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
2024-09-14 15:02:01
作者: 六須鯰
交鋒
明明他們見過, 明明他很清楚站在面前的姓甚名誰,裴霽偏要做出不認識,不曾見過又或是真忘了的模樣。阮妤垂下眼帘, 淡淡介紹:「他是沈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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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霽噙笑的眉眼慢慢淡去, 專挑敏感地點問:「朋友,親戚,還是只知名字不熟悉的人?」
話到如此,阮妤明白了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話平和從容地重新介紹,只是這次不再是面對他而是挽上沈確臂彎, 對他介紹:「哥,這位是島上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叫鬼牙。」
裴霽不滿地看著她:「或許你該和你哥介紹我們的關係。」
隱忍許久終於要打明牌了,這就是他過來的原因吧,或許在船隻還未到時他已經在某處將這兒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阮妤沒有順應他的話繼續介紹, 而是疑惑地向他皺了皺眉:「我們之間不是強迫的關係嗎?」
海浪聲成了氣氛微妙的最好點綴,斷斷續續地湧來, 不致讓這平靜無聲,堪比死寂般的狀況持續壓抑。
裴霽不容商量地把人直接拽到面前,強行扣住她手腕,當著眾人面捏住她下顎,迫使她只能仰視自己,眉眼間一掠而過的狠戾在接觸到溫熱的肌膚後, 憶起她還在生病, 貼近她耳邊低聲警告:「阮妤, 這次就算了,別再惹我。」
利成宇在一眾看熱鬧的人堆中悄無聲息挪到沈確斜後方, 他得盯住了,以防沈確做過激之舉,詫異的是等了許久未見他有動手的打算,和其他人一樣不發一言。
裴霽沒等她回復,捏下顎的手迅速轉移到她細腰上,以占有的姿態將人摟入懷中,體貼地拂開她垂落的長髮,故作溫柔地調侃:「剛才和你開了個玩笑,好久不見,小妤的……哥哥。」
半空中的手不是友好的歡迎而是男人間心知肚明的宣誓,沈確盯著看了會兒,顧全大局,隨意握了一下。
「還記得你曾說過我是肯定追不到小妤的,」裴霽手臂微微授力恨不能把人貼在身上以示主權,「哥哥下次還是說話別這麼絕對,她現在是我的女人。」
「小妤,你可是什麼事都告訴我的。」沈確往前近兩步,旁若無人地捏捏阮妤臉頰,「回頭我聽你解釋。」
親昵的動作,完全將他視作無物的眼神,裴霽手上力道不受控制地重了幾分,偏頭看懷裡的女人,聲線溫柔字字誅心:「她現在和我住在一起,大哥要是過去恐怕不太方便。」
「小妤,來之前我見過你媽了,她讓我給你帶句話,」沈確淡笑道,「以前她和你說的家教道理得守。」
阮素雲從來沒和她說過什麼家教道理,她自己平日裡忙得見不到人,哪兒還有時間關心其他。阮妤用力掰開裴霽的手,極在意家教般和他保持距離,低頭小聲應了句:「知道了。」
有家教本沒問題,可裴霽記得上次和阮素雲見面,她給人的印象不像是對女兒生活方面十分關注和上心的母親,甚至有些問題她都無法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尋別的話題岔開。
「把這批貨處理了。」裴霽擡手即信號。
那批「貨」早已被領下了船,排成一排站在沙灘上,頭上都套著阻隔視線的東西,嘴巴全部貼了膠帶,她們惶惶不安地縮著肩膀,不小心碰到身旁人,猶如驚弓之鳥恨不能展翅高飛。
裴霽命令一下,押送這批貨的人拽了一下鏈子。阮妤清楚地聽到耳邊傳來鎖鏈碰撞的叮嚀聲,她沒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質問裴霽要把這些人送往何處,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根據進島的規矩,凡是上島之人全部需要檢查。跟在裴霽身後的小隊人中出來四位對沈確等人進行搜身檢查。
「檢查仔細點。」裴霽勾了勾唇,視線越過眾人最後停在沈確身上,「搜出來任何異物,直接射殺。」
沈確張開雙臂任由檢查的男人對他上下其手,和遠處等候結果的裴霽相視一眼,他沒所謂地挑了下眉,無聲中嘲笑他方才那句話不過是多此一舉。
四人搜身檢查效率很快,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裴霽沉默須臾,準備帶阮妤離開。
「等一下,」沈確近前兩步,拉住阮妤手腕,「你媽托我和你說幾句話。」
裴霽輕笑:「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
「一位母親對女兒的體己話罷了。」沈確當著他的面將阮妤拉到身旁,眉眼含笑,「鬼牙不會連這種事都管吧?」
阮妤及時附和:「我好久沒聯繫她了,可能是著急我這段時間在做什麼,我想和哥哥單獨談談可以嗎?」
