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岑老頭在醫院住到大年初七, 就被人擡回來了，連最後還有個檢查結果都沒拿到。

  不過，聽岑大山說, 醫生的意思也是已經沒什麼治療的必要，回家養著也好，想吃點什麼做點什麼，都儘量滿足。

  

  話雖如此，可岑老頭看著兒女們如此迫不及待將自己接回家, 心裡肯定還是很難受的。

  他們回來的時候, 岑安錦剛好遇到，發現岑老頭眼角有淚。

  不過，這次他什麼話都沒說, 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頹廢。

  晚一點的時候, 白丁香來家裡, 和馮香梅說起這事：「老頭其實不想出院，但他們三家都堅持不治了。岑天芳跟岑天珠還說, 她倆是出嫁的女兒，娘家父母本來就不是她們的責任……我呸！分家的時候可沒少拿東西。岑老頭私底下跟天龍說，自己以前瞎了眼, 現在才看清楚誰是好的, 可惜都晚了……」

  岑老頭現在就算不滿岑天虎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因為如果得罪了他們, 他們更不會管他。

  別說治病，只怕輪到他們照顧的時候, 飯都吃不飽。

  就這事岑大山和馮香梅都沒發表什麼意見，該負的責任默默去負, 除此之外，也不會再多說多做。

  初十這天，岑安錦去看了眼岑老頭。

  正趕上老頭髮病，痛得在床上翻滾，還嘔了點血，不過出血量不大，只有一小口。

  今天輪到岑天虎照顧，他從醫院回來才知道，老婆兒子兒媳婦全跑了，家裡就他一個人。

  以前他在家裡都是被伺候的，現在不僅沒人伺候，他還要伺候人，怨氣也很重。

  加上本來今天該來照顧的岑天芳也遲遲沒來，他就更加煩躁，臉色陰沉得跟人欠了他錢沒還一樣。

  洪柔都不敢進屋，一個人默默坐在台階上抹眼淚。

  「沒吃止痛藥嗎？」岑安錦問了句。

  她記得岑老頭出院，岑天芳沒讓醫院開治療的藥，只拿了一堆止痛藥。

  「吃過了。」洪柔哽咽著道，「但這兩天的藥不行，效果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偷偷換了……」

  岑安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懷疑，她頓了頓，到底沒告訴她，這大概不是藥的問題，而是老頭的病情惡化了。

  她沒有久待，簡單說兩句話就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隱約聽到岑老頭好像說了句：「小錦，爺爺錯了……」

  她也沒回頭確認，直接回家，跟岑大山他們說了下這個情況。

  「應該不是藥的問題。」岑大山和她的意見一致。

  那幾家再不孝順，還不至於換老頭的止痛藥，畢竟聽他一直喊痛，照顧的人也難受。

  到下午，岑天芳來找岑大山，說要開個會，還特別叮囑，讓全家都務必參加。

  晚飯後，幾家人難得坐在一起，可惜每家人都不齊。

  岑天芳和岑天珠不在本村住，兩家的姑爺都沒來；白丁香和孩子也還沒回來；岑小草家只來她一個；岑大山這邊，家裡還有人看電視，馮香梅就沒過來，只有岑大山和岑安錦。

  他們是在岑天虎家開的會，廖素英倒是回來了，但是一看就跟岑天虎鬧了矛盾，坐得很遠，也不跟誰打招呼，滿臉寫著「誰來惹我我就炸給他看」。

  岑天芳身為大姐，一向愛端「大家長」的姿態。

  今天看過這些人後，沒了心情，加上她也知道如今的情況，占不了誰的便宜，也懶得廢話，開門見山地說：「爸的情況，你們也都清楚了，現在請大家過來，就是商量一下他的身後事……你們有什麼意見？」

  一時沒人說話，最後岑天珠先開口：「大過年的，就簡單辦吧。」

  岑天虎馬上附和，岑小草是一如既往地不吭聲，岑大山和岑天龍對視一眼，也沒反對。

  「你們真是……」岑天芳嘆了口氣。

  岑天珠不服氣：「我們怎麼了？你平常不總說自己是大姐嗎？明明心裡有想法，偏偏不肯說出來，讓我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來當惡人，完了還要做出這副嘴臉……」

