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
2024-09-14 15:01:21
作者: 六須鯰
逃生
男人連著哦了兩聲才想起救生圈的事, 瞅准方向用力往湖面一拋,雖說離他們還有段距離好歹靠自身游過來也能夠著。
沈確率先揪住救生圈,回頭看阮妤已出現體力不支的跡象, 他拽著救生圈往回遊, 近到身旁,伸手攬住她的腰,「抱緊我。」
阮妤環抱住他的腰,慶幸他來得及時,她能感覺到四肢乏力,體能快要耗盡。
沈確回望橋頭, 那伙人已到達位置,從他們要U盤的男人正站在石頭那兒,應該是拿到了東西。
車窗降下,男人將手裡U盤遞進去:「鬼瞭,東西在這兒, 不過我們沒看到他們,估計順著橋頭跑了, 需要追嗎?」
「既然沒有利用價值了,你覺得需要留下嗎?」鬼瞭把玩手裡U盤,「回去後把嘴閉嚴實了。」
男人瞭然,低頭應聲:「是。」
前車派去追逃跑的兩人,無牌車停在橋頭靜候結果,車裡僅有兩人, 呼吸聲仿佛進行了消音, 異常安靜。
鬼瞭擡腕看錶盤, 他喜歡盯著錶盤看,秒針一點點轉動, 將時間推進,距離他要的結果也在慢慢推進。
篤篤——
車窗玻璃重新被叩響,鬼瞭降下車窗:「都解決了?」
男人似乎難以啟齒:「……沒。」
凌厲眼風直接斜掃過來,「你別告訴我讓人跑了。」
「沿途追過去了,路上沒有發現他們身影,周邊沒有密林,僅有一家廢棄糧倉,進去問過了說是沒有人進來更沒有人經過。」男人恭敬地將手機來電顯示轉給車內人看,「您看要接嗎?」
鬼瞭睨一眼屏幕,食指輕擡,默認。
男人接了電話,順手點開外放,依舊是畢恭畢敬的態度:「鬼牙。」
「證據呢?」
男人看了眼車內人的手,確定:「已經拿到了。」
「人呢?」
男人又看了眼車內,這問題不能輕易回答。
而此刻,靠在床頭的男人久等不到回應,驀地坐起,扯開身上的女人,唇微微上揚,眸底掠過一抹冷厲:「這麼難回答?」
鬼瞭伸手接過手機:「你想聽到什麼結果?」
「我們的協議,別忘了。」
談到協議,鬼瞭眉頭不由皺起,沉聲呵斥:「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威脅我是嗎?」
「不是威脅,」男人低頭看皙白的指尖划過胸膛,卯足全力勾引他,揚唇,「是你能力漸弱,早已不是你一人獨斷之時。」
隔著電話火藥味照舊十足,鬼瞭握緊手機,指骨因驟然使力泛起青白,「殺了,你又能如何?」
「聽聽。」
手機那頭傳來女人叫疼的聲音,鬼瞭終於按捺不住:「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動你?」
「這個小媽的聲音可不如上一位好聽,不過身材比上一位t好。」
鬼瞭驀地掛了電話,怒火難歇,手機直接從車窗飛了出去。這小子越來越肆無忌憚,大有要篡位的意思,他不在乎那些女人,但絕不容許自己地位被人撼動,那是臉面的事。
他無奈扶額,緊鎖的眉卻沒有舒展分毫,低聲交代:「把他身邊的女人處理了。」
「鬼瞭,可她懷孕了,要不……」
他放下撐額的手,視線相逼,殺伐決斷地決定一個人生死:「你覺得我會讓一個婊/子生下孩子?」
言下之意,這孩子未必是他的,就算是,他不想要,去子去母。
男人頭低得更深:「我立刻安排。」
「等會兒,」鬼瞭深吸一口氣,終究鬆了口,「讓他們走,不必再追。」
「可……」
「阿卓,他難得對一個人如此上心,且等等,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運走。」
湖面泛起漣漪,嘩啦一聲,拖拽出大片漩渦。船上等著的兩人一左一右分工明確,一個固定繩子,一個用力將人往上拽,沈確仍在水裡托著阮妤身體,確定她成功上船後,雙臂用力撐住船舷,爬上了船。
沈確躺在甲板上微微喘氣,湖水洶湧,越用力人越累,他費了不少力氣,這一刻什麼都不想做,緩了兩三分鐘,力氣漸漸恢復,偏頭去看身旁的人,和阮妤四目相對,眼神中掠過的淡淡笑意,只有彼此懂,為成功逃離那寧鎮怡悅。
一早用手電筒照他們的男人把救生圈丟給同伴,甲板上晾曬了毛巾和衣物,他隨手取下兩條乾淨的毛巾遞給他們,常年水上生活,陸地上旁敲側擊地詢問不擅長,問話問得直接:「你們兩個大晚上殉情?」
同伴把救生圈擦拭好放回原位,繩子卷了一圈又一圈,聞言樂出聲:「大劉,人家殉情還要你救嗎?」
劉勇被問住了,腦子是後知後覺的清醒,巴掌落在膝蓋上,啪嗒一聲像是打開了迷糊的大腦:「對啊,那你們倆好端端跳湖做什麼?」
阮妤正想著找什麼理由能讓別人信服,沈確扯起謊來幾乎不用思考,開口即:「家裡人不同意,我們晚上跑出來被發現了,情急之下只能跳湖。」
劉勇擡頭去找自家哥對峙,目光得意,不加掩飾地傳達一個事實:我就說是殉情吧?
