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夥伴
2024-09-14 15:12:34
作者: 有戲
新夥伴
不知道是不是跟霍香袒露後心情放鬆了許多, 洛厘感覺不再那麼痛苦了。
而且省賽在即,王老師安排的訓練她也不能鬆懈,要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周一早上, 王老師說省賽要以團隊形式參加,洛厘負責木偶和相關道具的製作,還需要有人負責表演和配樂。
他已經聯繫好了人,明天他們來跟洛厘一起開個會,以後大家就是一個團隊, 這次王老師全程不參與, 要表演老曲目還是想創新, 都由他們這個團隊自己決定。
想到明天要見新夥伴t,洛厘還是有點緊張, 不過王老師已經同意讓劉小月加入他們, 有個認識的人, 洛厘心裡還有幾分底。
相較於洛厘的忐忑,劉小月就只剩下激動和好奇, 不停問方藍靜:「方姨,他們有幾個人啊?有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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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方藍靜笑了笑, 「我這麼大年紀哪清楚你們年輕人的審美,明天來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到這,她看向一臉緊張的洛厘安慰道:「不過肯定都是好相與的人,你們不用太拘束,就當我和你們王老師一樣相處就好。」
明明說好都是好相與的人, 結果第二天剛見面,洛厘就吃了閉門羹。
他們也許是在同一地點匯合, 共乘一輛黑色商務車過來的,先下車的是兩個男人, 看起來一胖一瘦,各提著一隻黑色皮箱,跟港式電影裡那种放著幾百萬鈔票的箱子很像。
再下來就是一男一女,這兩人像是夫妻,年紀看上去比洛厘稍大一些,三十到四十之間的樣子。
不過兩人看起來都很和善,一下車就跟她們握了手。
接著車上就沒人走出來了,洛厘以為大家都已經下車,隨手剛要幫司機師傅關上車門,沒想到正好被一隻手擋住。
儘管洛厘收手很快,還是把對方的手撞了一下,嚇得她趕緊鬆開。
這裡面怎麼還有人?
下一秒車門從裡面猛地推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青年出現在車上,那稍胖的叔叔要幫他,被青年擺手阻止,他彎腰從車邊抽出一截鐵板,架在車的踏板和地面之間,伸手按了一下穩定後,他操控輪椅從車上慢悠悠的滑下來。
正好停在洛厘面前。
他仰起頭看著洛厘,一頭裁剪得體的黑色短髮,眉骨高聳凌厲,星眸薄唇,不可否認的好相貌,只是他的氣質比起坐輪椅更適合騎個摩托在賽道上御風飛馳。
他開口:「剛才你關的車門?」
洛厘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笑了聲:「你是傻子嗎?後面車窗開著,你看不見?」
此話一出,知道洛厘情況的幾個人都愣住了。
方藍靜眉間一蹙,趕忙走過來站在他面前:「薛源!你說話這麼沒禮貌,洛厘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再這樣我可要趕你了。」
面對方藍靜,薛源態度還是恭敬的,他叫了聲:「姑姑。」一邊轉動輪椅一邊偏頭再次看了洛厘一眼,道:「如果她就是這次比賽的領隊,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參加,浪費這個路費幹嘛。」
說著操縱輪椅直接消失在眾人視野里。
劉小月無語了,雖然長得帥但也不能這麼囂張吧,她走到洛厘身邊,「洛厘姐你別聽他的,這人一看就腦子有大病!」
方藍靜嘆口氣,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伙人也不能拎著行李在門口一直站著,她先帶大家去二樓的房間,把團隊其他成員都安頓好,又把洛厘單獨叫過來。
「洛厘,今天早上真是對不起,薛源是我侄子,別看他吊兒郎當,他專業就是學木偶戲表演的。之前也是個正常孩子,那年他跟王朔本來是一起去參加比賽的,結果中途出了車禍,他腰椎受傷變成現在這樣。」
洛厘聞言一驚,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她覺得對方沒禮貌,但現在聽到他這麼悲慘也有點同情,「那,以後都要坐輪椅了嗎?」
「也不是。」方藍靜提及此事也有點發愁,「醫生說加強康復訓練也是有很大希望恢復的,可這孩子,非鑽牛角尖,覺得當時要不是他的車非讓王朔開就不會出事,那跟他有什麼關係,是對向車逆行導致的。」
本來方藍靜還存著把洛厘介紹給薛源的心思,結果他一見面就這麼沒禮貌,她不能委屈洛厘,乾脆作罷。
晚上王老師組織聚餐,奔波一天大家都舟車勞頓,吃完飯好好睡一覺,明早再開會商議組團的事情。
方藍靜炒了幾個小菜,又從外面訂了年輕人喜歡的披薩和燒烤,洛厘有點遺憾,要不是霍香工作忙要提早回去,她也想讓霍香一起參加。
今晚聚餐薛源也缺席,方藍靜去樓上叫了兩次也不下來。照他這個態度,明早的組團會能不能參加都是兩說。
