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2024-09-14 14:59:29
作者: 燦鳶
逃跑
隔天一早, 衛襄早早地睜開眼睛,眼底滿是堅定之色。
她掀開被子下榻,從一旁的衣櫥里翻出衣裳穿好。由於不知道要在外奔波多久, 為了不被凍著, 衛襄里三層外三層穿了很多件衣裳。
拾掇好自己, 她讓空青去將四皇子妃請來。
空青很快就去了,衛襄找了把正對院門的椅子坐下, 一眼便可以看到進側院的人。
她的手心此刻滿是汗, 心頭也一直跳個不停。
她身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早已沒了剛醒來時全身疼痛的感覺,但是她不知道如今的身體情形能不能支撐她找到鈺兒。
衛襄計劃藉口與四皇子妃一同出府逛街,只要在外面,人多眼雜的, 她一定能找到機會偷偷溜走。
而裴雲玠說了今日會將崔知涯移交給刑部, 她就守在侯府門口,見機行事, 希望能夠救下崔知涯。
若事成, 她就跟著崔知涯一起去找鈺兒,若不成……屆時再說。
她當然知道崔知涯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沒有做裴雲玠口中所說的那些事情,還白白挨了刑罰。
衛襄想起那次見到崔知涯,他一句話都不說,現在想來一定是被裴雲玠做了什麼手腳。
真是可惡。
她知道自己的計劃非常不成熟,但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挺而走險, 賭一把了。
四皇子妃很快就來了,她一來, 先是驚訝:「阿螢,你怎麼穿的這麼厚?大病初癒就這般冷嗎?」
衛襄拉著她坐下,說道:「許是身子還沒好利索,我總覺得冷的很。不過並不打t緊,娘娘不必擔心。」
她也不繞彎子,徑直說出自己的意圖:「娘娘,你瞧今日日頭正好,大雪初停,聽說思善方開了一家新的成衣鋪子,用料極其柔軟,我們一起去瞧瞧吧。」
她的時間緊迫,必須要在回到侯府前逃脫裴雲玠的掌控。
四皇子妃一聽就擺手:「不成不成,你都凍成這樣了,怎麼還惦記著上街買衣裳呢?這樣,我讓他們將最近的衣裳送來府里,我們一道挑挑。」
衛襄神色凝重,暗道一聲,真是出師未捷,她的計劃怎麼就卡在了第一步。
「娘娘,我都多久沒有出府了,眼看身子已經大好,周大夫診過後都說我已經恢復如常。」衛襄不放棄,極力地勸說她,「聽說街上開了好幾個首飾鋪子,娘娘,你就當陪我去看看,過午我們就回來。」
一聽到首飾鋪子,四皇子妃漸漸被她說動,這段時日她也是一步都沒有踏出府外,衛襄沒醒的時候她擔心,衛襄醒了後裴雲玠又在徹查府中下人,她同樣得操心。
四皇子妃一拍掌心:「好!」
太好了!衛襄挽住她的手臂,克制著內心的激動:「我們這就出發。」
空青和小茴一番猶豫,但裴雲玠只是說要她們保護衛襄,並未說限制她的自由,今日侯爺並不在皇子府,她們只得緊緊跟上衛襄。
出府後,衛襄象徵性地跟四皇子妃逛了幾家首飾鋪子,不多時就來到一家成衣店鋪。她挑了幾件衣裳,便問能不能穿上這幾件衣裳試一試。
很快有女侍引她去裡間,隨後女侍在門口等候。
衛襄壓根不是來試衣裳的,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裡是專門供女客更衣的地方,不只是她,還有幾個女客在屏風後換衣裳。
她該怎麼出去才能不被發現呢?
衛襄逡巡的視線落在隔壁屏風上搭著的衣裳。
她一咬牙,將自己的衣裳也搭上去,趁機把隔壁女子的衣裳抓下來,利索地套在自己身上。緊接著她把髮髻上一些貴重的釵子取下來塞進懷裡。
穿好後,她就往門口走去,心中不斷對隔壁的女子說對不起。若非此刻身上沒有銀錢,她一定會留下拿走她衣裳的錢。
成衣鋪子是新開張的,來此的女客確實很多,衛襄將披風和外衣都脫掉,穿上隔壁女客的衣裳,很快就融進女客中。
她低著頭直奔門口而去,走過大堂時她擡眼飛快地瞥了一眼四皇子妃,她正在興致勃勃地挑選布料,衛襄收回目光,跟著人流一道出門。
娘娘,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利用你出府,以後若是還能再見,我一定當面向你賠罪。
她深知時間緊迫,她最好能在四皇子妃發現她不見了之前,做完所有的事情。
衛襄低著頭快步走,生怕被人認出來。
很快她就來到了昭平侯府門口,衛襄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在拐角處藏好。
她看天色尚早,裴雲玠應當還沒有將崔知涯移交給刑部吧,她在這裡等等。
不多時,衛襄聽到門口的侍衛在攀談,她側耳細聽:
「侯爺今日要誘捕蠻夷,一多半的同僚都去城外埋伏了。」
「我說侯爺為什麼把人關在暗牢,原來這人跟戎狄人是一夥的啊!早知道當初我就讓暗牢里的同僚多揍他幾拳了!幹什麼不好非得和戎狄搞在一起!」
「哼,聽說那人以前還對夫人賊心不死,侯爺能讓他活到現在,還真是便宜他了。」
……
暗牢中的人,跟戎狄人?
