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2024-09-14 13:16:05 作者: 啾啾翠

  Chapter37

  麥可默不作聲地開車。路燈投下的光, 一段一段地落進車裡,照得他的面龐忽明忽暗。

  傑瑞米.奧普萊。他嚼著這個名字,一面理智分析, 認為依照她的性格, 斷不會第一次見面就和對方在密閉空間獨處, 更別說親吻做|愛了;一面卻念念不忘, 思緒反覆在西多尼亞那句「我看到他們擁抱了…奧普萊先生遠比你適合她」徘徊。

  適合?那個該死的、無能的蠢貨?

  他並不認識這個奧普萊, 依稀聽過他父親的名諱, 但不妨礙他對這個素昧相識的年輕人產生極端的惡意。他要剁掉撫摸過她皮膚的手、削去親吻過她的嘴唇……當然,他不會如此血腥,他只會買下那GG公司, 操控奧普萊的下屬,孤立他、搞垮他。

  

  城市燈火映照,棕黑色的龐蒂亞克擦過中央公園, 與華爾多夫酒店錯身而過。

  他該進去的, 不管艾波在不在,他都該把那個垃圾從套房裡拽出來,狠狠揍上幾拳,拎住領口叫對方老實, 離自己女人遠一點。

  可她不是他的。麥可忍住舌根泛t起的苦澀,他真是個沒種的男人。

  麥可凝視著路面光影變化,胃裡有什麼東西翻湧著,越來越難受。

  對面路上, 極速駛來的汽車長按一聲喇叭,帶著風聲的虛渺, 像是對他的嘲諷。

  那車刷地一聲飛馳而過,麥可罵了一句法克, 忽然瞥見副駕駛座的布魯諾,雙手擡起、牢牢抓住車門框把手。

  他看向儀錶盤,指針完全撇向右側,即將抵達180。這才發現一直踩著油門踏板,車速猛得讓人害怕。

  他鬆開油門,車速回歸正常水平,他朝保鏢扯出一個安撫的笑:「抱歉。」

  這個笑肌肉緊繃,看起來猙獰又古怪。和白天的意氣風發截然不同,布魯諾猜到一些,沒敢說話。

  「聽點音樂吧,」麥可說著,伸手打開廣播,午夜場的電台播放著錄製好的歌曲。

  女聲四重唱合著輕快的節拍,娓娓唱來:「夜魔先生…蹦蹦蹦…請給我一個夢……」——是柯黛斯姐妹的夜魔人。

  明快的音樂吹散了車內的陰鬱,幾乎籠罩整個車廂,布魯諾放在大腿的手不自覺劃拉空氣、打著節拍。

  「夜魔先生,讓我擁有一個人……」

  唱到這裡,布魯諾的手打住了,因為在黑暗和光明間不斷轉換的司機突然暴起,用力捶向那車載廣播的按鈕。他看向開車的僱主,後者臉上還殘留著暴怒的痕跡,握回方向盤的右手關節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淌著血。

  沉默再次占領車廂。

  回到綠蔭道,麥可把布魯諾送到另一幢別墅。這間房專門用來安置其他地區來的成員,有許多空房,房內有換洗衣物。

  「要喝些酒嗎?」下車後,本已走向大門的布魯諾猶豫再三,回過頭問他。像兩個倒霉蛋抱團取暖。

  麥可一愣,到底還是揺了揺頭:「我去看看托尼。」

  這種時刻,他只想要摸一摸兒子,似乎這樣,他就能攥緊她與他之間的羈絆。

  幽暗的夜色里,外形方正的龐蒂亞克倒出別墅,駛進另一條小路。

  院牆緩緩靠近,車停了兩秒,鐵門自動開啟,進入院內,麥可瞧見窗簾縫裡透出昏黃的光,下意識皺起眉。

  「誰來了?」麥可熄火下車,難得不耐煩地質問崗哨,「不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夜間儘量不要開燈嗎?」

  精英頭目大多調到桑尼身邊,或者負責白班任務,執勤這位崗哨是勤雜工,一下子被麥可的氣勢所震懾,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麥可沒有耐心追問,只揮了下手,讓他回崗亭繼續待命,自己推開門,準備會會這個深業不請自來的客人。

  那道昏暗的光線來自進門右手邊的起居室,黃光順著地板鋪展開,殘留著微不可查的清甜芬芳,仿佛肆意生長的苔蘚,有仿佛寂靜無波的溢流。

  男人覺得自己昏頭了。

  他一步一步踩著光走近起居室,香味愈來愈馥郁,忐忑、激動、緊張……他說不清心裡的想法,一點一點地靠近,像是走進夢裡。

  也就幾秒的功夫,終於,他看見燈光里的人。

  老舊的單人布沙發仿佛貝殼,盛著姣姣的她。她枕著扶手,雖畫著濃烈的妝,卻面容恬靜如天使,讓人心生安寧。那條艷煞他的黑綢緞長裙攏在腰間,堆堆疊疊,長腿憋屈地縮在裡面,又白得灼人。