劉威白他一眼,懶得搭理他幼稚行為,反正人救上來了,他是做生意的不做虧本買賣,把繩子固定好,叉腰過來,離他們約莫一步距離,擡手指了下剛才他們跳下的位置:「看出來你們是想逃走不是殉情對吧?」
沈確點了點頭。
得了肯定回復,劉威也不掩著了,伸手就要錢:「我們好歹算是你們救命恩人,給點表示意思一下不過分吧?」
這年頭救人要錢這事不好評斷,好歹是救自己的命,人家不救你就死,救了讓你活下來了,給點錢無可厚非,不過小時候常說拾金不昧,樂於助人等正能量教育,現實社會有人伸手直接要錢,有種被人騙了的感覺。
阮妤全身上下就那條手鍊值點錢,之前為了搭配裙子買的,既然要錢總得給點,順手從手腕取下給他們:「我們逃出來匆忙,沒帶錢,就這條鏈子還值點錢,你們看行嗎?」
劉勇小聲嘀咕:「哥,差不多得了,找人要什麼……」
錢字音還未落,來自親哥的眼神殺先行絞殺了他的話,劉威仍握話語權,打量垂動的手鍊,下巴一擡:「這東西能值多少錢?」
「兩……」
「兩萬。」沈確搶過話茬,擲地有聲重複,「兩萬。」
劉氏兄弟倆幾乎是複製粘貼的神情,詫異中又透露出些許不信,兩兄弟旁若無人地眼神交流,最終還是劉威出來說話:「這東西這麼值錢?別打量著我們兄弟不知道好貨。」
沈確從阮妤手中把項鍊拿走,單臂起身,大大方方把東西遞到他們面前,拿項鍊的右手停在半空中輕微抖動:「國外牌子,實打實的硬貨,我攢了幾個月的工資給她買的,不信拿手上看。」
劉威半信半疑盯著那串手鍊,懷疑的種子始終縈繞在心頭,猶豫半晌接過手鍊,左手捏著扣頭,整條手鍊平躺在右手掌心,眯眼細瞧,可惜船上光線有限,瞧了半天沒瞧出花樣。
沈確好心提醒:「這種大牌貨要手電筒或者其他光源照明才知道是不是硬貨。」
阮妤已經起身來到他身旁,聽他之言微愕,甭管什麼牌子,手鍊項鍊被光一照怎麼都比正常鏈子要好看些,沈確是把他們當傻子哄嗎?
她還在篤定對方不可能這麼傻,拿手鍊的男人使喚那位叫大劉的過去拿個小點手電筒來。
劉勇也好奇,巴不得手裡東西是真值錢,麻溜往船艙里走。
一分鐘後,劉勇拿手電筒回來了,近到劉威身旁時低聲說:「新換的電池。」
劉威接過手電筒打開,光束落在甲板上,他有模有樣照明其他東西,確定光源充足,移到手裡這串項鍊。
白光照明,掌心手鍊亮得閃眼,兩兄弟忍著笑關了手電,劉威假咳一聲:「我們驗過了,東西確實是好東西,這樣吧,我們好人做到底你們要去哪兒?順路的話就帶你們一程。」
「烏祈鎮。」
「烏祈鎮?」劉勇重新打量他們,「烏祈鎮還不如那寧鎮,你們去那兒做什麼?在那兒能找到工作?」
「能,」沈確朝那串手鍊暗示性地挑了下眉,「不掙錢我哪兒能買得起這東西。」
劉威兩年前去過烏祈鎮,鎮上做生意的店鋪老舊不說,連小賣部都是幾十年前國內興起的裝修風格,地理位置偏僻,更沒有拿出手的貿易往來,說好聽點叫與世隔絕沒被污染,難聽點就是地圖上找半天都未必找到的小地方。
這還是他運貨這麼久第一次遇上去烏祈鎮的人,也是頭一次聽說烏祈鎮能掙錢,人對賺錢兩個字總是敏感好奇,哪怕自己不去也想多問幾句看看情況:「那兒能掙什麼錢?」
「掙的錢很多,你送我們過去的時候要是不急著走,可以留幾天看看情況。」沈確把誘餌拋得很足,「說不定到時候你就想留下來幹了。」
劉勇聽他說得心癢難耐,按捺不住伸手戳他哥,好在劉威辦事還算穩妥,對沈確的話並非深信不疑,把手鍊收進褲兜,樂呵笑:「兄弟,我們就送你們去烏祈鎮,不過我們還有貨要送就不去了,下次有機會再去,你給個聯繫方式,哥幾個兒到時候去了就聯繫你。」
沈確倒是大大方方把號碼報出去,「有乾淨衣服嗎?」
劉勇看了眼大哥,沒吭聲。
劉威面色不改:「這哪兒有,船上就我們兄弟兩人,本身就沒幾件衣服,再借給你們,換洗的都沒了。」
