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2024-09-14 13:16:15 作者: 啾啾翠

  Chapter45

  送走親赴紐約確認海門.羅斯死訊的局長, 艾波去了趟教會醫院。

  樓內病患不多,她找到剛上班的醫生,例行談了談, 和前幾天一樣, 西多尼亞預後良好。她才走向病房。

  視線穿過門框, 西多尼亞正墊著枕頭吃早飯, 左手捧塑料碗, 裡面是燉到糊爛的牛奶麥片粥。曼尼娜坐在床邊, 和她輕聲說話,膝上放著速寫畫板。陽光照亮和煦的眉眼,兩人臉上都帶著輕鬆的笑意。

  

  艾波在門口站了片刻, 靜靜望著她們,直到姐姐投來一瞥,發現了她。

  「艾波!怎麼不進來?」

  面對嗔怪, 艾波像捉迷藏被抓住般做了個鬼臉, 和曼妮娜打招呼,走近病床:「只是順道來看看,等下回柯林頓街。不想打擾你們談事情。」

  話說得實在見外,西多尼亞瞪了她一眼。

  被子上零散蓋著幾張畫稿, 線條利落、廓形鋒利,它們比服裝秀更另類、更純粹——是無處不在的黑暗,是每時每刻、刻進生命的力量,是天崩兮不隕其心的堅穩。

  艾波飛快眨眼, 甩掉突如其來的酸澀,坐到床尾, 打趣道:「我面前的兩位女士是時尚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兼顧藝術性與大眾審美的天才, 哪怕三十年代的tc女士也自愧弗如。」

  語氣浮誇得仿佛在吟誦詩歌,頗有義大利律師的風采,矯揉造作。

  「油膩得像訟棍。」曼妮娜直言不諱。

  艾波不滿:「這可是廣播裡說的,我不過原番背誦。」

  「確實,」曼妮娜似笑非笑,「只是這GG稿由阿萊編撰,您親自拍板送到幾家電台。」

  「公關嘛,」艾波摸摸姐姐的腳,聳聳肩,「公眾的記憶力很短暫,要趕在他們遺忘之前,加深記憶,塑造品牌形象。」

  自星期二開始,西多服裝便採取飽和式宣傳,除卻最快實施的廣播,下至路邊車站、地鐵站的微型GG牌,上至第五大道旁巨幅GG牌,如同填色遊戲,西多的天藍色逐步占據紐約街頭。兩百多塊GG牌無一例外用醒目的、帶點螢光的檸檬黃油漆寫——『來自義大利的答案』。

  一語雙關。既是面對紛繁服裝品類、無從選擇的答案,更是對黑手黨的態度。在人脈和金錢的作用之下,媒體機器隆隆作響,宣傳鋪天蓋地,就連布朗克斯區的義大利裔小孩也會學大人的樣子,頗為自豪地夸一兩句未曾謀面的老家。

  「多虧奧普萊先生,他的GG公司幫了大忙。」艾波實事求是,「要是沒有他,我們還真沒辦法像現在這麼快地快占領紐約GG牌。更別說,他從中牽線,介紹了三份覆蓋面較大的周報,姑娘們炮製了些小故事投稿。」

  這些故事類似意林體,主要寫西西里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之類的。艾波特意強調了尺度,以天主教為核心宣傳,不觸冷戰意識形態的霉頭。

  五十年代的人沒經歷過如此宣傳,對廣播、報紙上的各種軼聞深信不疑,因而效果不錯。

  「我們還準備了電視GG,腳本今天應該能趕出來,」艾波補充說,「請了義大利裔歌星約翰.方坦,他是維多.柯里昂的養子,願意零片酬出演。」

  事已至此,她的意圖初顯——此番動作不止為西多服裝營銷,更是為了在這個黑手黨盡數落網的空當,團結所有意裔美國人,拆開頭目和底層民眾的聯繫。

  在西西里玩了小半輩子的艾波清楚,義大利社會和她故鄉類似,重視人際關係。這些意裔紮根美國,天然和黑手黨密不可分,遭難了、受欺負了,與其找不知忠奸的警察,不如找知根知底的唐,至少明碼標價。

