己的目的，那他也終於不用再提心弔膽了，「祁總，我想您真的是誤會了，我和顏喬是高中同學，雖然最近才重新取得聯繫，但三年的同學情誼不會改變，我……」

  祁裕擡手一個動作，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不要把你用在顏喬身上的那些伎倆展示給我看。」

  陳遠泊好像從祁裕那雙寒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怔愣的同時聽到他慢慢開口，「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祁裕收回視線，將手錶搭在了自己左腕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叩著搭扣，「你應該慶幸我在你還什麼都沒有開始前就找到了你，否則……」他嘴邊的話故意停了一秒。

  「就請你小心你住在西郊城中村的父母。」

  「…………」

  *

  清晨。

  對於顏喬來講是一個只有睏倦的早上，自從從床上勉強爬起來後，她簡直是哈欠滿天飛，站在鏡子前刷牙時的動作都變得機械。之所以能把她這個懶蟲從被窩裡喊起來，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今天要去參加向嵐嵐哥哥的婚禮。

  顏家和向家的來往十分密切，所以除了在學校的顏霖沒辦法參加以外，其餘三人都各自延後了手中的工作，騰出時間以便出席。

  坐在餐桌旁用著早餐，安靜的餐廳內只有碗筷的碰撞聲。

  顏喬左手拿著勺子舀小米粥，右手拿著筷子夾了只灌湯包，放在嘴邊咬開爆出鮮美的汁水，她吸了口湯汁。

  「喬喬怎麼起這麼早啊，不多睡會兒？」楊琪華問。

  顏喬咂摸了一下味道，頭也不擡，「我答應嵐嵐提前去幫她收拾收拾呢。」

  楊琪華點頭，「嵐嵐剛回國，事也多，正好你去幫幫忙。」

  自從回國後顏喬幾乎每天都是一覺睡到中午，早飯對她來講完全不存在，不過今天早起來吃吃喜歡的湯包，感覺還挺不錯。

  雖然還是困……

  「你這已經畢業了，想過以後做點什麼嗎？」顏定凱難得關心她幾句。

  顏喬悶頭咀嚼的動作一停，字音在嘴裡含著，「我什麼都不想干。」

  「不想干？」顏定凱看她，「剛畢業的話可以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但難不成你一輩子就在家待著？結了婚就當家庭主婦？」

  顏喬扁嘴，拿著筷子的手搭到餐桌上，「我沒說一直都不找工作呀，這工作也不是說有就有的，得謹慎一點嘛。」

  車軲轆話說來說去也沒含著什麼重要的信息。

  顏喬並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清楚，說出來又能如何，難不成跟顏定凱直截了當地說自己要當歌手？那她只會被毫不猶豫地拒絕。

  說也沒用，不說也沒用，那她選擇不說。

  顏定凱：「這有什麼可謹慎的，想做什麼就去試試唄，又不怕工資低，不行的話就讓你姐給你在公司里安排個職務。」

  「我不。」顏喬果斷，「我不要去坐辦公室，我寧可……」莫名想起當初出國前顏定凱回絕自己以後進娛樂圈的事，她就賭氣起來，「寧可去天橋底下當homeless。」

  「嗯？」顏定凱疑惑地看她，又問顏嘉，「她說什麼，她當厚什麼？」

  顏嘉無奈睨顏喬一眼，淡淡道：「她說她要去流浪。」

  ……

  顏喬吃過早飯後就去了向家找向嵐嵐，全程參與了新娘子的接親、拜堂等儀式，這其中也用不著她什麼，所以她也就是跟著一起湊湊熱鬧而t已。

  家裡的儀式舉行完，就又隨車一起去了辦正式婚禮的酒店，酒店工作人員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所有人都在等待中午婚禮的正式開始。

