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2024-09-14 15:23:24
作者: 妹槑
爭吵
姜枕燭喉頭滾著面上冷淡, 恍惚間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他的聲音了。
她腳下未停準備起身,只是袖口卻依舊被人握在掌心裡攥緊。
深夜,燭火都早已熄滅, 也幸好花窗很大月光明亮,所以屋子裡也不至於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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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把人隨手甩開,可梅辭的啜泣體溫就在身邊, 在月光下泛著濕漉漉的柔軟。
姜枕燭試圖說服自己狠心乾脆一點, 可到底僵了身軀未能如願, 反而呆呆的愣在原地。
兩人好多天都沒清醒的見過了, 姜枕燭也是真的,有些想念他……
鼻腔微酸喉頭痙攣,即便是冷硬的晉王殿下, 此時眼尾也莫名的浮現了薄紅。
在男女之情上說到底, 姜枕燭也不過是頭一次心動的普通人罷了。
「殿下!別走…別走好不好。」
似乎是知道只抓袖子沒用,梅辭跪直後便連忙抱住她的手臂,目光所及之處便能瞧見女人冷漠的側臉下頜, 陌生凌厲的叫人心下生畏。
淚珠忍不住的便順著臉頰滾落。
姜枕燭聽著他的哽咽,又下意識擡手撫了撫胸口處,捲軸邊緣輕輕膈著她的掌心, 清晰無比。
「殿下, 我們聊一聊好嗎, 我覺得當日沒有說清楚…」梅辭輕輕拉扯她的衣裳,很努力的跪直側身, 想跟人能對上視線。
可不論怎麼挪蹭,姜枕燭也不肯叫他瞧見自己一星半點。
這幾日心緒不寧, 幾乎是連軸轉,即使深夜呆在他身側也不曾真的閉上過眼。
姜枕燭不用想, 也知道自己現在會是個什麼狼狽模樣,如今對上的又是一心想離開她的梅辭。
那豈不會短了自身的氣勢?……仿佛自己沒了他就不能活一樣。
姜枕燭如今冷心冷情,再不肯給傷她心的梅辭一點好臉色看。
「殿下,我們之間應該是有誤會的…」
對方全然漠視,梅辭急的抿緊了唇肉,嗓音濕漉漉的開口。
周遭朦朧的香氣也隨著主人的動作霧蒙蒙的漫過來,姜枕燭很輕易的便被人勾的心軟。
她暗暗的想,梅辭騙她也沒關係,只要他肯說些好聽話……
就像是看完姑姑也還會回到她身邊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也沒關係,自己也願意相信,然後裝聾作啞的暫且原諒他。
往後再把人看的牢牢的,不給他第二次能逃離她的機會……
只要他願意。
「說。」姜枕燭啞聲開口,嗓音也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聽的梅辭越發的委屈了。
梅辭啞聲抽噎著,努力喘息了很久才能重新開口說話:「我當日給…給殿下寫了信的,就放在書房桌子上,殿下有收到嗎?」
「在信里,我把一切都寫清楚了的,殿下當日還遞了消息過來,同意了的,殿下……是忘記了嗎?」
梅辭還在很用力的抱著她,本就虛的身子,堅持沒多久就有些脫力了,偏偏又怕人跑掉,梅辭手上酸的額間都冒了汗珠出來。
信?什麼信?