吃到一半,洛厘找了一個托盤,夾了一塊海鮮披薩一塊牛肉披薩,又拿了一些燒烤和一瓶橙汁。
轉身朝二樓走去。
敲了兩下房門,裡面的人以為又是方藍靜,無奈的說:「姑姑,我要睡了。」
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慵懶的疲憊感。
「不是方姨,是我。」洛厘開口道。
這次裡面明顯安靜了好幾秒,見沒反應,洛厘舉起手剛要再敲,房門忽然從裡面打開。
微弱的光亮從門縫透出,似乎房間裡就開了一盞檯燈,薛源穿著睡衣坐在輪椅上,看到洛厘手裡端著托盤時,目光有些意外。
他另一隻手沒有鬆開把手,門只開了不到三分之一,「幹什麼。」
「你不去吃飯,給你的。」洛厘把手裡的托盤往前遞了遞,似乎沒有進來的打算。
薛源眼皮下沉,掃了眼托盤,不信道:「就為了這個?」他看向洛厘,笑了聲:「想說服我同意加入你的團隊,別做夢了。」
「嗯?」洛厘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奇怪道:「你加不加入團隊跟我有什麼關係嗎?你不加入我又不會少一塊肉,為什麼要說服你?」
正轉動輪椅打算轉身離開的薛源倏地動作一滯,本來這句話聽上去應該是一種挑釁,可偏偏洛厘的語氣無比真誠又帶著天真懵懂。
仿佛這就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
薛源回頭看著她,略帶詫異的視線,似乎終於察覺到洛厘不對勁了。
洛厘對上他質疑的眼神也沒退縮,她直接把房門打開,把托盤放到他膝蓋上,「我聽方姨說了你的事情。我有一點同情你,也有一點羨慕你。」
這句話把薛源聽愣住,「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至少曾經健康過,知道當普通人是什麼感覺。不像我記事以來就沒有聰明過,我不知道當正常人會是什麼樣子。」洛厘說的坦坦蕩蕩,貌似一點不覺得這是扒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
薛源忽然覺得膝蓋上的托盤有千斤重,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
沒有聰明過?
不知道當正常人會是什麼樣子?
這是什麼意思……
在薛源眼露茫然時,洛厘卻直接公布答案,沒給他任何緩衝時間,「就是你白天說的那樣,傻子。其實我也沒有太生氣,因為在你之前也有很多人這麼叫我。」
洛厘站在門口,簡單說道:「你想不想加入團隊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方姨還有大家都對你很好,你這麼消極是不合適的。你吃吧,我要走了。」
說完洛厘轉身離開。
薛源看著洛厘的背影,搭在扶手上的兩隻手捏得緊緊的,他想開口叫住洛厘,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就這樣聽著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他才羞惱的捶了自己一拳。
這破嘴,說什麼不好,偏說那兩個字。
要換成他,有人敢喊一句癱子,他拄著拐杖也得去把對方頭打歪。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飯王老師通知大家在工作室一樓的會客室開會,本來方藍靜還想再去勸勸薛源,沒想到去會客廳搽桌子時,發現薛源已經把輪椅停在茶几邊上。
不由得一怔,「你怎麼下來了?」
薛源低頭在看手機,聞言擡頭道,「昨晚我們建了一個群,有什麼事會在群里通知。」
「你同意加入團隊了?」方藍靜有些意外,明明昨天還一副死活不乾的狀態,連聚餐都不下來。
想起昨晚發生的事,薛源目光略沉,想了一會問方藍靜:「姑姑,那個洛厘她什麼時候來的?而且姑父不是不想打算收徒弟麼,怎麼又收下她了?」
聽出他語氣不像昨天那麼橫,只是單純的好奇,方藍靜坐到對面,笑了笑:「幹嘛,對人家小姑娘感興趣?」
「您能不能別什麼事都往那上面扯。」薛源無奈。
「哎呀,你現在不積極,等你想積極的時候可沒機會了。洛厘這麼漂亮,好多人都跟我打聽她。」打趣一句,方藍靜言歸正傳,跟他說了洛厘來這的過程。
聽到洛厘把表哥的那件半成品做成張姨丈夫的模樣,還把對方的瘋病治好了,薛源驚訝的差點扶著茶几站起來。
「做的這麼像嗎?」薛源朝展覽室那邊張望,要不是還有五分鐘就要開會,他現在真想馬上去看看。
「不是形象,t而是意像,有人氣兒。」方藍靜又仔細想了想,說出一個毛骨悚然的比喻:「就像給木人吹口氣,變成活的了。」
晨會王老師把這次省賽的組團計劃跟大家簡單交代了一下,而且話中有意無意的透露出,打算把這個團隊創建成國內一流的木偶戲團隊,以後有機會代表中國走上世界的舞台。
雖然目前這個臨時剛組建起來的小團隊還在萌芽中,實力尚且單薄,但大家聽了王老師的規劃後都燃起了一身熱血。
除了洛厘和劉小月,這裡每個人在這個行當里都有五年以上的從業經驗,就像王隨山之前所說,不是真心熱愛這一門,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圈子長久堅持下去,試問誰不想看到自己熱愛的事業能走到最高點?
