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第 97 章

  白榆察覺到了澤菲爾的僵硬。

  「澤菲爾大人, 是不喜歡水嗎？」

  她想起繪本里因為怕水不肯洗澡的貓，又看看尾巴尖都有點炸毛的澤菲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說起來，澤菲爾最經常使用的風魔法就是清理一新。

  是因為使用這種風魔法之後, 就不需要再把自己泡到水裡了嗎？

  白榆是個不勉強他人的好孩子：

  「雖然, 很想和澤菲爾大人, 一起泡溫泉, 但不喜歡水的話, 也沒有辦——唔？」

  她的嘴巴被蓬鬆的絨尾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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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菲爾氣急敗壞：

  「誰、誰說我怕水了？澤菲爾大人才不怕水！不就是泡溫泉？去就去！」

  白榆：？

  她剛才說的話里, 好像沒有「怕水」這個關鍵詞吧。

  白榆默默看了眼不慎說漏嘴的澤菲爾, 沒有拆穿：

  「好哦。」

  他們在這邊討論溫泉的工夫, 蠻骨和過來送信的狼人已經完成了一次小規模爭吵，眼下已經流暢地切換成了狼語, 開始對著「嗷嗚」。

  澤菲爾：「他們在嗷什麼？」

  對吵架內容的好奇促使他放下絨尾。

  白榆仔細聽了一會兒，總結道：

  「狼人覺得, 蠻骨隨隨便便抓住他, 還在他脖子邊嗅來嗅去，很輕浮。蠻骨說, 自己又沒摸他的尾巴, 幹什麼一副被占便宜的樣子。」

  「……真虧你能從一串嗷嗚聲里總結出信息啊。」

  澤菲爾興致勃勃地看起了熱鬧，在嗷嗚聲更加激烈時, 又用尾巴戳戳白榆，

  「現在呢現在呢？」

  白榆：「狼人說，蠻骨有口音，不知道是從哪裡出來的鄉下狼。」

  說完,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蠻骨從地上一躍而起, 惡狠狠地擡起腿……踹了狼人的屁股。

  灰狼骨碌碌滾遠了。

  蠻骨：「嗷嗚！」

  白榆：「我看你才是鄉下狼，連城鎮都沒去過——啊，哭了。」

  和混血不一樣，處於幼年期的純血狼人沒辦法變出人形。

  灰狼的絨耳耷拉下來，用兩隻前爪捂住t腦袋，豆大的淚珠從幽綠色的眼眸中湧出來，看起來悲傷極了。

  蠻骨全方位碾壓敵人，得意地挺起胸脯。

  澤菲爾毫無同理心，發出「呼嚕呼嚕」的笑聲。

  白榆默默上前，在儲物手環里摸出來一塊肉脯，遞給灰狼。

  「嗚，我不要。」

  灰岩扭過頭。

  他本來只是想跟在黑疤哥哥後面，看看能不能再蹭到一點吃的，結果行跡敗露，被抓了個正著，還接下了送信的差事。

  送信就送信，畢竟他已經是一隻可靠的狼了。

  但可靠的狼在這裡遇到了畢生的對手！

  他被一頭母狼打倒了！

  明明差不多大，憑什麼她可以變成人形！不公平不公平！

  想到這裡，灰岩就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嫉妒紅了。

  突然，他嗅到一股誘人的、讓狼無法抵抗的香氣。

  他前不久才聞到過！

  灰岩猛地支楞起狼耳，把腦袋轉回來，在白榆收回手之前，脖子一伸，嘴一張，叼走了那塊肉脯。

  （嚼嚼嚼）

  嗷嗚，真香。

  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塊肉脯，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灰岩慢慢的，慢慢的轉過頭，把爪子蓋在眼睛上，開始裝死。

