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
2024-09-14 15:23:20
作者: 妹槑
暴怒
書尋是最後才知道消息的人。
梅辭嗓音柔和的在對面坐著同她說話, 看似條理清晰,末了面上卻難免帶出一點慌亂和試探。
即使他無比篤定姑姑的孩子不會在此事上拒絕他,但真的對上這張只見過幾次的陌生面孔, 心下便也有些不由自主的打鼓。
尤其因為自己回程還走不得水路…書尋若遷就他,路上便會添上許多麻煩。
事實上書尋聽罷也確實愣在了原地。
只不過區別於梅辭所想,她腦袋裡極速的轉著, 不懂為何晉王那邊信誓旦旦的, 仿佛隔天就要娶人過門, 梅辭這邊卻全然不知, 甚至如今還想著同她一塊南下。
「你…帝卿知曉嗎,他也同意你離開嗎?」
書尋拐著彎的試探開口,眉頭下意識的皺了一點。
「嗯」梅辭乖乖點頭應下, 然後又將梅府內搶回來的金銀細軟具體告知:「我…取了一半贈予殿下感謝…屆時剩餘的還是全帶還給姑姑, 我也用不了那麼多的,書尋…路上我會聽話的,儘量少給你添麻煩, 可以嗎?」
大抵是把書尋的猶豫看作了拒絕的前兆,梅辭再開口時便更慌了些,無措的垂眸抿了抿乾澀的唇肉, 垂下的睫毛輕輕的顫。
書尋的心跳聲無端便更快了些, 敏銳的察覺到這裡面的不對勁。
她大抵可以直接開口戳破晉王的事, 可女人視線緩緩落在梅辭懇切信任的面龐上,喉頭滾了再滾, 到底也沒有真的張開口。
即便晉王不曾騙她,是真的對梅辭有意, 可梅辭如今離開的這般乾脆,可能也並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況且王女這般的皇親貴胄…無數的兒郎都會前仆後繼的任由她挑選, 誰能保證她能從一始終,一直能對梅辭好?
屆時若王府成為第二個梅府,書家可就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了。
「好 。」
拿下主意只是一瞬間的事,不論是否能成,總要先試過才知曉。
書尋乾脆應下,甚至短短几瞬,就決定提前返航,乾脆利落。
「那我們三日之後便啟程離開,屆時所有的一切我來準備,你只需輕裝上路即可。」
「這麼快嗎?」梅辭茫然發問,手掌也下意識的緊張蜷縮,腦子裡最先便想到殿下…原本以為,能再多呆些時日的。
「是,家裡商鋪出了些問題,本來也要急著回去收拾殘局…屆時你一早便直接來尋我,我們回家去。」
書尋笑起來,這許多天,她還是頭一次有這樣明顯的,瞧這不太穩重的情緒波動。
眉眼間同姑姑更是有些說不上的相似之處,於是梅辭的難受不舍又被衝散幾分,也勉強的勾起了一點唇角。
「好…」他輕輕應聲。
——
只剩三天了……
梅辭期間好幾次想要同殿下開口都吞回到了肚子裡,不願意打破表面的這點平靜。
他只是下意識的更粘人了一點,甚至開始有些失眠,半夜睡不著,貼著人閉著眼睛數她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和著自己的呼吸聲起伏。
時間又短又漫長,此後的親昵相貼都宛如蜜糖毒藥,欺的小郎君暈頭轉向。
尚且被蒙在鼓裡的姜枕燭被人哄的,天天仿佛泡在蜜罐子裡,一天只剩兩件事重要,一是等著宮內的消息,二就是回府同自己夫郎膩歪。
