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6

2024-09-14 13:16:16 作者: 啾啾翠

  Chapter46

  晚餐艾波燉了番茄牛肉, 切成拇指粗細的牛肉塊在鑄鐵鍋里燉得軟爛,用筷子稍稍一夾就成縷;胡蘿蔔更是入味,配合番茄醬和番茄塊熬成的醬汁, 酸咸開胃, 完全沒有怪味。t

  肉快要燉好的時候, 艾波把鑄鐵鍋挪進五眼灶的裡頭, 另起一鍋冷水下面, 撒入鹽和幾滴橄欖油, 水面翻滾一分鐘,合上鍋蓋關火。五分鐘後,熱騰騰的面撈出、瀝乾。

  「為什麼冷水煮麵呀?」安多里尼雙手托著盤子, 淺綠色的瓷盤看起來比他臉還大一圈,「圖里、爸爸和卡梅拉奶奶都等水煮開才把面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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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我也說不清, 只是煮米粉的經驗, 這樣會比較快。」艾波用叉子捲起幾坨意面,放進男孩的盤子,問他:「夠不夠?」

  「夠啦。」

  艾波又舀了一勺番茄牛肉,作為澆頭。棕紅色的湯汁混合著肉塊和蔬菜, 傾倒在麵條之上,像意式肉醬面,但肉的存在感更強。

  安多里尼大口大口地吃麵,時不時擡頭看她, 蜜糖色的眼睛充滿新奇,對她用筷子很好奇。

  艾波順勢介紹起筷子的起源, 說著說著話題飄遠,從大禹治水扯到后羿射日, 聽得托尼念念不忘,晚上爬進被窩,頭枕著枕頭、眼睛半開半合,仍嘀咕著那些對他來說過於生澀難記的名字。

  次日母子倆睡了一整覺,在家磨磨蹭蹭吃了午飯,下午出門,先去了趟漫畫店,給安多里尼補上新一季的貨,再次驅車前往醫院探望西多尼亞。

  「要飛一趟里諾,」坐了五分鐘,艾波和病床上的姐姐道別,「有些事還是得當面談。」

  「是去看維多爺爺嗎?」安多里尼撅著屁股、趴在病床上翻漫畫聽到這話,立刻昂起臉說,「我也想去!」

  艾波揉揉他的腦袋,一口拒絕:「七個小時的航班,來回十四個小時,你的小身板要吃不消的。我不希望回來你也躺上病床。」

  「好吧……」

  他趴回床鋪的模樣實在乖,艾波俯身親了親他的頭頂,對西多尼亞說:「晚上奇契會來接他回長灘,我和潘唐吉利夫人說過了。」

  西多尼亞點點頭,看著翻漫畫書的小朋友,臉蛋在五顏六色的銅版紙映襯下,爛漫又可愛。又有些想女兒了。她問:「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最快下周吧。等傷口拆線結痂了,就送你回家。」

  這個家自然是指西西里。

  近期局勢駁雜,艾波也不想她留在紐約。再者說,吉里安諾也不知道怎麼搞到她公寓和租擺公司的號碼,怕西多尼亞瞞著他、謊報恢復進度,每天打電話問她,催促之意不言自明。要不是身份敏感、紀律在身,他真的要親自飛來照顧妻子、教訓那群東西了。

  西多尼亞也知道艾波有大動作,她留在美國只會讓她多一條軟肋,「照顧好自己,記住這一點。」

  既是對這次里諾之行、也是對她接下來行動,艾波聽明了,咧嘴一笑。

  *

  離開醫院,艾波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前站了片刻,灰褐色牆磚外側架起的天藍的GG牌幾乎融進天際。這幾天開慣的福特停在側門前的小巷,原本鋥亮的車漆沾滿了泥點和蟲屍。

  雙目停在車身十秒,她嘆了口氣,拉開車門啟動車輛。

  黑福特拐入主幹道,跟著車流,堵堵停停地開到桑樹街,停在修車鋪前的空車位。

  修車鋪老闆長得又高又瘦,一雙藍眼睛和一撮灰白的山羊鬍子,穿著滿是機油污漬的工裝褲和同樣髒污的白背心。沉默寡言,天大的事來了,他也是那副樣子,是個可靠的人。

  艾波拋了一盒未開封的煙過去:「喬治,保養一下車,換換機油。」

  老闆一把接住,瞄了眼品牌,最新潮的雲斯頓,示意她去店裡等。

  學徒提了兩桶水過來,抹布浸入水桶,吭哧吭哧地開始洗車。老闆已經抽起煙,雲霧繚繞,艾波咳了幾聲:「我去後面小屋等。」

  老闆已經坐回他那張蒙著一層油的木椅,架起腿,不聲不響地盯著學徒擦拭車體。指縫夾著煙,手無所謂地擺了擺。

  艾波走出店鋪,陽光很大,眯眼走過磚石房屋圍成的小巷,腳底水泥路氧化、碎成一塊一塊,第一次白天走這條路,比她想像中還要破舊。

  是怎麼發現這個屋子的呢?想起那晚的情景,艾波依然不自覺想笑。

  縱使有完全的把握,海門.羅斯活不到聽證會,但為防止出現紕漏、他攀咬出柯里昂,艾波 拜託潘唐吉利帶隊清點家族資產,確保到時順利脫鉤。這一查不要緊,給她找到了這間公寓,掛在麥可.柯里昂名下,收件人卻寫的是艾波洛尼亞。

