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

  見面

  阮妤拉開她自己去開門, 沈確幾乎是下一秒擠進了房間裡，他進來後第一時間將蠟燭熄滅：「外面有人。」

  杜若婷覺得他大驚小怪：「正常，徐佳媛那邊會派人盯著我, 他們不相信我是真瘋了, 一會兒我出去鬧點動靜，他們應該就會走。」

  沈確攔住她：「盯你的人平時大概有幾個？」

  「也就一個吧，過來看看就走，都是鎮上的人，我都認識。」杜若婷後知後覺，「你的意思外面來了很多人？」

  沈確看了阮妤一眼：「應該是鎮上的人發現我們了, 現在就走，他們正在靠近。」

  「不一定是鎮上的人，有可能他們去了紅樓，進去發現我不在，」阮妤將照片折好放進口袋, 「我們先走了之後再來找你。」

  「等等。」杜若婷從衣櫃後方摸出一個東西，體積很小, 放進阮妤手裡，「你要的證據。」

  阮妤詫異看她，意外會這麼順利拿到證據。

  

  「我欠她的，希望你能找到她。」杜若婷重新披上那件舊衣，在沈確打開房門準備離開時，及時拉住阮妤, 「眼見不一定是真, 也許是提示。」

  說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阮妤還沒來得及細問，就看杜若婷從他們身旁猛然竄出去, 打開正門踩著堆放在門前的廢舊紙箱衝出去繼續裝瘋賣傻。

  沈確知道她在給他們爭取時間，環視屋內一圈目光鎖定在窗戶上，「我們從那邊走。」

  阮妤跟在他身後，只見那扇窗和正常窗戶不一樣，既不是推拉窗也不是里拉或外推，更像是一扇封死的窗，用於透光。

  沈確嘗試打開，沒有顯著效果，掌心輕拍四圍，還是沒有動靜，「去外面看看。」

  「等會兒，」阮妤注意到窗沿右側有一根細鐵絲，沿著牆面垂落，沈確衣服蹭到了它，正半空中搖擺。

  她將手機湊近鐵絲，屏幕亮光能依稀照明這根鐵絲是緊挨著窗戶的，「拉它試試。」

  沈確捏緊鐵絲，用力往外一拉，嚴絲合縫的窗戶出現了一抹光亮，再用力拖拽，窗戶終於打開，是通往後面的路，肉/眼所見黑暗籠罩。

  「我先過去。」沈確將窗戶往上一頂定住位置，利落地縱身一躍穩穩落地，他觀察四周，確定沒問題後，轉身向她張開雙臂，「我接著你。」

  人命關天的時候，阮妤即使有點怕高此時也顧不上了，長吁一口氣朝他所在位置用力一跳。

  手臂接觸到一抹溫熱，她知道那是他的手，慶幸高度在她接受範圍，有他接著跳下來還算順利。

  「有沒有事？」沈確低頭打量她。

  她搖頭：「我沒事，前面是不是沒有房子了，我看著黑魆魆一片，好像是樹林……」

  嘭——

  身後傳來的一聲巨響，阮妤嚇得躲進沈確懷中：「怎……怎麼了？」

  沈確朝聲源望去，那根弦還是崩斷了，只是此刻不能告訴她，以謊言安撫：「應該是砸破了什麼東西，我們先走。」

  那聲巨響似乎將她自主能力剝奪了，任由沈確握緊她的手，直奔前方密林，通向黑暗與未知的路程。

  林木密集，雜草叢生，越往裡走能見度越低，速度自然而然慢下來。

  沈確左手拉著她，持槍的手在前方撥弄擋路的枝葉，那一聲巨響阮妤不知，他卻清楚，是□□的聲音，杜若婷出去時沒帶槍，以她的能力也搞不到這種槍，只能說明開槍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杜若婷或許……已遭遇不測。

  他的手溢出汗漬，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穿過密林，月光驟然傾瀉，他們甚至有點不適應。

  阮妤以手遮眼，望著遠方：「那邊是不是昌北橋？」

  沈確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輕嗯：「是，去那邊應該可以遇到貨船，可以搭乘，先離開那寧鎮再說。」

  阮妤也是這個意思，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明明都很難受卻沒有鬆開彼此，她回握的手指用力扣緊他的手，只要他不放開，她一定不會放開。

  昌北橋和他們還有一段距離，樹木高大蔥鬱，視線受阻，很容易誤判重新又走進林中，必須沿著密林外圍去走，周圍沒有任何防護，走的過程需要格外留意腳下，斜坡最容易腳滑，下游水流湍急，一旦掉下去極容易出事。

