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
2024-09-14 15:23:22
作者: 妹槑
冷戰
梅辭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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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多年沉疴一朝發作, 兩個人之間匆匆大吵一架,又或者是姜枕燭單方面的暴怒過後,梅辭便示威一般的迅速損了康健。
叫姜枕燭難以言喻的怒意委屈都頓時偃旗息鼓, 不得不憋回到肚子裡。
只剩一雙眼被傷的通紅一片,周遭氣氛也可怕的要死,連雲間尹楚都自覺退避三舍, 儘量非要緊事不去近身。
幾貼藥灌下去溫度也還是降不下, 提來的太醫有一個算一個, 幾乎都被拘在了主院出不去, 黑天白日的只守在梅辭身邊,只剩看顧他這一件事。
姜枕燭這邊被絆住一時來不及追究書尋,那邊久久不見梅辭的身影卻是自己尋了過來。
自然也就被晉王殿下抓了個徹底, 身旁侍從們嚇得心驚膽戰, 不知是何時得罪了這般人物。
只有另一邊被捆緊了的書尋,一臉早就料到的神情,只嘆自己做的還是不夠仔細。
「膽敢誘拐晉王夫!書尋,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殺你。」
姜枕燭趕來之時氣勢駭人面容可怕,沉沉的逼問幾乎要割破人血肉。
相較於書尋對她肉眼可見的陌生警惕,自己對其倒是熟悉的很。
若不是腦子裡還有一根弦被梅辭牽絆著, 她怕是當即就要一腳踹過去!
縱使梅辭暫且不知道他們將要成親的消息, 此番彆扭情有可原。
可書尋自己可是知道的清楚, 即便這樣,她也依舊不曾告知, 因為一點信息差便動了要把人帶走的心思。
自己果真沒有看錯,這個女人從頭到尾, 對梅辭便心思不純。
姜枕燭居高臨下的冷笑一聲,渾身的暴戾幾乎讓周遭安靜的落針可聞。
只餘年輕女子喘息急促的一點聲響。
「殿下, 你錯了…」
書尋勉強坐穩,好不讓自己看上去太多狼狽,眉心也皺了起來,有點憂心梅辭如今的處境。
她就說自己想的沒錯,這個晉王脾氣暴躁難忍,不值得梅辭託付終身。
「不是我要誘拐,是梅辭心甘情願,想與我歸家同行,因為本該如此…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書尋咬牙忍著身後粗糙麻繩鉗制的傷痛,嘴角冷淡的勾起一點弧度。
「殿下,人心強留不得,梅辭於您無意,若殿下憐惜,還請您高擡貴手,放人吧……至少,不要傷害他。」
「t陛下的賜婚旨意已下,梅辭便是本王的家事,我以後才是他最親的人,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置喙!」
姜枕燭生咬牙忍了當場一腳把她踢飛的慍怒,若不是怕梅辭同她惱……
可梅辭也是個小沒良心的,自己還做著同人相守相知一輩子的美夢,同榻相眠的梅辭卻只想奔向別處,離她越遠越好。
心口又開始隱隱悶痛,姜枕燭擡手,派人將書尋一行人暫且關押,又步履匆匆的重新回了主院之內。
梅辭還未清醒,月白跪在榻邊上哭的雙眼紅腫,卻也默默的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周圍人來來去去的替人擦拭換水,餵藥照顧,忙的井然有序小心翼翼。
姜枕燭喉頭滾著站遠了面目表情,此前幾日的親昵尚且歷歷在目,全是小騙子精心策劃的離別禮…
真是好大的一份離別禮,還自己同意了?同意個屁!