  出於好奇,以及她當時確實需要一間安全屋、在局勢不穩時安置托尼,她來到了這裡。看著一屋子熟悉又陌生的物件,她簡直要氣笑了。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二代教父還有這種宅男特性,戀物癖般收集她在遺囑里寫明捐出的東西。

  幾步來到木門前,手剛放上門板、敲了一聲,門就被打開,露出布魯諾裹著繃帶的臉。

  沒等說話,隨著門板的開啟,陽光潮水般湧入,艾波望見男人站在樓梯第一節,上半截身體沉沒在陰影,礙於某種不可言明的規則,不敢跨越的最後一步。很聽話。

  她走進屋子,轉身關上門。空氣里瀰漫著布魯諾身上的膏藥和碘酒味,只殘留一絲若有似無的冷淡氣味,似莽莽榛榛的雪松林。

  傷員識趣地走回房間,把空間留給現任僱主和前任僱主。

  艾波持續走向樓梯,走近他。

  大門合攏,室內一片昏暗,只有門上遮有小窗簾的方窗漏進幾縷光。對於她的出現,他似乎不為所動,既沒有下說話,也沒有轉身離開。僅居高臨下的,如同寺廟裡的神像,在黑暗中端詳她。

  她在他面前站定,視線正對他的胸膛。白襯衫松垮的曳進褲腰,懶散地勾勒身形,胸肌鼓鼓的,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不過為什麼要忍呢?

  掌下的肌肉因為她的觸碰動了動,艾波無聲地笑了,另一隻手環上他的腰,臉湊近,在他的左胸襯衫落下一個吻。

  一觸即分,卻讓他整個人都顫了顫。

  她繼續抱著他,臉貼上吻過的位置,男人的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了,激烈的心跳穿透肋骨、肌肉、皮膚、衣料直達耳際,她一時沒說話,僅聆聽著。

  呼吸一聲比一聲急促。

  麥可本想用最冰冷的語氣問她一聲,「你怎麼來了」,卻在目光觸到她被陽光照得毛茸茸的輪廓時啞了火,身體仿佛被定住般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然後好像慢動作回放般,她摸了他、又抱住他,還、還吻了他的胸。

  明明沒脫衣服,甚至連皮膚都沒有一丁點接觸,麥可卻覺得該死的渴、該死的饞。到底誰教會她這种放盪又勾人的招數?

  他的心砰砰直跳,快得要停擺了似的。

  男人的體溫總是比她高,滾燙的熱度穿透衣服傳到她的臉頰。艾波深深地呼吸,好像能從這溫度、這蓬勃的心跳、這竭力克制的呼吸聲中得到隱秘的安全感,無關理智,僅是生理性的、千百年演化而來的、雌性對雄性的依賴。

  「艾波……」麥可喊了她一聲名字,嗓音喑啞,帶著些呼吸不暢的滯澀,自上而下地懇求她,「我們去臥室吧…」

  艾波搖搖頭,身體緊緊貼著他。

  麥可沒辦法,用輕之又輕的力道撫摸她的短髮,緩緩下移,克制地摩挲她細膩的後頸、纖薄的肩背,一次一次、流連徘徊,好像通過這種方式能抒解某種不可言明的欲望。

  「邁基。」

  抱了不知道多久,她這一聲,麥可非但沒感到好轉,反倒覺得自己像一台過度填煤的鍋爐,熱量源源不斷地壓抑、積聚,時刻在爆炸的邊緣徘徊。喉結在黑暗中滾了滾,他捺著性子:「你說。」

  「你看過我的日記了吧。」是問句,卻說得篤定。

  仿佛涼水兜頭潑下,麥可冷靜了一些,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反而問:「怎麼了?」

  艾波輕笑一聲,貼著他胸膛的手向上,在黑暗中尋找他的面龐。「你讓我很失望。」

  她的聲音很輕、很舒緩,全無責備的意思。「依照你的頭腦,不難推出未來五十年乃至八十年的走向。我不求你留在義大利、幫助圖里她們,至少回到美國,你能完成維多.柯里昂的夙願,坐上真正的牌桌。可你看看,你做了什麼?」

