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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賽(二)

2024-09-14 15:13:03 作者: 有戲

  國賽(二)

  了王老師助陣, 偃師隊總算順利拿到晉級賽的名額,這次比賽通過網友投票選出的主題詞是——傳承

  不知道是不是節目組有意為之,偃師隊這次的競爭對手妖靈靈隊也是一個後起之秀, 隊員年齡平均三十五左右,團隊隊長還是薛源的大學學長,對團隊管理和木偶戲表演都很在行。

  當時在得知結果後,薛源還自嘲:「跟妖靈靈一組,這下願意起么蛾子的都湊一塊了。」

  妖靈靈兩年前在多媒體平台上創建了團隊帳號, 日常通過發一些自製木偶短劇吸粉, 古典仙俠和西方玄幻做的比較多, 之前洛厘也看過一些,題材很迎合當下主流市場, 受眾也都是年輕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 妖妖靈要走的路線其實跟偃師差不多, 都是致力於題材和表演形式的創新,而且妖妖靈起步比偃師還要早, 只是推廣宣傳渠道比較少,所以名氣上才被偃師後來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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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到那天洛厘第一次見妖妖靈的隊長曹意涵, 相貌普通,但眼神很銳利,給她的印象應該是個很傲氣的人,這個評價並不是貶義。

  因為曹意涵確實有傲氣的資本,洛厘不擅長應對這種人, 但也不討厭。

  只是對方見洛厘時態度並不算好,薛源說是他的原因, 跟洛厘無關。當年曹意涵曾邀請薛源加入自己團隊,但幾次都被他以還想自由幾年婉拒了, 沒想到這次比賽,卻發現他加入了洛厘團隊,肯定會心有不悅。

  但洛厘覺得,這份不悅不像是對薛源,倒像是沖她來的。

  她雖然不聰明,但也能感覺得出來,那是一種名為蔑視和不甘的情緒。

  晉級賽當日,洛厘站在後台看著妖妖靈隊先上場,方藍靜給她遞了杯溫水,洛厘伸手時右手三根手指都用紗布纏住了。

  「這怎麼弄的?」方藍靜嚇了一跳。

  洛厘用左手接過水杯,笑著抿了口:「沒事,昨晚拿熱熔槍不小心燙的。」

  看方藍靜依舊不放心的樣子,洛厘瞪圓眼睛補了句:「真沒事,殷佳遇也說沒事的。」

  不信她,難道還不信殷佳遇嘛。

  方藍靜陪她站在屏幕前看著賽場:「我聽小月說,這幾天你凌晨四點多才回房間睡覺,早上七點再過來跟他們排練。唉。」

  猶豫片刻,除了心疼嘆氣她也說不出其他勸慰的話。

  方隨山是,自己的兒子也是,都曾為了木偶戲這麼奮不顧身。

  本次比賽主題詞為『傳承』,題材上可發揮的空間就比較大了。

  妖妖靈選題一出,就讓在場的觀眾為之一振,竟然是最近網絡熱議的——江永女書

  一場戲從頭到尾,劇情緊湊,節奏張弛有度。隨著一扇大門被推開,畫面走馬燈般幕幕展現,穿越古今,仿佛一隻手輕拂出落滿塵埃的碑文。

  從頭到尾戲詞幾乎沒有一句口水話,句句震耳發聵。

  在那個女性不允許讀書的時代,她們以竹篾為筆,以鍋灰為墨,創造了一千二百種只有女性能看懂的文字。

  輕如柳絮,又鋒利如刀刃。

  展覽館的一面牆上,整整齊齊寫著一排女性的名字,她們的漢語水平是文盲,可女書水平卻是精通。

  她們不認識一個漢字,卻可以成為作家,書法家,甚至可以創造出她們自己的詩詞。

  或許傳承的真正意義,從來不是內容本身,而是它背後曾經無數生命的抗爭和生生不息。

  謝幕那一瞬,台下已經有觀眾的哭聲,評委席也有人濕潤了眼眶。

  洛厘看著也同樣倍感震撼,將一場紀錄片以木偶戲的形式展現出來,做法確實大膽,因為不少人看來,紀錄片很無聊,木偶戲同樣無聊,沒想到將兩者結合起來卻會產生這種奇妙的化學反應。

  妖妖靈隊最終得分9.45分,方藍靜看得有些焦心。

  雖然她不懂也看得出來,對方的選題很好,一下就抓住了觀眾的心。

  等到偃師隊上場時,好多觀眾還沉浸在江永女書的震撼中,沒從剛才的情緒中抽離。

  而偃師隊表演的主題——我的朋友

  一開場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因為拒絕子承父業學習做花燈而離家出走,劇情稀鬆平常,沒什麼爆點,這麼一對比,更是高下立見。

  可就在離家出走的少年,騎車躲避闖紅燈的貨車不小心撞上一棵樹後,伴隨一聲巨響,舞台上的燈光瞬間熄滅。

  這怎麼回事?

  停電了?