  顏喬和向嵐嵐就站在婚禮大廳一側不礙事的地方，看遠處忙碌穿梭布場彩排的工作人員，她倆靠在一起閒聊。

  顏喬一臉頹唐，抱著向嵐嵐的胳膊，「我都好久不參加婚禮了，感覺除了這次，再參加應該就是祁裕和譚安寧的了吧。」

  向嵐嵐聽出她低沉的語氣，「誰能想到祁裕會愛上別人，你倆當初在倫敦那樣，我以為他早就對你……」她收了下話口，「哎，感情這種事還真是不好說。」

  「是啊，或許我和之間還是沒有緣分吧。」

  顏喬有時在想，倘若他們是在北城相遇的，那說不定他們之間的結局會改變。

  她不想在這個熱鬧喜悅的日子裡同向嵐嵐說自己那些糟心事，就當八卦似的，把陳遠泊的奇怪和異常給向嵐嵐說了說，包括遇到譚安寧那次，以及他約她出來又莫名其妙說有人在調查他。

  向嵐嵐問：「那他後來聯繫過你嗎？」

  顏喬搖頭，「就從吃完下午茶那天開始他就沒再給我發過消息，他既然不主動聯繫我，那我自然也不搭理他了。」

  向嵐嵐思來想去，胳膊搭上她肩，「喬子，你說他是不是做賊心虛啊，幹了什麼虧心事，一有風吹草動就覺得是有人要害他？我早說什麼來著，像這種多年不聯繫的老同學一見面就很熱情，絕對有貓膩。」

  她碰碰顏喬，朝顏喬握著的手機點了點，「你找他朋友圈，我給你分析分析。」

  顏喬說聲好，解鎖打開手機。

  她之前是有看過陳遠泊朋友圈，大部分都是一些工作日常，比如什麼剛下班，又在加班，又在開會之類的，其中也摻雜著些運動健身的視頻照片。

  可當她現在點進他的朋友圈時，映入眼帘的卻是一條中間一個黑點的直線。

  顏喬愣住，疑惑地發出了聲嗯，轉頭，「怎麼回事？為什麼看不到了？」

  向嵐嵐稍加思索，拿過她的手機，在對話框裡隨便敲了兩個字母發了出去，果不其然，綠色框框旁邊多了一個突兀的紅色感嘆號。

  她把手機還給顏喬，「喏，他拉黑你了。」

  顏喬一臉困惑，「為什麼？這怎麼連一點徵兆都沒有，我也沒得罪他啊……」

  「哎呀，這種反常的行為更進一步驗證了我剛才說的話，拉黑了合適，反正我也不願意你跟他接觸。」

  向嵐嵐還在法國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問題，只是無奈於她當時離的太遠，想管也管不著，就計劃著等這次回國陪顏喬一起去會會這個老同學，看看這個陳遠泊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不過讓她沒想到是事情的發展走向居然會是這樣，倒省她事了，也不用再擔心顏喬會上當受騙。

  「哼，就是，管他呢。」顏喬也這樣想，毫不在意地擡擡下巴。

  向嵐嵐倏爾笑得變態，肩膀撞她一下，「行了不提他，等後天姐們兒帶你看帥哥去，就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到時候你來我家啊，我找了化妝師給咱倆做造型。」

  「那個什麼明星晚宴？」

  「對呀，我讓我哥給我搞了兩個名額，到時候帶你去玩。」

  向嵐嵐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我跟你講，要真想找帥哥就得找娛樂圈的，就算是個四五線也不知比普通人要帥多少，而且嘴還特別甜，一個一個都可會哄人了。」

  想到可以去看帥哥顏喬還挺高興的，不過她眨眨眼，來了句：「但聽你這意思，怎麼有種要給我拉皮條的感覺？」

  向嵐嵐張大眼睛，拍了下顏喬的腰，「好啊你，居然學壞了？！等到時候……」

  她突然停住，見顏喬臉上的笑容消失，似乎在盯著哪邊看，她擡起手在顏喬眼前晃晃，「看什麼呢，都盯入迷了？」

  顏喬將她摁住，「你看哪個是祁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