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十八)
2024-09-14 15:05:34
作者: 梅子黃了
芙蓉面(十八)
回到京兆府後,裴霽舟屏退了閒雜人等,只留下江瑟瑟、仇不言和雷鳴在自己房中議事。
被排除在外的胡安常欲言又止,他想為自己爭取一番,但想想自己最近實在是不受上官們待見,於是只得悻悻地離開。
「哎大人,您不是在郡王那裡議事嗎?怎麼又跑出來了。」偏有不自知的小吏在他傷口上撒鹽。
胡安常無顏辯解,他苦著一張老臉,不耐煩地將小吏驅走,「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小吏訕笑著退至邊上,回頭見胡安常逕自走向他處,唏噓著癟了癟嘴。
而屋中,裴霽舟居主位,江瑟瑟和雷鳴各坐於他的左右兩側,至於仇不言則斜靠在門口,懷中抱著刀,頗有門神之勢。
「留下各位,一是想聽聽大家對於此案的看法,二是探討咱們下一步該怎麼做。」裴霽舟率先開口,隨即他看向仇不言,「不言,你先帶人去梨花巷查一查,看有沒有一個符合陳王府小廝描述的女子,儘量將她找到並且帶回府中。」
仇不言應聲而去,裴霽舟又轉向江瑟瑟,「江姑娘,事情發展到現在,不知姑娘有何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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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瑟雙手疊放於腿上,目光炯炯,她道:「本以為即將撥雲見日,沒想到卻是霧裡看花,但我不得不說陳王這招棋行得險卻也高。昨日於洛水河中撈出五具屍體,他必然知曉我們遲早會查到春祥頭上,於是先把春祥推了出來。不過陳王既敢行此招,想必早已妥善處理好一切,他篤定我們再怎麼查t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哎,等等!」正凝神傾聽的雷鳴越聽越不對勁,不是在說春祥的案子麼,怎麼突然就拐了岔,「郡王,小師妹,抱歉啊,我打斷一下,這與陳親王有何關係?」
江瑟瑟與裴霽舟對視一眼,忽才想起兩人之前的推論還從未跟雷鳴說過。裴霽舟揚眉淺笑,端起茶盞故作高深不語,江瑟瑟畢竟受過其一裘之恩,加之雷鳴又是自己同門師兄,她實是不忍戲耍他,便將自己的推論盡數說與了雷鳴。
「為啥呀!」雷鳴聽後激動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驚訝得跟只猴子似的在屋中來回躥,「這究竟是為啥呀?」
「師哥,你能別轉了麼?」江瑟瑟扶著額頭,頭都快被雷鳴給轉暈了。
雷鳴嘆著氣坐回原位,手背不停地敲在手心,思來想去,仍舊想不通女子失蹤一案與陳王有何聯繫。
「王爺,有沒有一種可能。」雷鳴只手撐在膝蓋上,抻著頭問,「就是說你們的猜測是錯的。那些被殺的女子也許壓根兒就與陳王無關呢?」
「那春祥的死作何解釋?」裴霽舟反問。
「春祥是偷著跑的,又偷了陳王的玉珏,許是走夜路心虛,掉河裡淹死了呢?」雷鳴覺得自己這猜測也站得住腳。
「那麼巧,就偏與那些女子死在一處?」裴霽舟道。
「許是,許是他們並非死在一處,而是被水衝到了一起也說不一定。」因著趙世玉美名在外,又因他寧願觸怒龍顏也在迎娶柳氏為妻的痴情遠揚,雷鳴實在是不相信這樣一位翩翩公子背地裡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對此江瑟瑟解釋道:「郡王已讓人查實,那洛水被劃分為幾段承租給當地百姓養魚,為了不讓各家魚苗混在一起,每段之間用了麻繩攔斷,因此就算春祥與那幾個女子不是死在同一處,也相隔不遠。」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他們極有可能不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死的,這又怎能硬生生在扯到陳王身上。」雷鳴抓著這一點不放,信誓旦旦地保證趙世玉一定不是兇手,「至於那柳氏,小師妹你不說她患了癰疽?陳王不讓你見她,定是覺得她毀了容,不便見客才幾次推託罷了,畢竟柳氏可是以才貌聞名京城的,要是讓人知曉她容貌不復,京中那些嫉妒她的人還不知要如何編排她呢!要我,我也不讓人見!」
「這麼說,雷寺正你是不願與我們一同查案咯?」裴霽舟被雷鳴的話繞得一陣頭疼,他撐著頭問。
「要,自是要的!」雷鳴道,「但下官與兩位的目的不同,下官是要以此證明陳王的清白。」
江瑟瑟無奈地看向裴霽舟,「反正都是奔著陳王去的,也別管是為了什麼,畢竟咱們現在也沒有確鑿的證據,也許師哥是對我們是錯也不一定。」
裴霽舟揉了揉太陽穴,勉強應下,最後還囑咐雷鳴不得將今日的談話外傳。
「郡王放心,我又不傻!」雷鳴拍著胸脯嘿嘿笑道。