  沈確走在前面打頭陣，等過去了確定沒問題再讓她過來，兩人一前一後搭配還算順利。

  萬籟俱寂，湖面泛著瑩潤光澤似魚鱗，晃得人眼睛發暈，水流聲仿若深夜誘惑的鬼魅之音，一點點滲透進耳中。

  「小妤？」

  她突覺手微痛，回過神來：「怎麼了？」

  沈確停下，伸手摸她的額頭：「你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覺得不太對勁。」阮妤盯著湍流湖水，回憶今日發生種種，「我們可能都是棋子。」

  從發現杜若婷是裝瘋，到□□響，再到此刻他們逃難似的離開那寧鎮，沈確已發覺了端倪，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離開，只有離開這兒，他才更有把握護她周全。

  「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推動我們去找杜若婷，你還記得杜若婷說之前每晚也就一個人來看看她，但今晚莫名就來了好幾個，你不覺得就像是一早知道我們會去找杜若婷。」阮妤看著他，卻感覺前所未有的冷，「你說小麗是故意告訴我杜家姐妹倆的事，怕我去找她們，有沒有可能這是屬於正向推測，其實我們應該反向去看，那雙手故意設下這樣的局，他就是要我們去找杜家姐妹倆，利用我們去求證一件事。」

  沈確自然接過她的話：「杜若婷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以及她會不會告訴你一些有關319案的證據，無論她是否給，你都成了最危險的存在。」

  這就是阮妤膽寒的原因，背後無形的手幾乎是步步算準，坐收漁翁之利。何況現在她的手裡真有杜若婷給她的證據。

  阮妤攤開掌心，一個黑色U盤靜躺在她手心，「哥，他們一定已經趕來了。」

  話音剛落，遠處兩束光線似擎天柱般直射他們，將他們所在位置完全照亮，無處躲藏。

  沈確下意識將阮妤護在身後。

  那輛黑色無牌車，副駕玻璃只降下供槍枝放出來的空間，連開槍的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黑洞洞槍口直指沈確，落在他胸口處的紅點異常醒目。

  車內，男人盯著遠處一男一女，眼眸微眯，「動手。」

  「是。」持槍男剛準備射擊，只見原本站在前方的男人被女人擋在了身後，他及時調整險些出事，「鬼瞭，這……」

  沈確握緊她手臂要把人往後扯，奈何她鐵了心站在前面替他擋槍：「阮妤！讓開！」

  「賭一把，」阮妤側眸看他，「車上的人不想我死。」

  他不知道她哪兒的自信，篤定對方不會動她，就因為手裡握有杜若婷給的證據？沈確想反駁，卻見紅點真的從她身上消失，眉眼間的擔心被詫異所占領。

  在前方領路的那輛車下來了人，兩人手裡都拿了槍，裹著黑色面巾，衣服也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服飾，分辨不出區別，兩人一前一後走向他們。

  走在後方的人距離他們還有三四步遠停下，架槍瞄準，唯恐生變。領頭男人在他們面前停下，伸出手：「東西。」

  阮妤剛才的推斷被證實，他們前去找杜若婷是被人算計了，這夥人二話沒說直接要東西非常確定她手裡一定有他們要的證據。

  處於劣勢但也要談判，她略歪頭朝無牌車擡了擡下顎：「車上的人是鬼瞭嗎？」

  男人手指微微攏起：「你只需要把東西給我。」

  「之後呢？把我們毀屍滅跡？」阮妤將掌心U盤亮出，「做筆交易t如何？」

  男人盯著她不語，他沒有決定權，一切都聽上頭吩咐，耳麥傳來鬼瞭同意的答覆，他原話傳達：「可以。」

  阮妤指了指遠處昌北橋：「我把東西放在昌北橋另一端，你北我南，等我走了你們自便。」

  男人扶了扶耳麥：「你怎麼保證沒動手腳？」

  「就算我動手腳，我們兩條腿能跑過你們四個輪子嗎？何況你們還配了槍，跑得再快也沒子彈快吧？」阮妤學著他的樣子點點耳蝸，「鬼瞭，穩賺不賠的生意，你拿到想要的，我們閉口不談今晚的事，共贏怎麼樣？」

  車內，男人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女聲，竟敢和他談生意，正愁沒有恰當理由解決她，白白送來的機會，他沉穩開口：「告訴她，我同意。」

  男人接收到指令，下意識看了眼面前的女人，不太情願地點頭：「我們同意。」

  阮妤回頭和沈確相視一眼，對鬼瞭他們知之甚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既然處在暗處無法辨別，那就讓他們把明處的活做到極致，讓鬼瞭知道再運籌帷幄棋盤上的棋子總會有不小心脫手的時候。