  蠻骨格外嫌棄地冷哼一聲，剛想說點嘲諷的話，旁邊便遞過來一塊肉脯。

  朋友遞過來的食物，很安全。

  她沒怎麼思考，就張開嘴，把肉脯叼進嘴裡。

  （嚼嚼嚼）

  嗷嗚，真香。

  ……好像有哪裡不對？

  小狼疑惑地轉過頭。

  白榆又給她遞了一塊肉脯。

  算了，不計較了。

  她比這只不講禮貌的狼人多吃一塊！四捨五入，還是她贏！

  蠻骨心滿意足地叼走第二塊肉脯，決定放這個一定沒有朋友的灰狼一馬。

  灰岩：「謝謝你的肉脯。」

  不管怎麼說，吃了別人的東西就要道謝。

  出門在外，面子都是狼自己賺的，黑疤哥哥說了，好好道謝的狼才會有面子。

  他從地上站起來，用狼尾掃掃身上的塵埃：

  「要是不需要回信的話，我就回去了。」

  白榆叫住他：「稍等一會兒。」

  她折身返回店鋪，從素材櫃裡挑揀出一部分肉食，放在保鮮食盒裡。

  考慮到灰狼沒辦法用爪子拿東西，她把保鮮食盒裹在了一塊布里，頂端打結，做成了一個小包袱。

  澤菲爾很小心眼：

  「給混蛋神明送吃的做什麼？我們不上門搶劫，都是給祂面子了。」

  雖然狼人看起來窮窮的，兜里肯定也沒幾個子兒，但緋紅之書已經被他單方面記在了記仇小本本上，搶不到錢也要爭口氣。

  白榆：「是給，狼人的。」

  她一臉嚴肅：「幫忙，澄清謠言的報酬。」

  「那個奇怪的綽號也是來自緋紅之書的狼人眷者吧？」

  澤菲爾依舊不太情願，但他很少干涉白榆做出的決定，順嘴嘀咕兩句，便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去泡溫泉的話，要不要我給你做一身泳衣？」

  白榆眨眨眼睛。

  她思索片刻，謹慎道：

  「去泡溫泉的話，不是脫光了進去泡嗎？」為什麼還要特意做一身衣服？

  「笨、笨蛋！你剛才還說、還說！」

  即便知道白榆沒什麼常識，澤菲爾也被這番發言震到了，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想要和澤菲爾大人一起泡溫泉？」