姜枕燭擰眉,腦子裡準確的將那日那個僕使的話挖了出來…也頓時便知道了同梅辭誤會的根源。
原來竟不是去見書尋,而是要跟她一塊離開……
只不過此時再說這些也沒用,因為說到底,傷她最甚的鬱結,是梅辭竟然動了離她遠去的心思。
即便這裡面不曾有誤會,也不過會提前爆發。
梅辭此時喑啞的強調和求證,於她而言都更像是一種隱晦的催促。
其目的,還是想跟著他那個表姐遠走高飛罷了。
於是姜枕燭掌心緊握,心底的那點暴戾很迅速的便被人勾起,她猛地站起轉身,幾乎不用什麼力氣,瞬間就掙脫了梅辭的禁錮。
小郎君低呼跌倒之際反被人牢牢的掐住了下頜,姜枕燭迫他仰面擡高脖頸,淚水漣漣的臉毫無遮蔽。
女人面上更是陰狠慍怒,眸底濕紅可怖,臉色憔悴的肉眼可見。
以至於梅辭都下意識的蹙眉心驚。
「梅辭,你不用再同我說這些,我也不可能鬆手放你們南下,你那個表姐如今我也抓了,你若不信大可以試試。」
「日後你若膽敢再踏出這府門一步,我即刻便可砍下她的手腳,我說到做到…」
大抵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對著梅辭放這種狠話,姜枕燭咬牙切齒的失神。
眼看著平日裡被自己小心護在掌心裡哄的小郎君怕的哭都不敢哭,單薄的肩還在下意識的顫抖。
那眼底的畏懼驚慌顯然也同等效用的刺痛了姜枕燭自己,她手上用力後壓便即刻準備轉身逃走。
直到身後人明顯的痛呼出聲,尖銳的瑟縮可憐頓時將她的視線重新引回去。
原本只草草蹭過後背的針尖,如今反而因為跌落的重力戳破皮肉。
梅辭顯然自己都已經忘了還有這一茬,以至於被扎到時也嚇了一跳,同時,也是真的有些痛…
直到殿下去而復返,把他用力拽起來攬住腰背,撩開發絲垂首,瞧見了他後背雪白裡衣暈出的點點血痕。
宛如一朵朵的梅花悄然綻放,靈敏的鼻腔內捕捉到淺淡的血腥氣。
姜枕燭一時間連呼吸都不自覺頓住了,再擡眼定睛一看,里側床褥下果然閃著不易察覺的寒芒。
姜枕燭氣的胸膛起伏頭暈目眩,這下可知道,貪睡迷糊的梅辭今夜為何醒的這般突然又清醒了。
一時間心疼夾雜憤怒情緒,幾乎是難以遏制的高聲怒斥:「梅辭,你反了天了!」
梅辭攀著她,近距離的被吼避無可避,被人嚇得哆嗦,反而掩耳盜鈴一般埋在人肩頭不動。
其實傷口也不深,他只是有些嚇到,除了最開始的刺痛也不剩什麼感覺了。
可叫人抱著這樣斥罵,多少也能瞧見一絲被人隱藏起來的在意。
梅辭眼眶更濕,不想以後自己都要怕她。
可他也清楚,如果晉王殿下願意,自己以後只能再瞧見她剛才那副模樣的的話,時間久了,也很難不徹底的懼怕她。
「殿下…我好疼……」
梅辭帶著哭腔試圖撒嬌,痛是其次,委屈卻是實打實的,叫人沒多久便低低哭出了聲響,很努力的,想要更黏她一點。
「我去找人給你上藥……」
姜枕燭冷聲應他,反手便把榻上的針都收了個乾淨,末了又乾脆用掌心全仔細按壓探過一遍,果然還有兩根遺漏,毫不客氣的帶走了女人兩滴滾圓血珠。
這一切的動作只在轉瞬之間,梅辭被推開時尚且沒有準備,即便他無比委屈難過,殿下也絲毫沒有要哄一哄他的意思。
梅辭強撐著攀著人袖口,嗓音啞啞的想讓人替自己上藥:「不想要別人 …殿下,能不能別走……」
姜枕燭心頭梗的難受,尤其想到書尋之後,堵的更是幾乎喘不上氣,再開口便低啞惡毒,恨不得朝人最受不了的地方去捅。