  「把黑手黨和義大利劃清界限,這是內部清理,對西西里、對當局、對大家都有好處。」

  艾波說得籠統,但在坐的兩位女士都不蠢,這次的宣傳類似於48年意大選前的情況,只不過攻守易勢,目標模糊而受益者眾多。

  「昨晚圖里和我通了電話,瑪蓮娜想要幫你恢復身份和戶籍,你拒絕了。不打算回西西里了嗎?」西多尼亞問。

  捏捏姐姐被子下的腳趾頭,艾波低頭笑一笑:「回去有什麼用呢?繼續讀沒讀完的大學嗎?我知道他們都盼著我回去,但平心而論,這些年大家做得很好,不需要我插手。」

  對於她的回答,西多尼亞多少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麼。反倒是曼妮娜一拍手掌,開心地說:「太好了,有你坐鎮,這邊運營壓力能少很多。」

  艾波連忙擺手,推卸責任:「我對時尚一無所知,到時虧損了可和我沒關係。」

  「虧損正好,」西多尼亞柔笑著開玩笑,「正好拿你抵債。」

  「喂!」

  三人嘻嘻哈哈,又聊了一會行動中姑娘們的表現。時間差不多,她瞧了眼牆面的掛鍾,起身告辭。

  臨出房門前,西多尼亞狀似不經意地提起:「還沒有找到麥可.柯里昂嗎?昨晚奇契帶托尼來看我,小傢伙看起來心神不寧的。」

  「目前來說還沒有消息。」艾波面不改色,「我下午接托尼放學,找機會和他談談。也許他只是擔心你的傷勢。」

  西多尼亞素來相信艾波,那個美國人的死活和她沒關係,見妹妹對他的失蹤也呈可有可無的態度,便放下心來,「告訴托尼,我很好,讓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圖里很想他。」

  艾波一口答應。

  出了醫院,隔著馬路,艾波望見對面咖啡館遮陽棚里坐著兩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位是柯里昂家族的知名打手、行動組長之一,洛克.蘭波。

  對方也認出她來,拎了拎帽子遙遙致意。艾波輕點下頜。

  補救措施採取得及時,局長親自出面叫停了對桑蒂諾.柯里昂的審訊,沒有拔出蘿蔔帶出泥般端掉柯里昂家族。反觀羅斯家族,雖然早有防範、和羅薩托兄弟做了切割,卻依然沒有逃過調查局和警局的圍剿,和另外兩個小家族一樣,小嘍囉被分散塞進各個分局、分批審訊,大頭目直接關押至調查局辦事處、等候庭審。

  打開車門,艾波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

  今天果然是個大晴天,陽光飽滿地照耀高樓大廈,九點的陽光侵吞樓宇間的陰影,步步緊逼,好像要讓整條馬路都浸透白光才罷休。

  紐約地下世界呈現罕見的、近乎真空的狀態。

  桑蒂諾.柯里昂在證人保護計劃的管控之中,麥可.柯里昂音訊全無,紐約乃至東部的一切人手經維多.柯里昂的授意,盡聽她的調配。

  陽光照入擋風玻璃,艾波虛握方向盤、眯眼望著過亮的道路和熠熠生輝的寫字樓,忽然意識到,這個檔口,只要她想,她甚至有辦法炸了帝國大廈。

  *

  二年級的第二個禮拜一,驚心動魄,安多里尼頭一次嘗到命運無常的滋味。

  前一刻,他還和母親有說有笑、等待西多尼亞下班,晚風吹拂,甜甜的安逸像糖葫蘆的脆殼包裹心臟;後一秒,他全世界最溫柔的姨媽忽然就倒在地上,像農場裡被一刀捅穿脖子的羊,鮮血噴涌而出,刺眼得讓他現在想起來還哆嗦。