期間又去了次馬場玩,梅辭十分勤懇努力,一下午都沒離開靈風和殿下半步,到了傍晚甚至也敢自己慢慢騎一段距離了,就連上下馬也利落了許多。
只是抱人的時候姜枕燭總疑心他又瘦了些,即使這幾天溫度升高薄了衣裳,腰也細太多了。
「梅辭,你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姜枕燭沉下臉來仰頭嚇唬人,梅辭卻早就不吃她這套,眉眼亮晶晶的往人身上掛,蹙了點眉頭說沒有:「平時不都是殿下看著吃的嗎?哪有這麼誇張?」
怎麼沒有,下巴瘦的一點肉都瞧不見了……
「今晚喝魚湯吧,殿下去釣好不好?」
纏人也學會了,姜枕燭自然是不會駁他的面子,不等人多求幾句就無有不應,還要刻意擺出一點兇巴巴的模樣:「你最好是多吃一點……」
胖一點,生病都能好抗不少……
另一邊宮牆內,姜明貞不眠不休的連守了人好幾天,只等凌止面色好轉穩住了胎象,甚至喝下藥去安安穩穩睡了一整夜,連面上疲憊都掃去大半t,緊繃的精神才勉強有些鬆懈,後知後覺出渾身的難受和頭痛。
凌止披散著頭髮睡顏安靜,平坦的小腹下孕育著她第一個子嗣,姜明貞直勾勾的盯著人看,周圍再多宮侍低聲提醒陛下注意龍體都被無視。
催得狠了還容易受到斥責,姜明貞壓低了一點聲響,眉眼間對著他們罕見的威懾凌厲。
眾人膝蓋重重落地無聲垂首,令人驚慌的氣氛,直到鳳君殿下不久後轉醒才破開口子。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不是沒什麼事嗎?」
凌止低啞開口去勾她的指尖,整個人試著往榻里挪了挪身子,驚的姜明貞差點就要蹦起來。
「你…你當心些!」
「沒事,哪有這麼嚴重,太醫們都說沒事了…上來陪我睡!?」
凌止勾唇拍拍床榻 ,姜明貞冷臉,眼下卻生出猶豫。
「快點,磨蹭什麼?再不休息上朝,怕不是明日便該有人參我妖后了……」
「她們敢?」姜明貞沉聲反駁,末了,也還是小心翼翼躺了上去,手臂把人半摟在懷裡。
姜明貞:「不舒服要跟我說。」
凌止敷衍的嗯,都不用哄,沒多久疲憊的陛下便徹底睡著了,勾的人低聲笑笑,指腹貼上她微皺的眉心。
宮內開了口子,姜枕燭便是第一個進去的人。
給凌止帶的禮直接送去他殿內,姜枕燭橫衝直撞,毫不客氣的便跟皇姐討旨。
那可真是急的腳下冒火,一刻也等不得,甚至姜明貞直到現在連梅辭的模樣都還沒瞧見過。
「你這…你好歹叫我見一見人吧?」
姜明貞藏不住驚詫笑意,難得見六妹身上有這樣尋常的活人氣。
「以後想見有的是機會,也不差這一次 ……」
見不見的,反正也影響不了他的決定。
姜枕燭幾乎是催著人給他寫好賜婚的旨意按下玉璽,又毫不客氣的要了一眾禮侍回府,眉眼間隱隱鬆懈一點,仿佛心中巨石轟然落地。
這下好了。
明皇旨意握在掌心裡,梅辭以後板上釘釘便是她唯一的夫郎,誰也不能改變。
怎麼也是兩莊大喜事,這樣都沒能把他留下喝酒,姜枕燭來的快去得也快,回到府上之際剛好能趕上晚飯。
激動的心緒再對上燭火下梅辭臉上暖絨絨的光芒時變得逐漸平靜,姜枕燭擡手撫了撫懷中的旨意,輕咳一聲,面上罕見的帶出一點矜持神色。
他視線全然落在梅辭身上,以至於沒瞧見一旁的月白還在無聲落淚側頭擦拭。
畢竟即使是短暫的停留,也對府上如今的朋友有了一點眷戀。
只不過明日過後,大家便是陌路人了。