暗牢里的不就是崔知涯嗎,他什麼時候跟戎狄人為伍了?
這些話她都聽得見,但是合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
衛襄皺起秀眉,怎麼也思索不來,聽那幾個侍衛所說的話,崔知涯似乎不在府內,而是在城外。
她心一橫,左右已經從成衣店鋪跑出來了 ,她不可能再回去,若是在城門處找不到崔知涯,她就自己去找鈺兒。
衛襄提步就走,因為穿的太多,她的後背已經滲出薄汗,雙腿更是沉重,但她還在楚京中,一點都不安全,她不能停下。
走了許久,她終於看到了高聳的城門。城門處有零星的百姓進出,衛襄低著頭,很順利地就出了城門。
見如此順利,她心裡隱隱有股不安,但已經到這一步,她不能退縮,也不會退縮。
衛襄硬著頭皮來到城門外,四下里根本沒看到崔知涯,她慢吞吞地走著,目光不斷在周遭巡視。
城外的風雪更大,衛襄被吹的快要睜不開眼睛。白茫茫的雪覆蓋著光禿禿的枯樹,一片雪白中,一抹血色掠過她眼底。
衛襄定睛一看。
不遠處,崔知涯竟然被綁在一棵樹上!
「知涯!」
衛襄匆忙跑過去,越跑越近,她發現崔知涯渾身是血,鮮血殷殷地淌在雪地上,乾涸成血色的冰。
被捆住的男子艱難地擡起頭,眼底震驚:「襄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臉上布滿血污,若不是她與他自小相識,都快要認不出他來!
衛襄蹙眉,長話短說:「我已經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真的?太好了!襄兒,裴雲玠就是個偽君子,騙子,我帶你離開這裡!」
衛襄沒說話,將他的繩子解開,心頭還縈繞著那股不安。
這一切都太過順利了。
她從成衣店鋪逃走,在侯府門口聽見侍衛的攀談,他們好似是特意說給她聽一樣。
那些侍衛不是說侯府一多半的人都在城外埋伏了嗎?她怎麼一個人都沒看見?
崔知涯並不知她此刻所想,連忙將身上的繩子剝落後,拉住衛襄的手腕,語氣急迫:「襄兒,我們快離開楚京。」
衛襄拎著裙擺,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山林間走去。
直到離楚京城有一段距離,衛襄一把將他推開,冷冰冰地問道:
「崔知涯,你不妨告訴我,你和侵占我姜國的戎狄人,是何關係?」
……
四皇子妃在成衣店鋪的大堂等了許久也不見衛襄出來,不由覺得奇怪,親自去裡間一看,哪裡還有衛襄的身影!
她一跺腳,立刻讓隨行的侍衛將店鋪包圍起來,她親自去向裴雲玠說明情況。
然而當她在侯府找到裴雲玠道出此事時,裴雲玠卻一點都不驚訝,仿佛事情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原本被他握在掌心的瓷盞,「咔嚓」一聲,碎了。
血水混著茶水淅淅瀝瀝地滴在地上。
四皇子妃眼皮一跳:「侯爺,您別著急,我想阿螢一個弱女子,應當不會走太遠,許是她想自己走走呢。噢對,今晨她就與我說整日悶在府里太過無趣,她一定是想散散心,想必晚點就會自己回來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她看到裴雲玠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不禁嚇了一跳。
裴雲玠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他的眼底泛著冷色。
為什麼她要不告而別?
她就這般討厭他?
昨日他們還在忘情擁吻,今日她就丟下他一個人了?
裴雲玠冷笑一聲,他向來敏銳,早在阿螢醒來時,他就懷疑她恢復了記憶。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
她一恢復記憶,便是疏遠他,冷淡他,甚至……逃離他。
為了不讓他起疑,她昨日甚至是忍著噁心與他親吻吧。
親吻自己厭惡的人,阿螢昨日,該有多委屈?
裴雲玠神情扭曲,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心口,他自嘲地笑了聲。
事到如今,她都不要他了,他還在擔心她是不是受了委屈,真是可笑。
一直守在城外的辭生前來回稟:「侯爺,夫人去了城外,跟崔知涯一同離開了。」
裴雲玠神色平靜地聽完,片刻後,沉靜的眸底掀起一股濃烈的怒意。
哪怕這個結果已經是他預想過無數遍的,但當他親耳聽到的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他要把她抓回來!
她休想離開他!
他們才是夫妻!
裴雲玠攥緊拳,小塊的碎瓷片更加嵌入他的掌心,鮮血從他的指縫淌出,他的腳邊,頓時積聚了一小灘血水。
掌心的疼痛令他恢復了一些神智。
他的掌心緩緩鬆開。
裴雲玠把左手擡起,盯著手腕上的小金鑰匙。
等他把她抓回來,他要將她鎖起來!
她要走,還是和崔知涯一起離開!
她心裡就一點都沒有他嗎?那他們這些時日的相處,在她心裡都算什麼?她說走就走了!
裴雲玠合上眼眸,深吸一口氣。
他的阿螢只有見識到外面的人心險惡,才會乖乖地回到他的身邊。
她要出去,好,他讓她出去,出去見識見識這醜惡的世道,她才會知道,只t有自己,才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裴雲玠忽然輕笑,指腹捏緊了腕間的小金鑰匙。她逃了又如何,左右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青五領一支隊暗中跟著夫人,辭生,調府中的侍衛與本侯一起——」
他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劍眉擰在一起,他面容陰翳,眼底隱隱泛著赤色。
「本侯要親自接夫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