  黑暗的舞台上響起一道模糊的聲音。

  「啊……頭好疼,我該不會……死了吧?」

  下一瞬,整個舞台再次亮起,可這次舞台的布景卻完全變了,霓虹燈盤繞的街道,碩大的電子屏幕懸浮天空,連綿不斷的雨幕,天空渾濁,看不出真實顏色。

  看著面前的鏡像,少年臉上驚愕的表情跟台下觀眾如出一轍。

  「這是,什麼地方啊!」

  少年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他一擡頭,發現頭頂就是自己家對面的那棵老樹,因為樹幹上還有當年淘氣刻的奧特曼。

  可這裡,根本不是自己生活的地方!

  這時後台休息的妖妖靈隊員也在看著賽場,本來看開場,還以為偃師隊要表現t的就是一個叛逆少年拒絕傳承父親手藝離家出走最後被感化的故事,沒想到居然一下撞樹上撞進了賽博朋克世界!

  而且聽錄製現場的人說,有些特效在節目現場是看不到的,需要通過特殊相機捕捉才能看見。

  竟然還用了虛擬實境技術。

  剛才他們還邊看邊吐槽劇情,此刻卻不約而同閉上嘴,坐在屏幕前仔細看著。

  少年在這裡遇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他自稱釋南星,是身後這座展覽館的館長。

  在這座展覽館裡,少年看到了好多屬於自己那個時代的博物館展品,青花瓷、蘇繡、絨繡、燈彩、貝雕、雲肩、苗銀、藏族唐卡還有好多古典樂器等等藝術品。

  但比起自己那個時代寬敞明亮的博物館,這裡顯得太過狹窄逼仄,與其說是展覽館,倒更像是一個雜貨店改裝的。

  少年奇怪:「這展覽館是公立還是私立的?我看一個遊客都沒有,是不是快要倒閉了?」

  館長站在櫃檯前,看起來三十左右,膚色冷白,一直不茍言笑的表情就像帶著一張面具,他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而是看著外面的雨幕:「雨停後,你立刻離開這。」

  嚴肅的口吻,更像是警告。

  少年看沒有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的拄著下巴:「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啊,我是回不去了!剛才不是說過了嘛,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說起來都怪臭老爹!要不是他非逼我學做花燈,我也不至於撞樹上,要是不撞樹上我……」

  「做花燈?」館長忽然打斷他。

  少年仰頭:「是啊,咋了?」

  大概是看館長滿臉懷疑,少年不服的直接把做花燈的詳細流程講了一遍,館長看著少年,忽然改變主意:「你可以留下工作,但只包食宿沒有薪水。」

  自此少年成為了展覽館的一名臨時工,也是唯一的員工。白天他跟館長學習展品的日常清潔和維護,晚上聽館長講解每件展品的歷史,快速用筆記本記下,按照館長定的要求,下次他抽查有一件展品答不上來,直接扣一頓飯。

  但實際上,每次他答錯後不好意思吃飯,房門外都會出現一盤中式點心,有時候是蝦餃,有時候是紅糖糍粑,形狀都很難看,味道卻意外的正宗。

  這場大雨連下了七天,就在雨停的夜晚,展覽館被黑衣人包圍,他們的身體全都經過了改造,手持重型武器,將這裡團團圍住。

  館長波瀾不驚的披著外套走下樓,仿佛並不意外,只是淡淡道:「你從地下室的那扇門離開。」

  少年卻不走,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早就把館長當成了朋友:「你必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然我絕不離開!」

  館長看向他,臉上依舊無甚表情:「你來這麼久也該發現了,這間展覽館早就被廢棄,從沒有遊客來參觀。」

  少年嘴唇囁嚅:「那為什麼……」

  「為什麼還繼續開下去?」館長把最後一顆盤扣系好,正好衣領,擡頭望著展覽館裡的展品,仿佛在做著最後的告別:「即使在這個時代,它們已經沒有用處了,可它們曾經活過的痕跡不該被塵封在歷史裡。文化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滋養□□,可它卻是靈魂的養料。就像你做的花燈,它不止能照亮眼前,更應該照亮心靈。」

  望著櫃檯上,那盞四不像的花燈失敗品,館長拍拍他肩膀:「堅持下去,它們不該成為千古絕唱,而該千秋萬代。」

  他把一張晶片塞進少年手中,而後毅然走向門外,一陣槍響後,少年看著館長轟然倒地的背影。

  「釋南星!」

  少年衝過去,卻發現館長倒在地上,頭部已經被轟炸的坍塌下去,卻沒有露出一滴血,館長看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像是燃盡的燈燭,漸漸暗去。

