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 95 章

  黑疤被他的態度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他擡起爪子, 惡狠狠地拍在灰嘯的腦門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選拔就要開始了，你還跑去那家突然出現的店鋪里和魔女做交易！連神明大人都對付不了那傢伙，你指望誰去救你？」

  在他開始破口大罵後, 那種詭異的陰冷語調便消失不見了, 轉變為恨鐵不成鋼的氣急敗壞。

  灰嘯小聲為自己辯解：

  「我就是進去了一小會兒, 沒有在裡面多作停留。」

  東西都是打包帶回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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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說話, 一邊往黑疤身後看。

  和他對上視線的狼人齊齊露出驚恐的表情, 一邊沖他搖頭, 一邊悄悄往後退。

  黑疤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動靜, 轉過頭, 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同族。

  他的目光在兩邊轉了個來回，眼神變得更加凶厲：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黑疤在年輕狼人中的威望一向很高, 被他這麼盯著，幾名狼人同時抖了一下, 毛絨絨的尾巴不自然地垂落下來。

  但他們還保留著一絲希冀, 在可怕的威壓下，努力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

  「哈哈, 我們怎麼會有事瞞著大哥呢。」

  「就是就是, 大哥為了照顧大家，連冒險家協會的入職邀請都拒絕了, 我們可不是那種沒良心的狼！」

  「我們是大哥最忠誠的小弟！」

  「嗯，我也滿意你們最近的表現。

  黑疤盯著他們，扯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所以, 為了獎勵你們，我決定請你們去那家店鋪里吃飯。」

  天真的狼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t句話中隱藏著怎樣的陷阱, 尾巴像是螺旋槳一般搖晃起來：

  「欸，真的嗎？那家店鋪里的東西好貴的！還好經營店鋪的魔女小姐很好說話，就算我身上只有3枚銅幣，她也給我做了一碗肉湯。」

  「大哥真好！話說回來，你居然還有3枚銅幣，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你吃肉，我幫忙喝湯。」

  「不過，也不能光讓大哥出錢，那樣的話，我們就變成白吃白喝的不合格小弟了！我之前撈起來的人類冒險家給了我一枚很漂亮的小石頭，不知道能不能當成錢用……」

  他們興奮地交流著，不時加上低低的「嗷嗚」聲作為語氣詞。

  灰嘯看看黑疤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用以檢測危機的雷達瘋狂閃動，他低頭盯著地面，悄悄擡腳，把一枚小石子踢過去。

  被小石子命中的狼人疑惑地擡起腦袋，正巧對上黑疤幽綠色的眼睛，裡面仿佛醞釀著可怕的風暴。

  「噫！」

  他驚得後退一步，

  「大哥，聽我們狡辯！」

  黑疤：「看來你們都去過了。」

  他擡起狼爪，開始挨個收拾不太聽話的小弟們。

  十分鐘後，狼人們變成了一具具只會「哎呦哎呦」叫喚的屍體，淒悽慘慘地疊成一座狼山。

  黑疤站在這座小山前，表情中隱含殺氣：

  「我之前是怎麼說的？」

  「暗、暗河裡可以撈起人類冒險家，但天上不會掉餡餅，山上也不會突然出現一家店鋪。」

  「要聽神明大人的話，不可以對個子很矮、背後有一雙翅膀、身邊跟著一隻綠貓的可怕魔女放鬆警惕，只要看到，就要逃得遠遠的。」

  黑疤：「你們是怎麼做的？」

  「我們拿著錢，去光顧了可怕魔女的店鋪。」

  「因、因為沒有隨身帶碗，店主做的食物還是肉湯，我、我就在店裡吃了飯。」

  「咕咚。」

  灰嘯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盯著已經變成一灘肉泥的肉排，小聲道，

  「但、但是，她做的東西，真的很好吃。」

  雖然還沒來得及吃，但光是聞紙袋裡飄出來的氣味，他就知道肉排一定是好吃的！這是狼人的直覺！

  早知道他就在路上啃掉這兩塊肉排了……看到好吃的東西在自己眼前變成泥巴，真的很讓狼痛心。

  狼人們習慣自給自足，唯一會做的菜餚是水煮蛋。

  石山的最深處有一個泉眼，裡面會冒出溫暖的泉水，只要把蛋放在泉水裡，等上一會兒，就可以得到一個圓溜溜、香噴噴的水煮蛋。

  在食物這方面，他們擁有和獸人們一樣的看法——

  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會做飯的種族。

  不過，他們從暗河裡捕撈起來的人類冒險家一般只會攜帶能夠長久保存、不容易腐壞的乾糧。

  作為「報酬」的乾糧，和他們平時吃的東西相比，味道還不錯，單獨拿出來和店鋪里售賣的食物相比，就有些不夠看了。

  黑疤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再揍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一頓的暴躁情緒，語氣更加陰沉：