梅辭低咳了一聲,臉頰上團著漂亮的紅暈,站起來等著她一起用膳,明明人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麼不同,可姜枕燭就是隱隱覺得有些奇怪。
讓人莫名的有些不安。
「生病了?臉色怎麼這麼差?有沒有叫太醫過來瞧瞧?」
姜枕燭伸手去碰他的額頭被側頭避開,梅辭搖頭說沒有生病,然後便殷切的給人夾菜:「殿下嘗嘗,這道菜是我做的…」
他會的不多,味道也算不上特別好,只是今夜,突然就很想讓她吃到。
姜枕燭卻是下意識憂心,縱使彎腰咬住他的筷子,也依舊不贊同的蹙眉:「也不怕傷著,以後都不許再去…」
話雖這麼說,到底那盤菜乾乾淨淨的還是全進了她的肚子,甚至連梅辭自己都沒撈到幾口。
小郎君垂眸藏住眼睛,鼻腔突然便酸的很。
最後一晚了…也…不得不說了……
傍晚床榻,乖乖跪坐的梅辭被人親的快要喘不上氣,姜枕燭溫柔間隙里偶爾便凶得很,仿佛胸膛里燃著火,馬上要把梅辭也一塊燒著。
喘息間偶爾拉開濡濕唇舌,雙眼凝神便能瞧見小郎君滿面潮紅,呆呆孺慕的神色。
姜枕燭緩緩挑眉,指尖已經朝著胸口處的聖旨摸了過去,準備即刻便給人一個驚喜。
可梅辭的話卻顯然要比他的動作還快,濕亮的唇齒開合著,指腹貼著她的臂膀,柔聲低啞的同自己告別。
「殿下答應過的,放我南下,明日便是啟程之日了。」
姜枕燭愣在原地,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麼話。
「時間是突然變得倉促了一些,只不過早晚也沒什麼不同,還要多謝殿下這些時日的收留,梅辭日後也會時時銘記感恩的。」
梅辭原本想笑一笑的,但到底有些艱難,最終也只是低下了頭,單薄的身影映著一些燭光。
姜枕燭卻只覺得荒謬……
慢半拍的起身站穩抽離自身去瞧他的神情。
什麼南下?
什麼啟程?
她又是什麼時候答應過他?!
仿佛此時此刻,梅辭這許多日的不對勁才終於有了答案,姜枕燭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梅辭這幾日的溫順討好全他媽的是在給她餵斷頭飯!
然後好和和美美的同他那個表姐回家去!
她就說那個書尋不對勁,次次惹她不爽。
難以遏制的怒意攀升,姜枕燭幾乎是怒極反笑,昏暗的燭光安靜的氛圍,一聲冷笑劃破平靜,姜枕燭面上神情駭人的厲害。
「上了我的床榻竟還想跑?梅辭,你這輩子都別想。」
姜枕燭咬牙切齒的低聲,不對勁的反應也終於招來了梅辭的視線。
他有些不明所以的乖巧仰頭,即使不太知道她為何是這般的反應,也下意識的帶上了一點本能的瑟縮。
「殿下…」梅辭跪直起身,嘗試伸手去拉她的袖口。
往日裡下意識的親近,如今都成了別有所圖,姜枕燭毫不客氣的無情揮落,手上力氣頓時害得人跌回床榻。
「梅辭,是誰蠱惑你?」
「書尋是吧…你且等著,我這就去打斷她的腿!」
姜枕燭難掩暴戾的自問自答,面上神情是梅辭從未見識過的可怕。
「殿下!」
梅辭被人惡狠狠的威脅嚇壞了,從頭到尾,他也沒見過晉王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仿佛真的下一秒就能要了書尋的性命。
梅辭不懂怎麼會這樣,他連忙想爬起來去追,只不過起的太急,反而眼前模糊頭痛欲裂重重跌落,轉瞬便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