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岑安錦和馮香梅先到鎮醫院, 岑安錦在外面看著東西，馮香梅進去病房將岑大山喊出來。

  餃子放在保溫盒裡，還單獨配了蘸料。

  看到岑大山出來, 岑安錦才打開盒子遞給他。

  「好吃。」岑大山從昨晚忙到現在，早就餓了，這會兒看著熱乎乎的餃子，吃得特別香。

  岑安錦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情緒不錯, 且並不勉強, 也悄悄鬆了口氣。

  等岑大山吃完餃子，岑安錦才問他：「爺爺的情況怎麼樣？」

  「懷疑是癌症。」岑大山說，「具體情況, 還要等檢查結果才知道。」

  岑安錦點點頭。

  

  「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裡？」岑大山注意到她倆自行車上載著的東西。

  「去兩邊舅舅家拜個年。」岑安錦說, 然後觀察著他的反應。

  「是應該去。」岑大山頓了頓, 又說，「你們等我一會兒, 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也去？」這回岑安錦和馮香梅都很驚訝。

  他能同意她們在這時候離開，對岑安錦來說，就已經是大進步了。

  沒想到, 他自己也要走？

  「在你們來之前, 我跟天龍天虎他們已經商量過了。」岑大山解釋說，「之後我們三個兒子，每人照顧一天, 白天大姐她們幾個女兒也來幫忙，晚上就男的守夜。」

  「他們都同意？」馮香梅跟那幾位兄弟姐妹是打過交道的, 知道他們都是什麼德行。

  「原本是不同意的。」岑大山冷笑一聲，「但不同意也沒辦法。」

  昨天晚上, 三人將岑老頭送到醫院，穩定下來後，岑天虎就找藉口說自己也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

  往常這種情況，岑大山肯定會主動留下來。

  這次他卻算錯了。

  岑大山當即便對他們道：「醫生說了，爸要住院。住院就得有人照顧，不是一晚上的事情，我們商量一下怎麼照顧吧，免得到時候又扯皮。」

  岑天虎馬上找一堆藉口，也不直接說自己不照顧，反正那意思，就是希望兄弟倆多分擔一些。

  岑大山這次態度特別強勢：「原本之前就說過，以後家裡再有什麼事，我不會管。這次之所以還管，不是我改變了主意，只因為他終究是我爸。我今天來了，責任已經盡到。咱們家的情況，整個梨花溝都知道，我相信就算我不管，也沒人會說我什麼。如果你當哥哥的都是這個態度，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我現在就走。」

  岑天龍平素也覺得岑老頭偏心岑天虎一家，這時候當然是幫岑大山。

  平常岑天虎跳得高，那是因為他知道有人給他撐腰。

  現在這個情況，岑天虎也不敢太得罪兩個弟弟，只能答應下來。

  在安排照顧順序的時候，他又想拖到最後。

  岑大山跟岑天龍都不慣著他，堅持要抓鬮。

  最後抓出來的結果，是岑天虎守大年初一，岑天龍守大年初二，岑大山守大年初三，後面依次循環。

  和幾個女兒交代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在了今天值班的岑天虎身上。

  岑大山解釋清楚後，就直接離開了醫院。

  一家三口先去了周家村。

  剛到村口，就有人認出他們來，一邊熱情打招呼，一邊也有些驚訝。

  畢竟，帶著二婚老婆上前任家裡的事，還是不多見。

  岑安錦觀察著馮香梅的表情，她還是有些羞澀，但並沒有以前畏縮的姿態。

  三人沒走多遠，周家得到消息，就直接迎出來了。

  可能已經聽人說了馮香梅和岑安錦都來了，他們沒表現出異常，非常熱情地將三人接回家。

  關上門，將那些好奇的目光關在門外後，他們才問起來：「怎麼今天就過來了……哦，不是不讓你們來，你們來我們很高興，只是擔心出什麼事。」

  往年岑大山春節都會來，但一般在初三之後了。

  「家裡出了點事，亂得很。而且，初三之後我可能也會比較忙，就今天提前來了。」岑大山簡單將岑老頭生病的事情說了下。

  「這大過年的，可真是……」他們也沒多說什麼，但表情隱約可見一絲喜色，「你們出來是對的。」

  他們也是和岑家打過交道的，要不是岑大山人真的不錯，他們早就不跟這邊來往了。

  「表姐，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舅舅家的小表弟忽然跑進來，衝著岑安錦道，「你好厲害呀！」