  白榆把後面的話補全。

  澤菲爾炸成了一朵蒲公英：

  「總、總之，我給你做一身泳衣！還有，不、不管是誰，都不可以不穿衣服一起泡溫泉！」

  白榆盯著他看。

  確切來說，是盯著他的身體看。

  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又像是什麼話都說了。

  澤菲爾惡聲惡氣：

  「我也穿泳衣！」

  白榆把幾枚護符塞進包裹里，走到櫃檯前，翻開《千夜故事集》，停在某一頁的插畫上。

  澤菲爾低頭一看。

  【《千夜故事集·其五十六》-知恩圖報的貓女僕-插圖】

  插畫是繪本風格的，一隻直立起來的貓用爪子拿著掃帚，穿著剪裁利落又不失美感的女僕裝，裙邊和袖口還有一圈蕾絲。

  澤菲爾：……

  「這種衣服怎麼想都不適合當泳衣吧！」

  他喵喵咧咧，再度炸毛，把爪子按在白榆的臉頰上，強行把她的腦袋轉回去，物理意義上屏蔽天然黑天使亮晶晶的視線。

  白榆失望地合上故事書，拿著包裹往外走。

  把捎給狼人的謝禮遞給灰狼，看著他叼著上端的布結消失在連綿的石山中，白榆才把視線轉向蠻骨：

  「要不要，我把任意門調回月光沼澤？」

  剛才，蠻骨跑得太快了，她都沒來得及圓盤調回去。

  蠻骨：「距離好像差不多。」

  狼群所在的領地靠近南面，和米歇爾山脈離得很近，只是計算直線距離的話，確實差不多。

  但是……

  她仰頭看了眼石山，估算了一下需要攀爬所需的體力，還是改了主意。

  小狼湊過來，熟練地用狼耳蹭蹭白榆。

  這是「拜託拜託」的意思。

  白榆心領神會，把她牽回店鋪，轉動指針，讓星芒停在代表月光沼澤的區域。

  蠻骨興沖沖地邁出門：

  「我很快就把大家帶過來！」

  白榆：「好哦。」

  她走到樓梯邊，打算去樓上找找之前看到的那本書，防止因為記憶上的差錯造成意外事故。

  路過櫃檯時，澤菲爾從她的肩膀上跳了下來。

  他操縱著風魔法，把放在櫃檯下方的布料和針線盒翻找出來，開始氣哼哼地做衣服。

  一卷蕾絲被壓在布料的最下方。

  白榆假裝沒看見，繼續往樓梯上走。

  -

  灰岩很快便回到了狼人所居住的石山中。

  狼人的嗅覺很敏銳，即便放在裡面的食物包了兩層，他也聞到了裡面傳出來的誘人香味。

  憑藉著頑強的意志力，灰岩硬是忍住了在半路拆開包裹吃獨食的想法，但包在上面的布料已經被口水打濕了一大半。

  他叼著濕噠噠的包裹，在香氣的干擾下，努力辨別著空氣中駁雜的氣息。

  待判斷出黑疤所在的方位，灰岩甩甩尾巴，奔了過去。

  ——黑疤正待在用於議事的石窟中。

  有關魔女的謠言已經解釋清楚，現在商議的話題是勇士選拔，石窟里待著不少狼人，都是可以在今年參加選拔的預備役勇士。

  黑疤垂手站在石窟中，聽著長老們討論「提升選拔難度」的可行性。

  他在族中很受信任，並不擔心自己提出的建議被駁回。

  果不其然，象徵性討論幾句後，長老們便通過了這項提案。

  他側過頭，看到小弟們哭喪著臉的樣子，因為他們隨意食用魔物料理而變得糟糕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一些。

  這份淺淡的愉快並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一堆吵吵嚷嚷的小狼崽子涌了進來，被他派出去送信的灰岩被擠在最裡面，嘴裡叼著的包裹沾滿口水和狼毛，看起來格外邋遢。

  「黑疤哥哥，為什麼只讓灰岩去送信！」

  「就是就是，明明我們也可以的！他還被好心的天使店主投餵了一塊肉脯！」

  「嗷嗚，灰岩說，因為他送信很辛苦，所以包裹里的食物，有一半都是他的！」

  小狼崽子「嗷嗚嗷嗚」地告著狀，簡直就像是加強版的噪音生產器。

  和他們有血緣關係的狼人已經下意識用爪子捂住狼耳了，但黑疤依舊保持著平靜到有些陰森的表情。

  他彎下腰，把包裹拿在手上，拆開。

  裡面疊放著兩個保鮮食盒，中間夾著一張字條。

  【給狼人先生：

  請轉告緋紅之書，我願意接受祂的道歉，希望祂以後不要再用惡作劇來欺負人，如果沒有獎勵可發，可以來我的店鋪里購買，或者是用素材、掉落物兌換，可以給祂打折。

  謝謝狼人先生願意幫忙澄清謠言，食物和護符都是謝禮，可以隨意處置。】

  很懂禮貌，還很乖巧。

  人經不起對比，狼也經不起對比，黑疤低頭看了眼圍在他身邊、一邊嗷嗚一邊流口水的小狼崽子們，頭一回感受到什麼叫「別人家的幼崽」。

  這樣不好。

  生長環境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不管怎麼說，這些小狼崽子都是他看到大的，不能把他們拿出去和幼年期天使相比。