  岑天芳猛地一拍桌子，還想說什麼，岑天虎煩躁地搶著道：「夠了，吵什麼吵。我也想大辦，問題是沒錢啊……」

  說到這裡，他頗有些怨念地看向岑大山，似乎是想說他有錢但不願意出。

  只不過，看著岑大山冷漠的表情，還有岑安錦看過來的眼神，他到底沒敢說出口。

  其他幾家也都沒說話，岑天芳也沒心思吵架，拿出一張清單道：「這些是大概需要的東西，得提前備起來。大山，你平常買東西多，要不你負責採購？用多少錢，我們各家平攤。」

  「平攤？」岑天珠頓時就不開心了。

  養老都是兒子的責任，哪有和出嫁女兒平攤的？

  只不過，對上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不爽的眼神，她到底沒把這話說出口。

  「我也不贊成平攤。」岑安錦卻突然道。

  所有人一齊看著她：「什麼意思？」

  「按照分家的比例來吧。」岑安錦說，「這樣才公平，你們說是吧？」

  再沒人說話。

  最後還是岑天芳說：「當初分家的比例早搞不清楚了，太麻煩，還是平攤吧。」

  岑安錦本來也不是為錢，就煩他們這個態度，見他們都老實了，也沒再說什麼。

  岑大山拒絕了岑天芳讓他去採購東西的提議。

  岑天芳也不敢堅持，最後說好她和岑天虎一起去買東西。

  父女倆回到家，岑大山蹲在院子裡，一根接著一根，抽了好久的煙。

  岑安錦和馮香梅在旁邊看著，想安慰幾句，卻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要不，我等幾天再走吧。」最後岑安錦對父母道。

  她原本是打算這兩天就去南市，參加孟局那個聚會的。

  現在看這情況，她留在家裡，也許能幫點忙，主要也可以多陪陪岑大山。

  他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是很難受的。

  而且，那個聚會岑安錦本身也不是很有興趣，主要是看孟局面子。

  現在家裡有事，完全可以推脫。

  還有個原因，是岑大山想和岑安錦一起去南市。

  原本岑大山過年前就說要去一趟，他想親自給陳雋英上柱香，順便接岑安錦回家。

  結果因為村上的事情耽誤了，而岑安錦在寒假回家時，又遇上了人販子的事。

  岑大山很不放心，決定這次岑安錦上學，他一定要送。

  結果沒想到，又出了岑老頭這事。

  畢竟是親生父親，無論是從法律上還是道德上，他都不可能真的不管。

  岑老頭現在這個情況，可能撐不了幾天。

  現在通訊不發達，有事根本來不及通知。萬一離開這幾天出事，岑大山不在也不好。

  所以，如果岑安錦現在走，他就不能和她一起。

  反正不著急，就再等等好了。

  岑安錦一直等到開學的日子，中間岑老頭又吐過一回血，身體消瘦得很快。但是，他還頑強地活著。

  看得出來，他求生欲非常強。

  之前他跟岑安錦說，他還不想死，看來是真話。

  只是，癌症晚期也是真痛苦，那些止痛藥對他的效果越來越差，連吃飯都艱難起來。

  村里人都在議論，有人說，這麼遭罪還不如走了解脫。

  也有人說，這都是報應。

  岑安錦沒那麼多想法，岑老頭沒走，情況更糟糕，岑大山更不敢離開家，她只能自己去上學。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出發前一天，岑大山跟馮香梅反覆叮囑岑安錦，「遇到什麼事，你別……別沖太快，要找人幫忙，確保安全再行動。」

  「我知道。」岑安錦笑道，「你們要是這麼不放心，不如以後跟我一起去南市生活？反正那邊也有房子住。」

  等岑老頭走了，洪柔的養老，他們家就真的不會再管。

  完全可以搬走。

  不過，夫妻倆顯然還是不太願意：「等以後再說吧，現在肯定走不開。」

  岑安錦也不是真要他們跟著自己走，只是轉移一下注意力：「那你們好好考慮，春耕就別種太多地，要麼不種了也行……」

  「你別岔開話題。」馮香梅道，「我們話還沒說完。」

  岑安錦：「……你們說。」

  「你說過完年要去公安局上班，這點我們不會阻攔。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這事是岑安錦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然後就讓夫妻倆更擔心了。

  「你們放心吧，我都還沒畢業，不會出外勤，最多就在辦公室整理一下文件什麼的。」岑安錦現在就是很後悔，她原本沒想讓他們知道這些事情的，「你們不放心我，還能不放心莊問笙嗎？我是去他隊裡工作，他肯定會照顧好我的。」

  岑大山咬咬牙，忽然說了句：「就是有他，我才不放心。」

  他對莊問笙這個人沒意見，甚至印象非常好。

  而且當初案子的事情，他也特別感激他。

  問題是，他想追小錦！

  小錦還是個學生，只要想到她要談戀愛結婚，甚至生孩子，他就非常生氣。

  莊問笙還比小錦大了五六歲。

  岑大山已然忘記了，他自己比馮香梅大得更多。

  岑安錦：「……」

  怪她忘記了這茬。

  正在想要怎麼找補一下，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

  這段時間天天都有人來家裡看電視，岑安錦就站在門邊，也沒多想，直接拉開了門：「不好意思，我家今天有事……你怎麼來了？」

  外面站著的，竟然是莊問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