會議最後幾分鐘,王隨山讓洛厘起來講兩句,這有意提名,就讓大家心裡清楚,王會長是打算委任洛厘為這個團隊的團長。
洛厘年紀輕,加上她的特殊情況,王隨山委任她當團長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有時一個團隊的榮辱興衰,團長往往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過王隨山也沒把話說死:「在我這從來都是有能者上,你們日後有人能超過洛厘,隨時可以取代她。」
大家見到了洛厘本人,也看到了展覽室她的作品,對她的技藝和人品都很讚賞,自然都沒提出反對意見,就算日後發現她不能勝任團長一職,不必他們開口王會長也會採取舉措。
見大家都默許了,王會長特意問了一句:「薛源,你怎麼想?」
「我也沒意見。」薛源看了洛厘一眼,見她依舊認真的看著筆記,視線緩緩移開。
接下來幾天,大家訓練的都很認真,那一胖一瘦兩位演員是兄弟,說起來洛厘還得叫對方一聲叔,他們跟方藍靜差不多大,經常叫王老師師兄,看起來像是老相識。
兩人比較擅長表演傳統劇目,唱腔也地道純正,像是膾炙人口的《武王伐紂》、《楚漢爭風》,他們提手就來。
那一對男女確實是夫妻,兩人都姓秦,女人叫秦守月,男人叫秦數和,不同於那兩位老演員叔叔,他倆之前都是學京劇出身,後來遇到王老師又改了行,兜兜轉轉入這行已經快十年了。
而薛源是團里唯一重點大學科班出身的,也許表演經驗不如前幾位豐富,但理論知識卻比他們都系統全面,在某些關鍵時刻能直指要害,省了不少時間。
這個團隊大家都各有所長,組團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的長處得到最大的發揮。
周四午休,大家排練的口乾舌燥,洛厘讓大家先休息,她打算去附近買個西瓜回來解渴。
冬天的西瓜是反季節水果,一般洛厘並不會買,但她上次在水果店門口扶了老闆的母親一把,老闆留下她的電話號碼,說家裡大棚的西瓜熟了非要她拿回去一個嘗嘗。
洛厘本來想婉拒,但小姨姥讓她去拿,說鄰里之間相互幫助禮尚往來,等自家後院的蔬菜成熟,也給對方拿去些。
洛厘抱著一個大西瓜,老闆怕中途掉下來,給她套了兩層塑膠袋,但洛厘還是要雙手抱著才能走得動。
這西瓜怎麼這麼大啊。
她抱著西瓜剛走到拱橋附近,天忽然下起雨,眼看過了石橋十幾米就能到工作室,可洛厘抱著西瓜實在跑不動。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已經濕了一半的衣服,決定還是慢吞吞的走回去吧。
周圍都是加快腳步匆匆往家趕的行人,洛厘不疾不徐的步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忽然石橋對面一個坐輪椅的人撐著傘趕回來,看到洛厘後,立刻加快速度。
看清對方後洛厘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薛源把手裡的摺疊傘遞給她,反問:「不來看你澆成落湯雞?」看她兩隻手抱著西瓜也沒法打傘,他伸手剛要從洛厘手裡接過來,忽然一道聲音從對面傳來。
「厘厘。」
聲音的源頭在洛厘身後,他視線被遮擋根本看不見,可他發現洛厘在聽到後臉上的表情驟然變了。
像是安靜沉睡的小鹿忽然被槍聲驚醒。
惶恐,不安,又帶著不可置信的害怕。
西瓜從她指尖滑落摔得四分五裂,鮮紅的果汁溢出來,像是一顆被擊碎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