沈確沒強求,不動聲色瞥了眼甲板晾曬的衣物,面上不顯,仍和氣說話:「既然這樣就算了,洗漱的地方總有吧?」
劉威又想拒絕,這次劉勇替他開了口:「有,我帶你們過去。」
劉威瞪他一眼,劉勇佯裝沒看見,熱情給他們帶路,「我們船上有很多貨,你們別亂走,不然到時候少了或是碰壞了說不清。」
阮妤走在最後面,男人走幾步交代幾句,經過活動板材蓋的一間房,上面落了鎖,她多看了兩眼,門仿佛被人從裡面大力推了一下,掛鎖瞬間晃動,幅度很大。
她伸手輕戳沈確背,眼神往右側斜睨,看他視線落下的地方和自己重合,兩人默契地閉口不言。
劉勇帶他們到了洗漱地方,其實就是一個鐵架子上面放了一個不鏽鋼圓盆,架子旁邊是一個塑料桶,桶身上還有撕了一半的GG紙,半桶水裡飄著一個水舀。
「應該夠你們洗漱。」劉勇往另一側站了站,原本打算在這兒看著他們洗漱結束,劉威在甲板那頭叫他,「我先過去。」
沈確斜倚著撐杆,餘光留意甲板兩人動靜,壓低聲詢問:「你懷疑有問題?」
阮妤將毛巾放進盆里揉搓,回頭看了眼走過的房間,無聲點頭:「窗簾拉著看不清裡面,門晃動的幅度你覺得像是什麼?」
「上船後和他們簡單交流,有幾點比較疑惑,他們身上穿的衣服t並不合身,剛才帶我們過來的那人衣服很緊,他們運送貨,不可能不做體力活,這兄弟倆頂多算壯實,像不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不合身還怪,除非不是自己衣服。」
沈確調整站姿:「甲板上晾曬的衣服里有女人穿的衣服,不過是T恤,他們以為我們不會發現,我多看了幾眼,從大小和身形來看的確是女人穿的,兄弟倆說的是船上只有他們兩個男人。」
阮妤將毛巾上的水擰乾遞給沈確:「手鍊也是你試探他們吧?」
「嗯,」沈確接過毛巾擦洗脖子,「常年運貨的人多多少少見過一點世面,值錢貨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甚至信了我說拿手電過來驗貨的提議,這兩人明顯不是常年跑生意的人。」
阮妤洗漱差不多了,碎發打濕黏在臉上,她沒去管,用毛巾隨便扒拉兩下:「會不會是新手?」
沈確將毛巾掛在架子上,對她的猜測予以否定:「平常拉貨走貨的人,遇到人落水救上來後你設想會是什麼反應?」
阮妤回憶他們上船後,那兩人起初表現還算正常,後來漸漸變了味:「有點過於急著要錢。」
「對,」沈確瞥了眼甲板上竊竊私語的身影,一時半會估計不會過來,說出自己猜測,「一開始不打算幫忙,用手電提醒我們後面還有船,說明他們並不想我們上船,等我們跳湖朝著船游過來,他們怕鬧出事,不得已丟了救生圈,上船後先問了我們為什麼跳湖,確定對他們沒有威脅再開口要錢,你覺得急要錢的人分為幾種?」
阮妤沉思片刻:「急缺錢或者是貪財的人。」
「你覺得他們像哪種?」沈確看她眉頭皺起閉口不言,勾了勾唇,不打算繞彎子了,「回到最開始我說的點,他們若是常年走貨的人手鍊值不值兩萬不可能分不清,也側面說明既然常年走貨,以這艘船大小,貨量不可能少,一趟下來賺的錢絕不是小金額,卻著急找我們要錢。」
沈確不再往下說,更多的是給她思考的時間,他相信以她的智商能猜到他想表達的意思,無非是快或更快清楚。
他看了眼錶盤,幸而手錶防水,秒針盡責苛刻地轉動,快要指到十二時,她出聲了,帶著些許強忍的激動,輕拍他手臂。
「他們不是船上的人,」說完她又蹙起了眉,「甲板上晾曬的衣服下面有大片還未乾涸的水漬,應該才洗過不久,你說有女人的衣服,可我們連女人的影子都沒見到,整艘船好像就他們兩人,其他人呢?」
沈確沒說話,阮妤卻從他沉默的臉上讀到一絲危險,她試探性地問一句:「不會……不會上了黑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