  母親卻絲毫不怕,馬背上的她仿佛木偶戲裡的英雄,小心翼翼地護著身後的公主般的西多尼亞。她們的身影很快淹沒在車尾燈匯聚而成的紅色河流里。

  安多里尼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世界突然在他面前顯露真容、龐大而危險,他有些無所適從。

  現場狼藉,曼妮娜神情緊繃地帶他匆匆離開。剛進套房,她的助理麗塔給他倒了杯水,正喝著,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是艾波娜!

  安多里尼想要和媽媽說說話,問問西多尼亞的情況,說說他的害怕。但她實在太忙了,不止是她,放下電話後,所有的大姐姐們都像是機器上的齒輪,轟隆轟隆地轉動起來。

  他被安置在大套房的小臥室睡覺,她們來回走動的光影順著門縫流進來。

  小腦袋很亂,閉上眼睛,他看見渾身是血的西多尼亞躺在白白的病床,維維在床邊一聲一聲地哭,兩根辮子都哭濕、哭散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好不容易維維哭累了,病房外、空蕩蕩的走廊傳來腳步聲,似乎是吉里安諾的皮靴。一聲跟著一聲,像是急促的鼓點。

  然而,病房門推開,出現在那裡的人竟然不是吉里安諾,而是父親。臉上的表情可怕得像、像……安多里尼形容不出來,只是本能覺得害怕。他聽到自己傻乎乎的嗓音:「爸爸,媽媽呢?」

  沒有得到回答,安多里尼順著父親的視線看去,原本明亮的房間忽然像雷雨天,變得陰沉發灰。維維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心一下子被揪住,就像冬天淋了一場雨,凍得一激靈,他定睛看向病床,赫然發現床上的人、床上的人,變成了……媽媽?

  安多里尼猛地驚醒,摸了摸脖子上的汗,慶幸這只是一場夢。他不敢再睡,悄悄推門而出。

  門前不遠處,兩位姑娘正輕聲說著西西里語。

  「萊納德.布魯諾?」說話的是塞西莉亞。

  阿萊桑德拉剛從醫院回來,聲音一如既往的甜軟,語氣卻很嚴肅:「柯里昂家的紐扣人在哈萊姆小巷裡找到他,經受了一場惡戰,幾乎休克狀態。他半夢半醒的,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艾波說來問問你,她想用這個人。」

  「他的品性,我不敢打包票。」塞西莉亞終於想起這個人是上周晚宴向她剖白心跡的那位。說實話,那個男人的外形確實不錯,但她沒有結婚、被男人綁住的打算。更何況他離開西西,竟爬到柯里昂家的行動組長的位置,可見這人性格本身很複雜,並非單純的好人。

  「我媽t媽還好嗎?」趁兩人說話的間隙,安多里尼出聲問。

  阿萊桑德拉這才發現男孩,蹲下身摸摸他穿著藍格子睡衣的小肩膀:「艾波很好,就是有些忙,沒有空來陪你。」

  「西多尼亞呢?」

  「她情況還不錯,正在睡覺修養身體。」

  「爸爸呢?」

  「我們暫時不知道他在哪裡,」阿萊桑德拉想了想說,「托尼如果睡不著的話,可以來外面陪我們,但不能出聲,想睡覺就自己回來,能做到嗎? 」

  「能!」男孩用力點頭。

  人多的地方似乎可以打敗內心的恐懼。此起彼伏的打字機敲擊聲,劃破耳際的電話鈴,嘈雜忙碌的環境一點一點驅散安多里尼目睹親人重傷、內心無時不刻想要逃離的緊迫感。

  更別說,雖然他沒辦法和媽媽說話,但媽媽的每條指令他都聽到、看到了!所有的人都聽她的指揮。這個厲害的人是他的媽媽。這樣想著,安多里尼喜滋滋地靠在沙發里,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滿臉睏倦的奇契接他去上學,放學也是奇契,依舊送他回瑞茲酒店。