  「她賣給你們的食物，都是什麼類型的食物？」

  「好、好吃的食物？」

  給出這個回答的狼人被毫不留情地呼了一爪子。

  看到同伴的慘狀，剩下的狼人們同時露出畏懼的表情，絞盡腦汁地思考起來。

  片刻後，一隻狼人大聲地給出答案：

  「是、是魔物料理！」

  黑疤：「對黑暗種族來說，魔物料理有什麼作用？」

  這句提問是看著灰嘯說的。

  灰嘯瑟縮一下，小心翼翼道：

  「可以在短時間內提高我們的力量，為我們施加一些特殊效果。」

  黑疤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他長相陰柔，眼瞼下方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即便沒有刻意擺出表情，也顯得有些陰冷可怖。

  但狼人們都知道，黑疤是只好狼。

  會幫著他們挖石窟，會在霜雪季帶著他們出去捕獵，會把從人類冒險家那裡拿到的乾糧分給年幼的小狼。

  如果黑疤捕捉到的獵物，他們又正好待在旁邊，必然能分到一小塊——連他們的狼爸狼媽都做不到這份上！

  他們低下頭，囁嚅道：

  「對不起，大哥。」

  「你們不應該對我說對不起。你們最對不起的狼，是自己。」

  黑疤道，

  「在吃下魔物料理之前，你們有想過勇士選拔嗎？」

  狼人是夜晚與月亮的守護者，他們的力量來自夜晚，來自高懸於天空的虛月、沉於深淵的赤月。

  為了獲取更多的力量，狼人會在月亮升起的夜晚待在懸崖上，充分沐浴月光。

  此外，族中每年都會開展一次勇士選拔，通過選拔的狼人會獲得前往深淵進行赤月試煉的資格，通過試煉後，流淌在他們的血脈之中、與赤月息息相關的力量，會被進一步激活。

  深淵很危險，選拔就相當於一道篩選的關卡。

  實力沒有達到標準的狼人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地面上，通過頻繁地曬月亮、努力鍛鍊來提升自己的力量，等待來年的勇士選拔，直到自身可以通過「篩選」，擁有在深淵中也能保全自身的能力。

  但是，如果是通過飲用魔藥、食用魔物料理等方式來短暫提升自己的力量，即便能勉強通過選拔，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勇士。

  畢竟，勇士只是一個頭銜，重要的是自身的力量。

  通過外力所提升的、如同清晨的露水一般短暫的效果，是沒辦法被劃分到「自身的力量」這一範疇中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入深淵，只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會向長老提議，提高這一次勇士選拔的難度。」

  黑疤擡起腳，對準他們的屁股，把這些沒頭腦的小弟挨個踹下來，

  「滾去清理魔物，我回來之前，至少要看到三十隻高階魔物的屍體。」

  「大、大哥，您要出門嗎？」

  黑疤看到他們就覺得眼睛痛，也沒搭腔，轉身就走。

  當他的背影徹底隱沒在連綿的石山中，被狠狠教訓過一頓的狼人們面面相覷片刻，齊齊對地上的肉泥伸出手。

  灰嘯：「喂！那是我買來的東西！」

  「哎呀，你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吃嘛，大哥剛才的教導聽到沒有？不能吃魔物料理。不過嘛，我們吃都吃了，多吃一點也無所謂嘍。」

  這是債多不愁的。

  歪理，但沒辦法反駁。

  灰嘯看著他們乾瞪眼，片刻後，又不死心道：

  「都被踩成肉泥了，沒辦法吃的。」

  他吃不了，這些傢伙也休想占著便宜。

  「浪費糧食可恥！不就是不小心掉在地上，又被大哥不小心踩了一腳嘛，洗洗就好，洗乾淨就能吃了。」

  這是義正詞嚴的。

  在店鋪里買過食物的狼人快樂地撿起這份混著泥土和石頭的饋贈，遵循著「見者有份」的原則，把肉泥平分了。

  分完之後，他們甩著狼尾，愉快地奔向河岸。

  灰嘯瞪得眼睛都酸了，也沒等到沒心沒肺的同伴回頭，只好垂頭喪氣地返回石窟。

  在踏入石窟之前，他朝著黑疤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語：

  「奇怪……大哥去的那個方向……」

  好像正好是那家店鋪的位置啊？

  -

  又有一名狼人造訪了店鋪。

  白榆待在櫃檯後面，觀察著這名新顧客。

  和之前遇到的狼人不同，他的皮膚要更白一些，個子也更加高挑，黑髮多而雜亂，用藤蔓胡亂地綁成一束。

  狼人的眼瞼下方有一道傷疤，橫亘大半張臉頰，為他增添了些許陰冷凶厲的氣質。

  「你這裡有售賣食物嗎？」

  狼人垂下眼，目光卻落在她身後，在短暫的凝滯後，幽綠色的眼瞳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疑問之色。

  白榆：「有哦。」

  她擡起頭，對上狼人的視線。

  等待片刻後，這名狼人也沒有問價的動作，甚至都沒有從兜里掏錢的意思。

  她想起狼人不太樂觀的經濟狀態，體貼道：

  「如果，錢不太夠的話，可以去捕捉魔物，我會製作魔物料理。」

  她拿素材，狼人吃飯。

  「你背後的翅膀，是怎麼來的？」

  狼人突然問。

  這個問題來得有些突然，但白榆還是認真回答了：

  「我是天使，本來就有翅膀。」

  她還沒弄明白狼人害怕自己的緣由，補充道：

  「我不會，隨隨便便用翅膀，扇黑暗種族的。」

  除非是像蝙蝠人頭球一樣的壞蛋。

  在她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狼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白榆想了想，還是很在意，便問了出來：