  黑疤在心中嘆氣，面上依舊保持著冷淡的神情。

  他把保鮮食盒打開。

  誘人的香氣飄了出來。

  「滴答。」

  他聽到水滴落下的聲音。

  不是來自身邊的小狼崽子。

  而是站在他旁邊的小弟、剛才還在一本正經討論問題的長老。

  黑疤把抽搐的嘴角壓回去，頂著周遭狼視眈t眈的情形，把所有食物按狼頭數量平分，剩下來兩份，又裝回盒子裡。

  灰岩作為送信的功臣，獨占兩份——其中一份是黑疤的。

  但他還是不太滿足，眼巴巴地看著黑疤手裡的保鮮食盒。

  黑疤：「族長和神明大人的。」

  好吧，這個沒辦法騙到嘴裡。

  灰岩失望地垂下腦袋，感覺到小夥伴們流淌著垂涎之色的目光，一個激靈，立馬張大嘴巴，把屬於自己的兩份食物叼進嘴裡。

  小狼崽們發出一陣噓聲。

  不過，今天已經吃了兩次好吃的食物，也不缺這一口，想明白之後，他們便高興起來，簇擁著帶回好吃食物的灰岩，歡快地往外走。

  待他們走遠，黑疤才取出放在包裹最下方的護符，掃了一眼。

  他見過這種東西。

  這是由鍊金術士製造的護符，似乎有很多種不同的效果，有的使用時間長、有的使用時間短、有的是一次性物品。

  經常委託他尋找魔物掉落物、採集古怪素材的見習魔女就隨身攜帶著不少護符。

  他猶豫片刻，還是把它們收了起來。

  ……通過勇士選拔後，神明大人就要開啟前往深淵的臨時通道了，那裡很危險，有了這些護符，也能多幾份保障。

  欠小孩子人情不太好，所以，在深淵進行試煉的過程中，多收集一些素材吧。

  魔女喜歡這些奇怪的掉落物，那個小傢伙經營著一家店鋪，即便沒辦法使用這些素材，也可以把它們賣出去換錢。

  -

  魔物狼們聚集在草地上，圍成一個圓形，好奇地注視著拿著小樹枝在地上划來划去的天使。

  「嗷？」小狼的朋友，在做什麼？

  「嗷嗚。」好像是在畫契約法陣。

  「嗚？」小狼的人類朋友，經常畫的那種嗎？

  它們一邊交流，一邊把爪子和尾巴往後縮一點，避免碰到天使滿是光明元素的翅膀。

  白榆勾畫完法陣的最後一筆，示意蠻骨站到最中間。

  蠻骨避開地上的線條，跳到法陣中央。

  白榆慢悠悠飛出去，把魔物狼們挨個調整到合適的位置。

  澤菲爾打量著稍顯簡陋的法陣：

  「要往裡面填充魔法？」

  白榆：「書上說，要讓法陣中的元素始終處於平衡狀態。」

  聽起來有點困難，但這塊領地已經承認了她，這裡的元素也願意聽從她的調遣。

  白榆蹲下來，把手壓在草地上。

  伴隨著規律的呼吸聲，她聽見大地的心跳，不同種類的元素自各方匯聚，依次點亮法陣邊緣，又順著用樹枝劃出來的凹槽一路流淌，如同顏色各異的泉水，緩慢地匯向中央。

  在它們交匯的一瞬間，法陣驟然大亮，不同色彩的絲線自每一頭魔物狼的軀體中升騰而起，交織著落在蠻骨的手腕上。

  白榆注視著那片光芒。

  她的耳邊響起了細碎的聲響，像是囈語，也像是笑與泣。

  【您仿佛進入了一片虛無的空間。數不清的殘影在此處停留，他們單膝跪地，仰頭注視著天空。】

  【「眾星所擁護的主人，庇護我等的神明……我們的羽翼將捲起狂風，我們的長劍將刺向污濁……我們願意為您掃平一切阻礙……醒來吧，醒來吧，請如星辰般……永恆不滅。」】

  【他們的羽翼拂過您的肩膀，您仰起頭，看見懸浮在天空中的法陣。】

  【璀璨的流光湧向法陣的最中央，您試圖看清沉眠在法陣中的倒影，卻被疾速飛來的星星撞出了這片域。】

  白榆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眼前的景象又回歸正常，契約成功建立，法陣的光芒漸漸弱了下去。

  澤菲爾：「怎麼了？」

  白榆：「好像，看到了天使一族。」

  她攤開夾在胳膊底下的書本，翻找到記載契約陣法的位置，在配圖下方找到一行小字。

  【改良自天使一族的契約陣法。】

  「大概是，用來和他們的神明，加固聯繫的契約？」

  白榆很快便找到合理的解釋，從地上站起來，

  「沒關係的，沒有哪裡不舒服。」

  澤菲爾這才移開目光。

  蠻骨動了動狼耳：

  「成功了嗎？」

  白榆點點頭。

  她可以感應到，蠻骨和狼群中的每一頭狼都建立了「聯結」。

  「今晚，要在這裡，休息一晚嗎？」

  白榆主動道，

  「明天，任意門開在歌之城，可以直接把你帶過去。」

  蠻骨已經擁有了送朋友禮物的能力，接受好意的態度變得坦蕩不少：

  「嗷嗚，好呀。你要去泡溫泉吧？這裡交給我！我和狼群都會守在外面的！」

  白榆：「蠻骨，不去嗎？」

  蠻骨果斷搖頭：

  「溫泉就是熱乎乎的水，我不喜歡熱水，總覺得自己要被煮熟了。」

  好吧。

  白榆不再勉強，抱著澤菲爾做出來的泳衣跑回閣樓。

  澤菲爾的泳衣就放在書架後面，他默不作聲地跳到書架後面，開始操縱著風魔法往身上套。

  白榆換好泳衣，也沒看見澤菲爾從書架後面繞出來。

  她等待了一會兒，悄悄湊過去，拿走最厚的那本書，試圖從這個空隙里偷偷看上一眼。

  澤菲爾：「不許偷看！」

  貓貓女僕正在努力往自己的腦袋上套頭飾，對上白榆的視線，異常羞恥地炸毛了。

  白榆：owo

  她不光沒閉上眼睛，還把眼睛睜大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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