  身後車輛遵守約定沒有啟動，至於跟隨而來的手下聽候上頭指令，密切關注過橋的兩道身影。

  昌北橋不長，通車的橋面沒有任何遮擋，阮妤他們必須到達橋對面終點，才能以最快時間撤離，從鬼瞭手裡逃脫。

  「東西打算怎麼給？」沈確握緊她的手，餘光留意遠處佇立的身影，「這是杜若婷給你的證據，也是唯一可能扳倒他們的東西。」

  阮妤低頭看了眼手裡的U盤：「眼見不一定是真也許是提示，她是在給完U盤後說的這句話，既然在那寧鎮裝瘋賣傻這麼久，不可能一點點異常都沒發覺，你進房間後說的話同樣給了她警醒，她應該猜到了那伙人不會輕易放過，若我沒猜錯，U盤裡面沒有任何東西。」

  沈確看她一眼：「如果有呢？」

  「聊天時她說將證據藏在了一處非常安全的地方，古語常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我覺得這話對她們的情況而言並不適用，那伙人曾去她家裡翻了個底朝天，無功而返，只要那伙人花點心思，每天過來找不可能找不到，把東西放在家裡太過危險。」

  阮妤迎上他略帶笑意的眼眸，微愣：「生死關頭了你還笑？」

  沈確薄唇輕撇：「我這人命硬，他想要我命也得看自己有沒有能耐收。」

  他們兄妹倆倒是一人更比一人狂，不過阮妤對他的話向來是信得多，他從小到大主意太多，要說她那股機靈勁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學的，耳濡目染。

  既然要在那伙人面前玩一出金蟬脫殼，計劃是要有的，阮妤曾在曹飛車上時無意看見橋頭旁邊有一間值班室，其實就是一間老舊小平房，外牆上面用紅漆寫了一段文字，關於昌北橋何時通行的時間段，以現在時間推算，距離首批貨船到來還有十幾分鐘。

  意味著他們可以在此時間段上船躲過鬼瞭追蹤，前提是首船到達時間和他們推算時間不能相差太多。

  阮妤將計劃和推算時間一一告知沈確，他聽完倒是不發一言：「你覺得計劃不穩妥嗎？」

  「運氣成分太大，除非老天這次站我們這邊，首船但凡誤點，我們被他們抓到的概率幾乎是百分百，我更傾向於奪車。」沈確確定道，「橋頭往前百米左右有一處廢棄糧倉，裡面停了幾輛車，有人看守，不像是報廢車。」

  「準備拿槍威脅人家給車鑰匙？」阮妤予以否定，「前提可以確定車鑰匙在看門的人手裡，否則我們去那兒也走不了。」

  他們各執一詞，腳步未敢停，各自的計劃優缺點都有，一時陷入僵局，到底誰的計劃更適用，又能保證萬無一失，都無法給出最準確的答案。

  橋頭即將到達，沈確回頭看一眼，那伙人已經架槍對準了橋頭位置，「一會兒把東西放在那塊石頭上，放完就跑。」

  「嗯。」阮妤跟在他身後，「到底執行誰的計劃？」

  話音剛落，左側水流聲驟然急速，湖面平推出一波一波的水紋，震顫之下的反應。

  沈確輕笑：「看來老天這次站我們這邊。」

  「不，是我聰明。」她不吝嗇對自己褒獎一番，人也來到了橋頭，緩步走到沈確說的石頭旁，雙手舉高，露出掌心U盤，膝蓋微彎，一點點下蹲將U盤放在石頭上，全程沒有任何遮掩。

  等東西放下，沈確立刻出手拉著她往斜坡下跑，利用地形優勢暫躲後方開槍對付他們。遠處，一艘貨船緩緩駛來，肉/眼去看仿佛停在湖面上，行駛速度很慢。

  沈確打開腕上照明燈，利用光線朝甲板晃動，光線亂舞，甲板上正在卷繩的男人察覺異常，轉身後看，拿起椅子上強力手電筒往岸上照，果見有兩人站在岸邊招手。他是貨船又不是載客的客船，對他們的行為不甚在意，用手電筒往船身後方照。

  阮妤一時不解：「他什麼意思？」

  「他說後面還有船，不打算載我們。」沈確低頭觀察水位和水流動向，「小妤，拼一把。」

  毅然模樣讓她瞬間清醒，他的意思是跳湖游過去。

  岸邊和那艘貨船距離看著近，純靠人游過去並不容易。

  當下猶豫幾秒，聽到橋上傳來動靜，阮妤咬咬牙：「跳！」

  貨船上的男人正準備關了手電，眼前一幕險些讓他把手電筒掉進湖中，這兩人莫不是瘋子居然敢跳湖？他扯著嗓子叫來船上同伴，手電筒光束打在湖中兩人身上：「他們……他們瘋了是不是？」

  同伴眯著眼沒睡醒，撓著背往他這走，循著光源望去，嚇得瞌睡四散：「還愣著幹什麼扔救生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