她把話說到這份上,擺明了沒給他裴霽拒絕的機會。兩人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押送貨的人已經走遠了,利成宇更是人精,這種微妙的氛圍他多待一秒都容易引火燒身,給自己找了個由頭離開是非之地。
海水的味道越來越怪,和魚檔里的味道越來越像,瀕臨死亡或已經死亡發出的惡臭,忽遠忽近縈繞在他們周圍。
打破僵局的人是鬼瞭,派來一位前來傳話的男人,站在離他們不過兩步遠的地方同裴霽說話,內容簡潔只說了一句鬼瞭在等他敘事。裴霽沒再耽擱,往前走幾步後轉頭看了眼阮妤,面色不虞卻沒明確制止談話的訴求,只是盯著她看了會兒便離開了。
方才一直待在原地不敢吭聲的三人組,等裴霽走遠了才冒出頭來。
鴻雁踩著細沙無聲走來:「阮小姐,我們回去吧。」
進出的路只有鴻雁認識,阮妤輕輕拽了拽沈確衣袖,小聲提醒:「回去的路注意點。」
沈確輕握她拽衣袖的指尖,一點點用力包裹住,略略點頭。
他們走在最後面,原本隨行的兩個男人被沈確使喚走到了前方,鴻雁照舊打頭帶路。身後無人,四周昏暗,只能依靠沈確手裡的手電筒照明,正被鴻雁使著,光束在前方,後方絕大多數時候處於摸黑狀態。
阮妤不太習慣一直在黑路中行走,會產生一種失足掉進某處神秘洞穴的t恐懼感。
沈確察覺到她指尖的溫熱逐漸被冰涼替代,握緊她的手揣進衣兜,「我在,怕什麼。」
這是幾天來阮妤聽過的最好聽的話。不是纏綿悱惻的情話,不是隨意承諾的大丈夫之言,是平和從容的安定,定住她這顆跳動不安的心。
藏在兜里的手漸漸回溫,她的指腹緊緊扣住他的手背,沒有說話,用行動回以他答案。
走出黑暗路段,小地燈重新映入眼帘,圍繞在草叢附近,像暫時休憩的螢火蟲,點綴回去的路。
隨行的兩個男人照舊跟隨,鴻雁被家人臨時叫走了,沒有跟著一起回去,走之前將手電筒歸還,和阮妤打了聲招呼。
回住處的路好走得多,周圍建築疊起,不似海邊空曠,夜晚的風吹來裹挾著絲絲熱浪湧入肌膚中,沈確順手脫下了外套,露出手臂上包紮的繃帶。
阮妤下意識去觸碰,被他捉住手腕,眼神制止。她知道這兒到處是裴霽的眼線,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停在半空的手悻悻收回。
隨行的男人這次沒帶他們走正門,選擇走北向門,穿過一條人造觀景湖,長廊走到底便是阮妤的住處。
「阮小姐,我們一會兒要交班就不過去了,請。」
「謝謝。」
阮妤原打算和沈確並肩而行,他似乎格外注意彼此的關係,連同行這樣的小事都放在心上,和她保持些許距離,一前一後,與沙灘上不肯讓步的樣子判若兩人。
推開障子門,阮妤佇立門前,頭微微向里偏:「請吧。」
四下無人,他眉心輕皺,還是順從她的意思,先行進入房間。
阮妤將門慢慢關上,特意落了鎖,回身看他,他反倒在屋內走走停停,偶爾會在一處地方多停留一段時間,去檢查東西是否有異常。
「大致我都看過了,沒什麼問題。」阮妤邊說著話邊往窗戶那兒走,將兩扇窗關好落鎖,「就是……唔!」
突如其來的溫熱嚇得她往後退了一步,小腿撞上窗沿旁的凳子,做了靜音處理的凳子和地板摩擦時的聲響不至於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他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單手握住她的腰,像一隻久未飲水的鹿,終於找到合適的水源,順著氣息將她完全占領,即使現在他們只能如此。這個吻包含了太多,久別重逢的喜樂,相安無事的欣慰,還有不能言明的愛,通通在這個吻里。
她雙手不自然地揪緊他的衣衫,被迫昂頭接受這份宣示主權的占有,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從裴霽手中搶來的人,回到一個陌生的屋子裡,由他支配,由他引導。
時間緩慢下來,唯獨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越來越快。他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膝上,將臉埋在她白皙的頸窩,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肌膚上,纏綿過後的聲音幾分喑啞幾分未盡興地隱忍。
「等會兒再問,讓我抱會你。」
她低頭坐著,聽他之言,沒去問久積心中的疑惑。
他纖長的睫毛輕掃肌膚,仿佛在逗弄她。
輕柔的笑聲緩緩溢出,她能感到他睜開了雙眼緩緩擡頭,深邃的眼眸此刻落在她臉龐,像溫潤的耳墜子一點一點晃蕩。
「哥,你好像網上說的聽話小狗。」
「叫哥叫上癮了?」
她倒是開始漸入佳境,微微昂首,看著他指明他的不是:「你說要注意的。」
「屋內就我們兩人。」
「演戲就要演得逼真。」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又自我消化了一番,真有點聽話小狗的意思,委屈巴巴質問:「跋山涉水過來,私下裡也要和我演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