  「狼人先生，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害怕我嗎？」

  幼年期天使仰起頭，用清澈的眼睛注視著狼人。

  黑疤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本來是想要來「可怕魔女t」的店鋪一探究竟的。

  這家店鋪突然出現在連綿的石山中，還售賣著各式各樣的魔物料理，簡直就像是衝著給勇士選拔搗亂來的。

  但他來到這裡之後，就發現了不少與謠言不符的地方。

  傳聞中的「裝嫩魔女」，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孩子，眼神的清澈程度和族裡的小狼崽子差不多，只是看上去乖巧一點、安靜一點，還比他們聰明不少；

  她背後的那雙翅膀，也不是某種漂亮的裝飾品，而是切切實實長在她身後的，上面還依附著非常濃郁的光明元素，完全不符合魔女古怪、靠近黑暗的形象。

  「我們在深淵中接受紅月的試煉時，偶爾會遇到清剿魔物、對深淵中的居民實行教化的教廷成員。」

  意識到店鋪的主人是一隻無害的幼年期天使後，黑疤心中的戒備已經散去不少，本著不讓幼崽傷心的心理，他想出一個比較能站住腳的說辭，

  「光明教廷的牧師和聖騎士都很囉嗦，會抓著我們灌輸教廷的理念。他們受光明神庇護，身邊往往聚集著很多光明元素，從我們狼人的視角來看，就像是一個個恐怖的、燙爪的大燈泡。」

  「你身上也有很多光明元素。」

  他講述的都是事實，只是兩者之間並不存在一定的關聯性。

  白榆已經自行把兩段理由串了起來。

  光明教廷的成員，光明元素多，熱愛教化狼人，所以狼人見他們害怕。

  她的翅膀上有很多光明元素，看起來像教廷的人，所以狼人們見她害怕。

  非常合理。

  解開這個疑問後，白榆便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謝謝狼人先生。」

  她很懂禮貌。

  和族裡吵吵嚷嚷、提出要求也分外理直氣壯的小狼崽子不同，即便是得到一個並不明確的問題答案，她也會好好道謝。

  黑疤的心情變得微妙起來。

  「搗亂」似乎不是她的動機，真要說的話，可能是為了……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銀幣，放在櫃檯上：

  「這些錢能買什麼？」

  白榆：「欸？」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那枚銀幣。

  亮閃閃的，上面的花紋也很清晰，沒有髒污和破損的地方。

  一枚銀幣，足以擊敗99%的狼人。

  這是白榆今天見過的顧客裡面，出爪最闊綽的一位。

  面對這位難得的「大主顧」，她採取了徵詢意見的態度：

  「狼人先生，喜歡吃什麼？魔物料理，或者普通食物，都可以做。」

  很好，破案了。

  ——之前光顧這裡的狼人實在太窮了，這隻幼年期天使才會選擇製作魔物料理。

  普通的食材要錢，魔物卻不需要，畢竟再窮的狼人也擁有戰鬥的能力，可以自帶食材。

  黑疤感覺到了異常熟悉的心累感，他按按抽疼的太陽穴，嘆了口氣：

  「麻煩給我能填飽肚子的食物，不要魔物料理。」

  白榆：「好哦。」

  素材櫃裡有現成的食物，她折回去，拿出保鮮食盒，開始打包。

  打包完，她把裝著保鮮食盒的紙袋遞給狼人，沖對方揮揮手：

  「歡迎下次再來！」

  黑疤：「下次是什麼時候？」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回頭客，白榆思考了一會兒，道：

  「周六吧，不過，周六會把任意門開在暗河邊。」

  橫渡暗河的冒險家比較多，客流量會更大。

  黑疤點點頭，轉身走了。

  【恭喜您賣出了：

  美味餡餅（肉餡）×5

  五香肉乾×5

  -追加贈品：牛奶糖×10】

  【恭喜您獲得了：銀幣×1】

  【緋紅之書的信徒對您放下了戒心。】

  【您在維拉的聲望值稍稍上升了！】

  【資料·黑疤已解鎖】

  【黑疤】

  【詳情：他是一名狼人，是年輕一代的領頭狼，看起來陰森森、說話也陰森森，實際上卻是一頭好狼。請放心，他在狼人一族中擁有足夠高的話語權，等他回去之後，有關「熱愛裝嫩、把天使的翅膀割下來當裝飾品的可怕矮個子魔女」的傳聞，很快就會消失了。】

  【興趣：曬月亮】

  【交情較好的朋友：灰嘯/檸檬酸菜魚】

  【喜歡的東西：？？？】

  【討厭的東西：魔物料理/力量藥劑】

  白榆眨眨眼睛，看著詳情資料上的小字，眼眸中緩緩湧現出茫然的情緒。

  她指指自己，有些疑惑地歪歪腦袋：

  「這個魔女…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