  「局勢不穩,長灘別墅可能被搜查,你媽媽說這對你不好。」奇契戴著墨鏡開車,不管他能不能聽懂,自顧自面無表情回答,「現在全紐約都知道西多服裝對反黑的支持,團隊就住在瑞茲酒店。某種意義上說,誰敢突入酒店、攻擊你們,誰就是黑手黨。」

  安多里尼似懂非懂,只聽明白他在媽媽的保護之下,心裡樂顛顛的,趴在車窗看外面的風景,搖頭晃腦地哼著西西里小調。

  第三天,家裡人手好像沒那麼緊張了,下午多了一個臉生的叔叔和奇契一起來接他。兩人靠在車外聊天,安多里尼悄悄走近,他們沒有發現。

  「法克……哈萊姆的兩個最大的地下薄記點都叛變了,我就知道這群黑鬼不牢靠。當初唐中槍後,桑尼藉機收拾了他們一通,服帖了一段時間……」那位叔叔罵道,「……羅斯也夠狠,就這麼把弗倫扎當誘餌撂那裡了,可惜了麥可。我感覺他多半沒了……」

  「噓。」奇契瞄見了小男孩,「嘿!托尼!」

  保鏢打量了幾眼男孩,神色如常,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交談,便像往常一樣幫忙拉開車門,沒有解釋。

  沒了?這是什麼意思?坐進車內的安多里尼,小腦袋又變得像前天晚上一樣亂。他不敢問這兩個叔叔,因為他知道他們對他的好建立在爸爸活著的前提下。如果爸爸真的死掉了,他們一定不會看到他後就閉嘴不提、更不會那麼客氣地幫他開門了。

  所有的男性長輩,安多里尼喜歡吉里安諾、喜歡皮肖塔、喜歡弗雷德、喜歡特里和維多爺爺,就連身上一股雪茄味的桑尼叔叔,安多里尼也不討厭。他不喜歡父親,因為父親看他時,總像在看一個聊勝於無的附贈品,某塊壞掉的巧克力蛋糕。

  可是,安多里尼從沒想過會再也見不到父親。

  要是沒有爸爸,他的生活會怎麼樣?

  接下來的兩天,這個問題總出現在安多里尼的腦袋。以至於艾波出現在校門口時,他都沒有第一時間發覺。

  「托尼!」

  安多里尼倏地擡頭,一掃陰霾,身體先一步邁腿跑向艾波,書包哐啷哐啷作響。

  艾波蹲下身接住他,左瞧瞧、右看看,四天不見,還是這麼可愛,沒忍住兩邊臉蛋各親了一大口。親完,看到他臉漲得通紅,不由想起維太里夫人親她的模樣,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態,自家孩子怎麼瞅都喜歡。

  一大一小手拉手走向福特車,心情像天空般燦爛的安多里尼仰臉問她:「奇契呢?」

  「我給他們放了一天假。」艾波說。

  安多里尼沒覺得這回答有什麼問題,歡樂地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主動系好安全帶。

  艾波瞧他的神情,並無西多尼亞所說的懨懨,便沒主動提起。

  一路上,小傢伙倒豆子般說了好多話,從做的噩夢到新學的單詞,林林總總,足足說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像燃料告罄的火車,語速放緩。

  艾波耐心聽著,偶爾配合地提出幾個問題。他們驅車前往布魯克林小公寓,中途去了趟雜食鋪,買了些食材。

  等進了公寓,套上嶄新的兒童拖鞋,微斜的太陽熱烘烘地照入室內,安多里尼才仿佛夢醒般,意識到某些東西。

  「媽媽。」

  艾波剛把牛肉泡進清水裡,浸出血水去腥,轉頭就看到小傢伙要哭不哭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托尼?」