  麥可任由她的手在臉上作亂,平靜地說:「只是錢權交易,父親和政客也是這樣,向來各取所需。」

  「這一套,他那個時代可以,不代表適合現在。」她扯扯他的耳垂,親昵又尖銳t地指出,「你壓根沒想要洗白家族。消極敷衍地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按照那些布局,柯里昂家族一百年也洗不白,只會成為一個龐大的、寄生在深處的犯罪集團。」

  「那又怎樣?」麥可低聲問,「你不是討厭這個國家麼?我把它搞亂搞壞,不正合你的意?」

  字裡行間出現了太多個「美國佬」、信息封鎖之類的東西,他握上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口,淡淡陳述:「這本日記,要是被調查局發現了,怕是連托尼都活不下去。」

  「不許偷換概念。」艾波作勢要從他身邊離開,準備好好和他辯一辯,卻被他先一步扣住肩,那隻粗大的手還痴纏地揉了揉她肩頭。

  抖了幾下肩都沒有抖落男人那隻手,艾波索性往上跨一步,腳踩上他雙腿之間的空隙,整個條右腿都擠進他。一時之間,兩人距離近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聽著,邁基,」台階的上升讓她略一仰頭,唇恰好貼上他的下頜線,索性放棄迂迴、直奔主題,「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的家族。愛是短暫的,但權力不是。」

  僅這一句話,茅塞頓開。麥可低笑起來:「我要送你,你總是不屑要。你該知道的,我的一切從來都屬於你。」

  艾波借著幽微的光線深深地看著她,過了數息,就著被掐住肩的姿勢,用力地吻上去。

  麥可被她推得後腰靠到樓梯的欄杆,手指粗糲有力,握上她的右大腿,邊揉撫邊纏到自己身上,女士西裝褲從指縫裡皺出來。

  空氣里充滿了吸吮和曖昧的糾纏。

  不過一天沒見,他就想她想得發瘋。再新鮮的水果、再地道的紅酒,也沒有她的氣息來得帶勁。面對她,他就沒有不失控的時候。

  艾波起先還能駕馭,後來便招架不住了。喘著氣被反按到另一側的樓梯牆面。男人半跪著,挑開衣擺,舔吻她的腰腹,邊解皮帶邊摸那附近的皮膚。

  「不行,」她渾身發軟、態度堅決,手放上他的肩膀以示阻止,「晚上還有事…」

  麥可仍吻她肚子,含含糊糊地問:「什麼事?」

  「暫時不能告訴你,」她仰頭看著天花板,雲母燈影綽地懸在頭頂,「只是洗車,順便路過來看看你。」

  她真的知道怎麼潑他冷水。麥可安定下來,直起身,微垂眼眸看她,那雙漆黑的眼,仿佛要看穿她的靈魂。

  看起來確實生氣了。艾波整理好衣服,微墊腳,在他水潤的嘴唇啄了一口,承諾道:「明晚我再來看你,我們可以玩一整晚。」

  麥可默不作聲。

  她又湊上去,這回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委屈又驕橫地說:「你都把我在太浩湖關了兩周,我以牙還牙一下怎麼了。」

  麥可抿緊唇。

  「邁基,陪我玩一下嘛,」她圈住他,用當初剛認識時才用的甜膩膩嗓音撒嬌,「以後和托尼住在一起,我們就很難找到機會玩這些了。」

  麥可能怎麼辦,他聽到自己無奈又寵溺的聲音:「好吧,最多兩……」

  後半句又吞沒在唇舌間。

  *

  秋日的午後,甘迺迪尚未遇害、仍以地名命名的紐約國際機場矗立在陽光里,航站樓巨大外殼呈現過曝光白調。

  艾波停好車,拿著證件,沒有行李、暢通無阻地進入候機大廳。

  冷白的金屬座椅仿佛訓練有素的士兵,整齊排列在各處,被一波又一波的旅客填滿。

  她找了個面對窗戶的位置坐下,雙手抱胸,閉目養神起來。

  沒過一會兒,拖沓奇怪的腳步聲、聯排椅重重一震,艾波睜開眼,看向面前玻璃上的淺淡倒影說:「來得有點慢。」

  「趕上了就好。」懶洋洋的回答。

  艾波這才轉過頭打量對方:「倒還是那麼白,像死魚一樣。」

  「才兩天,再說,弗羅里達的陽光都比夏威夷大,」男人解釋,又半是回擊、半是提醒地指指她因轉頭而敞開的領口,裡頭露出一顆淡粉的痕跡,「注意一點。」

  艾波沒好氣地扣上紐扣,抱怨:「要糊弄你弟弟可不容易。早知道今天下午就不去看他了,差點走不出。」

  男人哈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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