  大人們也不想一直說岑老頭的事，順勢轉移話題。

  「我們也看到了，小錦真棒！」

  「不過還是要注意安全，看著都嚇人。」

  「小錦，公安大學什麼樣？」

  「……」

  一家人圍著岑安錦打轉，詢問她的生活學習情況。

  岑安錦都耐心回答。

  吃過午飯後，一家三口就準備離開。

  岑安錦注意到外婆眼眶紅紅的，轉頭走開了。

  她想過去看看，又被其他人拉著說話。

  沒過一會兒，外婆在她房間喊岑安錦，這些人才放人。

  岑安錦進去後，外婆給她塞了兩個紅包：「一個給你，一個給你媽。」

  「給我媽？」岑安錦愣了下。

  「她把你照顧得很好，而且，不管怎麼說，當初也是我們把她介紹給你爸的，她又沒媽……」外婆嘆了口氣。

  「不是，等等。」岑安錦聽出這話里巨大的信息量，「你們給介紹的？」

  「可以這麼說。」外婆點點頭，「當初你爸一個人帶你，你爺爺他們不肯幫忙。我們離得遠，也不方便。你又是個姑娘，他一個大男人哪裡方便……原本他是死活不肯再娶的，隨著你長大，越來越不方便，大家都勸他，他才勉強答應。又怕娶個心腸不好的，對你不好。我們也幫著找，最後找到你現在這個媽……」

  岑安錦第一次見到丈母娘幫女婿找對象的，心裡有些感動。

  都是很好的人，她以前竟然不知道。

  「你媽也是個苦命的，她親爹重男輕女，很不喜歡她，天天打罵。你外婆受不了，才帶著你媽改嫁。你現在那個外公人還不錯，但脾氣也不好，典型的封建大家長，家裡他說一沒人敢說二……」

  岑安錦總算明白馮香梅那唯唯諾諾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了。

  經過這次的事情，她也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對家人還是關心不夠。

  初三岑大山要回家照顧岑老頭，岑安錦也跟著他回來了，讓馮香梅在娘家多住幾天。

  在路上，岑安錦問岑大山：「爸，你和我媽，有沒有再生一個的想法？」

  馮香梅其實也才三十多歲，要想生孩子完全可以。

  雖然大家現在相處不錯，但畢竟目前的大環境就是這樣，她也聽到過有人在背後說些閒話。

  什么女孩子再好也是要嫁出去的，什麼又不是親生，將來認不認還難說。

  她是無所謂，就不知道岑大山和馮香梅聽了，會不會有想法。

  「沒有。」岑大山斬釘截鐵地說，「你不要多想。」

  原身以前是堅決反對他們再生一個的，岑安錦委婉道：「你們不用顧慮我，我現在的想法已經變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樣。我是真心覺得，如果你們喜歡孩子，可以再生一個。現在很多地方開始實行計劃生育了，過兩年你們再想生，可就沒機會了。」

  岑大山停下來，腳撐著地，扭頭看岑安錦：「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再要一個孩子嗎？」

  「為什麼？」岑安錦不知道。

  「因為，你奶奶和你媽媽都是生孩子走的。」岑大山說，「我對生孩子這事……真是害怕了。所以，你真的不用再想這件事。」

  如果有可能，我甚至不想讓你生孩子。

  岑大山心裡想著，卻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不過他雖然沒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