「這麼怕我動你那個表姐啊?這個時候再來勾我還有什麼用?難不成還真指望幾句軟話就能哄著我放過她嗎?梅辭,你做夢!想都別想!」
這樣令人難堪的指責和臆想,梅辭呆在原地,幾乎都要沒反應過來她嘴裡的話。
直到人乾脆利落的朝著花窗走去,又在快到之時突然停下腳步,腳下安靜右轉,朝著房門走去。
身後傳來物件悶悶落地的聲響,梅辭被人講了難聽話,於是也罕見的來了一點脾氣,把她剛枕過不久的枕頭重重丟下地面,也口不擇言的開始崩潰。
「你既已有了一院子的側侍愛你,還有春日宿的無數憐郎作伴,左右都不缺我一個的!」
「而且我都說了,我問過你的,又沒有擅作主張偷偷跑過,你做什麼…這麼,這麼欺負我…」
梅辭擡手崩潰拭淚,一雙眼睛擦的紅腫,身上一層薄汗,到處都在痛,眼前睫毛都是濕漉漉的,都快要看不清東西的模樣。
以至於被幾步返回的姜枕燭用力握住手腕時嚇得心臟都要跳出喉嚨。
女人含怒的冷臉近在咫尺氣勢洶洶,於是梅辭剛才那點崩潰的小脾氣瞬間便消失了個乾淨。
小郎君害怕的試圖避開她的視線,身上又開始下意識的抖,連呼吸都自覺放緩了不少。
「誰跟你說過我有一院子的側侍?我又什麼時候碰過春日宿的t憐郎?說!」
姜枕燭怒急逼問,一雙瞳仁黑亮亮的,叫人看了害怕。
梅辭被吼的呆在原地,唇肉抿緊,腦袋試圖轉一轉,又根本沒有一點頭緒。
「大家…大家都這樣說的……」他試圖啞聲反駁。
所有人…都清楚晉王殿下,是出了名的風流的…
「她們說你便信,梅辭,你沒有心嗎?我待你如何?你感受不到嗎?」
梅辭轉頭看過去,本以為自己聽見的那點喑啞哭腔是錯覺,直到對上姜枕燭瞧著惡狠狠,但藏不住的眼下一點濕潤。
姜枕燭擡手,潦草莽撞,從胸口衣襟處取出,已完全變成自己體溫模樣的聖旨重重丟在床榻上。
仿佛這是個多麼不值一提的東西。
「你在計劃和你那表姐雙宿雙飛的時候,我正在跟陛下求跟你的賜婚聖旨。」
姜枕燭難掩傷心的一句話冷笑落地,驟然把梅辭砸的茫然失措。
索性姜枕燭那點隱晦的難過也很快就消失殆盡,姜枕燭重新恢復成居高臨下的冷漠神態,嘴角甚至譏諷的勾起一抹笑來。
「梅辭,到底是誰欺負誰啊?」她輕飄飄的低聲質問道。
「我……」
梅辭啟唇啞然,怔楞之際,視線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凌亂的名黃聖旨上。
他指尖上探抓進手裡,此時此刻,腦子和心都是同樣的混亂一片…
賜婚聖旨…是給他的嗎…
還有側侍…殿下說她沒有…可明明不久前,雲間還說過她在春日宿的…
自己如今到底該信哪一邊?可殿下,好像也從未騙過他…
在打開聖旨之前,梅辭喉頭滾了滾擡頭,遙遙對上了姜枕燭的目光,下睫毛上正拖著未落下的滾圓淚珠,他小聲懇切的開口:「我根本不曾對書尋有意過,殿下以後能不能別再這樣講我,我……」
尾音驟然消匿大半,梅辭匆匆拭落眼淚沒再繼續開口,反而去垂下頭去,安靜的去碰旨意。
只給人留下了一個乖順的頭頂。
可姜枕燭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會難過的…
姜枕燭彆扭的側過頭去,眼下也濕了個徹底。
可到底心下有過一瞬間的後悔。
因為梅辭的清白她心下顯然也有數…只是如今都在氣頭上,憤怒至極,口不擇言罷了。
以後她儘量不再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