姜枕燭視線牢牢落在梅辭素白安靜的臉色,即使氣的頭痛,惱的恨不得把他當場揪起來,凶到他哭求認錯,也一時不捨得挪開一點視線。
恨不得如今是自己躺在那兒,替他受痛。
一連昏昏沉沉的兩日,眾太醫們頂著晉王攢著怒意的雙眼日夜不休,終於讓梅辭退了熱。
小郎君兩日只進了一點米水,仿若鬼門關走過一遭去,即使好受了一點點,也依舊是神思昏沉,暈暈乎乎。
睜眼瞧見姜枕燭冷漠的臉色便是匆匆的閉眼躲避,面頰雪白又倉皇……
腦子裡僅剩的一點畫面還記起她當日那般盛怒,駭的人下意識便要懼怕。
「不……不要……」
梅辭喃喃啟唇,沒力氣的低啞哭腔溢出來,即使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也在下意識的拒絕她,試圖把自己藏進被子裡。
姜枕燭身形頓住,即使掌心緊攥青筋繃緊,也到底忍下了自己下意識要上前的腳步。
心空空的墜落一半,一旁的月白卻也視線遊走於兩人之間神情恍然,末了便視死如歸的閉上了雙眼,跪直了給殿下重重俯首磕頭請求。
「殿下,公子身子弱,實在經不起一點折騰了,只求殿下…瞧在往日的情分上,不管此時有什麼緣由,先暫且放一放,給公子點時間養養身子吧 ……」
「侍懇求殿下了…」
月白視死如歸嗓音顫抖,頭碰的響亮,沒多久額間便暈出紅腫血跡。
姜枕燭一雙眼牢牢盯著梅辭避過去瑟瑟發抖的脊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出的這扇房門…
看來醒了的梅辭也不打算給她交代,反而閉了房門把兩人隔絕開,讓姜枕燭握不住的焦慮感更甚,甚至頭也一起跟著痛起來,針一樣的把她攪了個天翻地覆。
但是無論如何,不管梅辭以後會不會恨她怕她,姜枕燭也絕不會把人放走。
大不了,便拴在手邊上一輩子,日夜相處,總有一日能回到從前。
女人眼下昏暗,一時間腦子裡還不知道閃過去多少見不得人的心思。
尚且分不清現實夢境的梅辭自然是不清楚,他渾渾噩噩的夢魘,仿佛真見了書尋血肉模糊,殿下徹底厭棄,將他關在府內一輩子的場景。
本就膽小的小郎君被嚇壞了,尤不知氣到腦仁疼的殿下此時正被他拒之門外,只能站在花窗後去聽屋裡的一點動靜。
懷裡的聖旨硌的人難受,姜枕燭只恨不的拎著人的脖子惡狠狠的質問,卻又如同被人套了項圈的鷹犬,對著重病在床的梅辭說不出哪怕一句難聽話。
前後夾擊之下,反而逼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
又連吃了兩天的藥,梅辭醒著的時候昏昏沉沉,睡著了也並不安穩,幾乎一晚上斷斷續續的能醒個三四次,淺淺月光下深夜幽靜,姜枕燭就隔著一扇單薄的花窗,屏氣凝神的去聽他的呼吸聲。
似乎只有這時候,亂成一團麻線的心緒才能勉強安穩。
屋裡的呼吸又亂了,姜枕燭第一時間察覺到,腳下不由得靠近半步。
額頭又薄薄的沁出一層汗水,梅辭蹙眉瑟縮,眼淚不受控制的順著眼尾滾落。
夢裡殿下的威脅冷淡,在一遍遍摻雜懼怕的描摹下失了原本的色彩,甚至因為混亂傷心的加持,變得更加可怖。
梅辭又怕又傷心,夢囈里都在忍不住的啜泣。
直到窗欞吱呀輕響,來人悄然落地無聲雙眼幽深,安安靜靜的解了外衫,一雙繃緊的手臂,卻在碰到手下潮濕溫熱的溫度時自覺放輕放緩了力道。
梅辭暈乎乎的趴進人懷裡被摟緊,脊背被安撫的緩緩撫摸,來人一條腿放平另一側屈膝,垂眸背靠著床頭,連呼吸聲都自覺放緩。
掌心有節奏的輕輕拍在後心處,錦被合攏把人徹底罩住,只露了大半個額頭,乖乖的枕在來人的肩頭。
梅辭的啜泣聲低了些,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又過去多久,才又重新在周遭淺淺的墨香里回歸安穩重新入眠。
只不過第二天天一亮,那點熟悉的香味便煙消雲散,屋子裡依舊只剩他一個。
剛開始梅辭還只當是自己在做夢,只不過幾天的藥吃下去,到底還是清醒恢復了不少,夜夜都來的那人便也越發的清晰。
委屈便也隨之無限瘋長。
終於,等梅辭大概好轉之後,有了精神藏起自己心下的那點懼怕,準備同殿下坐下來,好好地面對面的談一談。
梅辭寫了信給她,當日她也應下了的,只不過看那日殿下的反應,卻仿佛從不知情一樣…
中間肯定是出現了誤會,只不過連著幾日都尋不到人,除了前面梅辭病著姜枕燭不能見,到了後邊,更像是姜枕燭刻意在躲著他。
梅辭如今出不去府門也見不到人,心下驚慌之餘還要擔心書尋是否安全。
末了也是實在走投無路,甚至把雲間堵在了書房內,模樣憔悴開口溫和的說想求見殿下,不知道現在殿下所在何處?