  岑安錦是真挺意外。

  生孩子風險高，但即便在未來世界，很多男人也很難共情到這一點。

  沒想到身在這個年代的岑大山，卻能這樣想。

  但岑安錦還是問道：「那我媽呢？她怎麼想？」

  「她現在跟你關係這麼好，也不想生了。」岑大山說。

  以前岑安錦不愛搭理馮香梅的時候，岑大山看得出來，她確實想再生一個。

  但她性子軟，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

  岑大山一直假裝沒看出來，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去生孩子。

  每次只要提到生孩子，他都會做噩夢。

  沒想到他被冤枉一次，竟然改變了岑安錦和馮香梅的關係，馮香梅現在對生孩子已經毫無興趣。

  她已經完全把岑安錦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而岑安錦也變得懂事多了，岑大山根本不擔心她以後會不孝順。

  他覺得，自己那災受得特別值。

  岑大山要去醫院換班，岑安錦跟他一塊兒去了趟。

  醫院檢查結果出來了一部分，醫生說大概率是肝癌，還可能有胃癌，要看更多檢查結果。

  岑安錦雖然不喜歡岑老頭，倒也沒想到他會得癌症，還是兩種癌症。

  她路過病房的時候，在門口看了眼。

  今天除了該岑大山值班，岑天珠白天也在。

  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大過年來醫院，她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正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岑老頭大概是痛得難受，臉色巨差，雙手死死按住胃部。

  「小錦。」岑老頭剛好面向門口的，一眼就看到岑安錦了，急忙朝她招手，「進來，快進來。」

  岑安錦猶豫一瞬，還是進去了。

  看到她，岑天珠也收斂了表情，熱情地打招呼：「小錦，來看爺爺啊？你真是好孩子。」

  「有什麼事嗎？」岑安錦沒理她，直接問床上的岑老頭。

  「小錦，好孫女。」岑老頭想來拉岑安錦的手，被她躲開後，也不惱，低聲下氣地說，「你什麼時候開學？幫爺爺去給你奶奶上柱香好不好？」

  「上香說什麼？」岑安錦問，「說你很想她嗎？」

  岑老頭猛點了兩下頭，又急忙頓住。

  他覺得，他要是說「想」，岑安錦肯定會接一句：「你這麼想她，不如早點下去陪她？」

  可他要是說「不想」，又怎麼讓岑安錦去幫忙燒香，讓陳雋英保佑他呢？

  「小錦，我們去算過了。」岑天珠看岑老頭被噎住了，趕緊道，「你爺爺這情況，就是招了不乾淨的東西。你去給你奶奶上柱香，讓她保佑你們，也保佑你爺爺。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家都是一家人，對吧？」

  「這話你們還真好意思說出口啊。」岑安錦簡直嘆為觀止。

  「小錦，爺爺錯了。」岑老頭弓著背，痛得滿頭大汗，「我再怎麼說也是你爺爺……」

  「你現在還能住在醫院裡養病，就知足吧。我奶奶當年生孩子的時候，想去醫院還沒得去呢。」岑安錦不想和他們扯那麼多，說完徑直離開。

  岑老頭在後面說了句：「我還不想死啊……」

  聽聲音似乎是哭了。

  岑安錦也沒回頭。

  老實說，就算是未來世界，他這病情只怕也沒什麼辦法，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條件。

  求她沒用，燒香也沒用。

  在醫院沒看到岑大山，岑安錦正想找個護士問問，從窗戶看到他和岑天龍在醫院門口的花園裡說什麼，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岑安錦走過去，兩人都沒注意到她。

  「……大姐二哥還有小妹他們一起去的，說是找了好幾個算命先生，都說是中邪。」岑天龍嘆了口氣，看著岑大山的臉色，沒把「是陳麗英冤魂索命」的話說出口，「我說就算是絕症也得治，可他們說，反正中邪在醫院也看不好，大過年的還不吉利，不如回家請個陰陽先生來看看。就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下，看看你們的意見。」

  岑安錦：「……」

  她剛才跟岑老頭說的那句話，到底還是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