裴霽舟吩咐了雷鳴幾件待辦事情後,便將其打發走了。與雷鳴掰扯了一陣,簡直比練兵打仗還要費神,裴霽舟整個人都像是泄了半身氣,也顧不得儀態了,只將身子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一隻手輕捏著眉心閉目養神。
江瑟瑟知他壓力大,也不打擾,只端正地靜坐在原處思考事情。
雷鳴剛走沒多久,仇不言就回來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疾走進屋裡,一聲「王爺」頓時便將假寐的裴霽舟驚醒。
「這麼快就回來了?」裴霽舟頗感意外。
江瑟瑟亦重新整理好思緒望向仇不言。
仇不言拱手道:「屬下去了才知,那梨花巷就在萬花苑的斜對面,也是人們常去尋歡之所,春祥那對食就是巷子裡一家名叫絲竹坊的琵琶女。那女子名喚夏荷,在梨花巷的一眾樂女中也是小有名氣,屬下隨便找了幾個人,稍微描述了下她的外貌便打探出來了。」
忙得馬不停蹄的仇不言連水也沒來得及喝一口,趁換氣時倒了杯冷茶,只是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主子那凌厲的目光逼得繼續說了下去。
「我找了絲竹坊的人詢問,證實那夏荷與春祥確實是對食,據那絲竹坊的東家說,春祥甚至有意為夏荷贖身,但不知怎地,最後兩人又鬧掰了。」
「夏荷現在何處?」裴霽舟見仇不言未把夏荷帶回來,思量著她應是不在京中。
仇不言面色凝固,嘆然道:「夏荷失蹤了。」
「失蹤?」江瑟瑟驚道,「什麼時候失蹤的?怎麼失蹤者名單上沒有夏荷的名字?」
仇不言回道:「絲竹坊的東家說,在籍樂女逃跑常有發生,且樂女身份本就卑賤,樂坊也不是什麼高雅之所,即便是報了官,官府也不會動用朝廷兵力幫忙找。他們最初是打算自己將夏荷找回來的,但後來聽到傳聞說有山匪專門劫持容貌艷麗的女子,便又猜測夏荷許是被山匪劫了去。之後又發出了幾起命案,那東家就更不敢報官了,說是擔心與命案扯上關係後,客人忌諱不願再去他們那兒聽曲。」
仇不言說完,三人都沉默著不說話。
「這麼說來,陳七七就不是第一個失蹤。」裴霽舟捏著下頷若有所思,「不言,你有沒有問清楚,夏荷失蹤的具體時間?」
仇不言緊握著那個小小的紫砂杯,回道:「六月初五。」
「六月初五......」江瑟瑟喃喃道,「王爺,你可還記得,陳王府那小廝說,春祥於半年前便一直侍奉在陳王身側,那麼這之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之後夏荷莫名失蹤,接著又有十三名女子失蹤,其中已有十位已確定死亡,另三名下落不明,之後春祥溺亡。」
「導致這一系列事件發生的源頭究竟是什麼?」江瑟瑟看著裴霽舟,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裴霽舟思忖半許,分析道:「以往各朝各代也曾記載過類似連環殺人案,其中女子被殺的多是因色,不過我們發現的屍體中,沒有一具是完整的,無法判斷出其是否遭受過侵犯。還有一種就是兇犯對某類女子有莫名的貪念,得不到便試圖毀掉,這類兇犯有個特點,就是殺人拋屍手法幾乎沒有變化,但失蹤的十三人裡面,除了面容較好之外,並無其它明顯共同點,且致死手段也不盡相同,我想應該可以排除第二種。」
「王爺的意思是,兇犯劫持並殺害這些女子還是因為貪圖她們的容貌?」江瑟瑟問。
裴霽舟點頭,「加上失蹤的夏荷,一共有十四名受害者。這些女子當中,有名門閨秀,也有樂坊藝女,有未出閣的,也有已為人婦者,她們的身份大相逕庭,唯一有一點相同之處,就是她們面容姣好,包括那晏瑾之妻公孫念在內,皆姿容昳麗。」
「王爺,屬下還有一事未向您稟報。」仇不言神色嚴肅地放下了杯盞。
「何事?」裴霽舟與江瑟瑟齊齊看向仇不言。
仇不言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音色深沉,「夏荷有個關係不錯的姐妹告訴屬下,夏荷之所以認識春祥,還是陳王府的夫人做的媒。」
「此話怎講?」江瑟瑟一知半解。
仇不言解釋道:「是這樣的,柳氏自嫁入陳王府後,她之前的那些姐妹因為嫉妒便與之斷了聯繫,唯有隔壁樂坊的夏荷生性善良願與之來往,夏荷經常受邀於陳王府中做客,一來二去便與春祥看對了眼。夏荷曾跟她的好姐妹說,柳氏雖無意,但她和春祥卻有了情,怎麼著柳氏也算得上半個媒人,她和春祥還商量著要送陳王和柳氏一份大禮。且聽夏荷的描述,陳王對二人的感情並無阻攔,甚至還將自己珍愛的玉珏贈與了二人。」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江瑟瑟與裴霽舟似乎習慣性地用對視來交流自己想法。
「我這舅舅說的話,究竟有幾句是真的?」裴霽舟看著江瑟瑟無奈搖頭。
江瑟瑟只附和了一句,「恐怕沒有一句是真的。」
「看來,我還得再去會會這位小娘舅了。」裴霽舟嗤笑道。
「我與王爺一道去。」江瑟瑟主動請纓。
裴霽舟默了一瞬才點了頭,「也行。以前我鮮少與陳王接觸,現在才知其並不是一個好對付之人,姑娘與我同去,也可助我觀察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