雲間手裡捏著密信呢,近來貼身守著殿下也受了不少荼毒迫害,如今眼下黑圓圈厚的快趕上眼睛大,垂首恭敬行禮之餘腦子也暈乎乎的,嘴巴簡直不聽使喚。
「殿下今日在春日宿…有要事公事!公子且稍等片刻吧」
說罷她都想擡手給自己一巴掌,又怕越描越黑,只好趁著人愣神之際抓緊溜之大吉。
只不過他沒說錯,殿下如今也確實是在春日宿內。
影衛司創立之時便是借著煙花柳巷遮掩,不然姜枕燭也不會傳出那些浪蕩往事。
只不過今日來卻是正事。
先帝暮年昏庸,聽信奸臣錯殺了不少忠臣良將,其中又數宋家為首,於她們姐妹幼時也曾有過恩情,不然當日她也不會在皇姐授意之下特意前去護著人。
如今證據確鑿大半,隨時便可翻案,身陷歡場的宋澤自然不用在繼續茍活於春日宿,此後身家清白,或堂堂正正或隱姓埋名,任憑他選。
「宋澤感念殿下大恩…」
春日宿花房內,宋澤端正垂淚跪拜,縱然心下婉轉愁腸,也十分清楚,那人的眼睛從頭到尾,也不曾真的裝下過他。
所以也不必苦心糾纏,他心下記得這份恩情便已足夠。
——
從春日宿出來即刻便去忙別的。
姜枕燭渾身氣勢低沉,近日來吃不好也睡不好,幾乎是連軸轉的想讓自己忘記什麼。
另一邊的梅辭聽罷春日宿的名號,又何嘗不是沉默,兩人心下都藏著怨氣,奈何一個想見,另一個人卻躲的實在厲害。
姜枕燭都能想像得到梅辭會如何為了書尋,為了回家求她。
她自知自己大概扛不住他的哀求,又不想放他離開自己半步,自然也就忍得下,不去見他。
「殿下徹底厭了我嗎……」
梅辭惶然喃喃,可一到深夜,身邊仿佛又能出現叫人安心的清淡味道。
梅辭努力熬了幾天夜也沒什麼用,可來人卻仿佛一眼便能戳破他的偽裝,他若不曾真的熟睡,便不會出現。
梅辭心下也莫名來了氣,仿佛同人徹底槓上一般,索性偷偷從月白筐子裡取了許多銀針,一個個皆偷偷戳進被褥里,只剩隱隱約約的一點針尖閃著。
入夜之後便側身躺好努力入睡,他睡熟之後不鬧人,只不過難免也會翻身t。
待銀針戳破皮肉便驟然清醒,梅辭睜眼一瞬便擡手攀住了身側衣袖,掌心指尖牢牢用力的抓緊。
姜枕燭側臉冷淡雙腳已落地大半,尚且沒來得及徹底逃走。
「不要…不要走!」
梅辭哽咽哭求,原地費力跪坐起來,手上不敢放鬆絲毫,剛一開口,眼淚便先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