  安多里尼站在全無父親生活痕跡的地方,猶猶豫豫地問:「爸爸是不是被人殺掉了?」

  殺這個字出現在八歲孩童的嘴裡,多少不和諧。艾波慢慢把手上的水漬擦乾淨,反問道:「怎麼這麼認為?」

  安多里尼想得很簡單:「如果爸爸還活著,肯定輪不到你做飯。」

  艾波失笑,繼續問他:「還有呢?」

  「我聽到另外的叔叔說,爸爸被一個叫羅斯的老頭害死了。」安多里尼老實交代,「我早上在車裡聽到廣播上那個老頭的名字,他是個壞人。圖里說壞人總是很強大,通向成功的路上總有犧牲……」

  男孩的聲音起初平緩冷靜,越來越輕、越來越長,甚至染上了哭腔。

  艾波忍住笑意,摟他進懷,這可不得了,仿佛開閘泄洪,情緒一下子噴涌而出。她聽著孩子嗚嗚咽咽地、邊抹眼淚邊講麥可的優點——再沒人給他買漫畫書,再沒人兇巴巴地要求他喝光牛奶、吃光碟子裡的食物,再沒有人陪他跑步……也不會有人叫他中士了。

  一想到這些,安多里尼傷心得眼淚止不住地流。

  哭了不知道多久,艾波瞧他抽抽噎噎地,淚腺好像乾涸了,再沒有新的眼淚流出來。

  「哭完啦?」艾波笑眯眯地問,「要不要喝些水?」

  安多里尼搖搖頭。這會兒他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哭得這麼傷心一定很欣慰。」艾波還是給他倒了杯水,慢悠悠解釋,「他好好活著,基於多方原因,他暫時不能出現。」

  得知父親還活著,安多里尼抿水的動作尷尬地一僵,安靜片刻,才問:「那他在哪裡?」

  「咳,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那是一個他很喜歡的地方。」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艾波唔了一聲:「不好說,大概兩周吧。好了,現在我要做飯啦,托尼,可以幫忙嗎?」

  *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再一次地,麥可問看守者。

  他站在台階上,又逆著燈光,居高臨下的,氣勢很足。相比之下,樓梯底部的布魯諾拄著拐杖,頭纏繃帶,實在不夠看。

  狼狽的傷員無奈地第八次回答:「為了保密,艾波直接讓人拆了電話線,沒人來通知我,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麥可看了眼腕錶,九點一刻,索性走下樓梯,在最後一階坐下。

  往常,只要回紐約,一有空,他就喜歡遊蕩在這間屋子裡。在茶几和邊柜上擺滿檸檬柑橘和葡萄,再開一瓶葡萄酒,不喝、光倒在瓷盤裡,氣味瀰漫整個空間,如真似幻地侵占感官。接著,他會打開放映機,光影流轉,她的影像清晰地投在銀幕,鮮活、動人。在這靜默的光彩變幻中,他的心得到了片刻安寧,仿佛回到了有她存在的、耀眼而新鮮的天地。

  但如今,她回來了。這間屋子裡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趣,如同政客腐朽的陳詞濫調。他想要她,想要她鮮活的現在。相比奢華舒適的房間,他更想在這裡等她。

  等待的時間,他翻爛了報紙、聽膩了廣播。想著她可能會來吃晚飯,便用冰箱裡的食材湊出兩菜一湯。結果直到菜變涼,她都沒有回來。他只吃了一點,其餘最後全進了布魯諾肚子裡。

  十點一刻,布魯諾打了個哈欠:「你真的不睡嗎?」

  麥可默不作聲。他拿了本書,借著樓梯間的壁燈閱讀。

  十二點,布魯諾強打精神,拎來一台收音機,聽聽音樂、抵抗睡意。

  舒緩的藍調,如泣如訴地唱了一整夜。

  天光大亮,艾波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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