  剛才那幾槍打壞了他的發聲裝置,此刻他說出的話,已經無法修飾,變成了冰冷的機械音。

  「快走……快走……」

  接著又是幾聲槍響,在少年悲愴的怒吼中落下帷幕。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人走到跟前,看著少年,「它只是一個智能仿生人,我們的探查人員早就注意到他在這非法經營這件展覽館,按照法律,一個仿生人是沒有土地所有權的,我們事先溝通過,可他拒絕離開,所以我們只能強制執法回收這裡。」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惡狠狠瞪著他。可周圍的人似乎並沒有把他當回事,見他油鹽不進,中年男人只好起身對手下道:「這下雨太久地面有些潮濕,先封鎖起來。」他回頭看了眼那片破敗建築:「明早通知施工隊,拆了這棟非法建築物。」

  然而第二天一早,整個都市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霓虹燈都沒有亮起,賽博朋克世界變成了一座孤寂的死城。

  死氣沉沉,毫無聲息。

  在都市邊界的一座破敗建築上方,卻燃起了一片溫暖的亮光。

  星星點點,五顏六色,像是為所有人指引著方向。

  而後越來越多的人聚集於此,拆遷隊的人也趕到了,少年穿著館長的衣服,一件古典的中式盤扣唐裝,雜亂的頭髮此刻一絲不茍的梳在腦後,面容冷峻。

  此刻,他好像真的變成了這裡的館長。

  「擅闖民宅,按照法律我現在就可以開槍。」說著他舉起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拆遷隊的領頭。

  就在對方大驚失色時,他又哈哈一笑,放下手:「在我的家鄉,講究先禮後兵。」

  他看著從四面八方因為燈光聚集於此的人,緩緩轉身:「現在,我要先為我的遊客講解,你們如果不想聽,可以出去。」

  隨後少年引導市民們走進這間展館,展覽館的電路早就被破壞,所有地方都是用花燈在照明。

  市民們被花燈柔和的光芒吸引,更為少年娓娓道來的講解沉醉,在這座冰冷麻木利益至上的都市,竟然還有這樣一處使人內心平和的地方。

  當講解結束後,所有市民同少年一起抵抗拆遷隊的施工,最終這座展覽館得以保留。

  「臭小子……」

  模模糊糊的聲音再次從耳畔傳來,少年睜眼卻發現自己正睡在一棵樹下,奧特曼還刻在上面,映入眼帘的是父親放大的臉。

  不等父親再說,少年猛然一把抱住父親:「老爹!老爹!我終於回來了!」

  後來少年跟父親努力學習花燈製作工藝,終於做成了第一件成品,元宵節那天他把那盞花燈掛在了家對面的樹上。

  父親看他從樹上爬下來,問:「你掛樹上幹啥?」

  少年蹭了蹭鼻尖,眼中儘是璀璨光芒:「我的朋友能看到。」

  戲劇完美落幕,台下的觀眾感覺手都要拍腫了。

  這場比賽的票真沒白買,全都是神仙作品!

  看偃師隊進入最後的評分環節,後台等待的妖妖靈隊員們都緊張的捏緊了手心。本來他們表演完看到自己的評分還以為這次獲勝肯定穩如泰山了,沒想到偃師隊的表演形式和劇本構架都這麼逆天。

  將木偶戲和VR結合起來,可以說開創了一個木偶戲流派的先河。

  其實不止他們,偃師隊也是盯著不斷跳躍的計票器收緊呼吸,他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節目呈現的效果甚至比預期還要好,但同樣,妖妖靈隊也是如此,就表演風格來看,兩方也是各有千秋。

  到底誰更勝一籌,實在很難定奪。

  終於,偃師隊最終得分:9.46

  險勝於妖妖靈。

  洛厘跟隊友們尖叫著抱在一起,這麼多天不眠不休的排練,一次次在失落沮喪中掙扎站起,創造一次次的不可能。

  這一刻都值得了!

  而妖妖靈隊則是沉默的坐在一起,隊長曹意涵面色平靜,但抿緊的唇已經把他內心的落差透露一二。

  看洛厘跟隊員們要出去,曹意涵突然起身走向她。

  「洛小姐。」曹意涵叫住洛厘。

  洛厘定住,旁邊的薛源立刻擋在前面,聲音帶著警告的意味:「學長。」

  曹意涵看著他,卻笑了聲:「輸個比賽還拿別人撒氣,我不至於這麼無恥。」他目光轉向洛厘,「我就是有幾句話想對洛小姐說。」

  洛厘伸手拍了拍薛源,「沒事,讓曹隊長說吧。」

  曹意寒定定看了洛厘幾秒,忽然彎下腰,「對不起,之前是我態度有問題,我向你和偃師隊道歉。」

  洛厘嚇了一跳,雙手侷促的搖晃:「沒事沒事!你別這樣。畢竟之前我們確實是占了宣傳渠道的優勢,名氣才t勝過妖妖靈的,名不副實,你不服氣很正常呀。」

  曹意涵看著洛厘,有些意外,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坦誠。

  洛厘笑了笑:「而且妖妖靈也很優秀,能跟你們比賽,真的很快樂。毫無懸念的輸和贏都很無聊,只有險中求勝才有意思,之前我還不是很明白這句話,但現在我好像懂了。」

  大概就是像王老師和方老師那樣吧,棋逢對手,亦敵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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