  麥可屏住呼吸,輕輕靠近她。

  艾波本就睡得不沉,睜看眼便看見男人站在面前。壁燈照亮他的正臉,溫柔得如同繾綣春水。

  「麥可……」她揉著眼睛坐起來,另一隻眼睛依舊看著他。

  男人忍著心顫,問:「你怎麼來了?」

  艾波揉完眼睛才想起化了復古的煙燻妝,看了眼食指關節,果然一團燻黑。她問:「有紙巾嗎?手帕也行。」

  麥可早已翻箱倒櫃找起來,翻遍了起居室,終於在斗櫃的第二個抽屜里翻出幾塊乾淨的擦手巾。艾波接過擦了擦,發覺低估了五十年代的化妝品,手指的黑色難以去除。

  「廚房在哪裡?我想洗個臉。」

  「我帶你去。」

  麥可蹲下身,想要替她穿上鞋。她卻直接光腳踩上地面,雪白的腳丫站在古舊的地板,極具衝擊力。喉結緊了緊。

  艾波看向拎著高跟鞋站起來的男人,怎麼看怎麼可愛。「帶路?」

  麥可沒有帶她去廚房,而是帶她去了二樓客房的盥洗室。上樓時,他低聲解釋:「樓上有露得清的肥皂和潔面乳。」

  艾波在黑暗裡點點頭,沒有作聲。她赤腳踩著樓梯,腳步很輕,麥可走兩步便回頭看她一眼,好像要確認她的存在。搞得艾波總擔心他踩空,連帶著她一起滾下樓梯。那可就好玩咯。

  上了樓,麥可打開盥洗室的燈。

  客房的裝飾不算豪華,鎏金的四足浴缸靠窗放著,更近處是瓷白的坐便器、雕有葡萄藤蔓的實木底座的台盆。台盆邊緣擺著幾瓶護膚品。

  艾波拎起瓶子,發現全都沒開封。揀了其中一瓶乳液拆開,擦乾淨手,朝臉上塗抹揉搓起來。等到整張臉布滿乳液,眼影的色塊模糊不清,她打濕剛才找到的巾帕,對著鏡子細細擦起來。

  麥可倚靠在門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你剛才問的問題。」艾波抹去混合眼影色調、灰濁不堪的乳液,逕自說道,「我當然有正當的理由。比如說,你在男明星那裡問到大會舉辦的位置,讓我這個本來就暴露在羅薩托兄弟眼裡的反對者變得更加危險,可能他手底下的人鋌而走險要做掉我,我不敢回家。」

  麥可走進來,試探性接過她手裡的白布。「這不會發生,我會保護你。」

  「可你連那男明星是你們的臥底都不願意和我說明。」艾波任由他拿過巾帕,順勢坐在馬桶上,閉眼仰頭讓他服侍她。

  「有保密條例。」麥可左手托著她的下巴,右手拿著濕布,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擦拭一尊蒙塵的玉器。

  「你只是想要騙我。」艾波嗔道。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放大了,輕柔的布料輕輕擦過眼窩,她感到話一出口,捏住下頜的滾燙手指驀地一緊,溫度穿透皮膚,難言的炙熱與燒灼。

  她聽到他低低地笑起來,「善意的謊言。」

  「那你現在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艾波問得直白。

  這句話說完,她兀地感到唇上一軟,濕潤而曖昧的觸感。他熾熱又涼薄的氣息直撲面頰,幾乎是氣音的低啞嗓音:「都想聽。」

  艾波笑了。依然沒有睜開眼,她歡快地說:「那麼接下來兩句話,你自己判斷真假。」

  「一個,我要利用你,我要你的錢、要你的權,更要你家族的勢力。我要柯里昂家族的所有人都乖乖聽我的差遣。」

  「另一個呢?」麥可細心地擦拭她的臉頰,細膩紅潤的肌理,完美得不似人間的造物。

  「我,」艾波頓了頓,再次咧嘴一笑,「我愛你。麥可.柯里昂。」

  臉上的動作一滯,男人慢吞吞的回答傳入耳朵:「這樣啊。」

  空氣一陣沉靜。

  哪怕眼皮上的乳液已經擦拭乾淨,艾波也沒有睜開眼。黑暗裡,月亮和燈影仿佛有了形態,如同洪流般順著她的眉眼傾瀉而下。

  濕布和大手離去,艾波問:「好了嗎?」

  「好了。」

  她掀開眼皮,看見男人擰開水龍頭,在嘩嘩水流里搓洗巾帕。洗完沾滿眼影的擦手巾,他又從台盆下方的柜子里取出嶄新的毛巾,打濕後遞過來,徑直問:「要我幫你洗臉嗎?」

  這實在很有趣。像個靠bug運行下去的程序。艾波搖頭,接過濕潤的毛巾,用力擦臉,用把臉擦得發燙的力道。洗到一半,被男人奪了過去,像機器人般,一手護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托著毛巾,輕柔地擦拭她的臉頰。

  洗完臉,麥可拿出全新的牙刷和牙杯給她。看她洗漱完畢,他又像照顧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給她擦乾淨腳丫,套上一雙柔軟的拖鞋。

  艾波全都乖乖照做,甚至不忘好心提醒:「睡衣。麥可,你忘了給我換睡衣。」

  男人深吸一口氣,終於敢看她了。「你清醒嗎?」

  「嗯哼。」艾波聳肩,開始解紐扣。

  絲滑的布料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滑落,花瓣般落下,露出嬌嫩的蕊芯。

  灼熱的氣息從身體竄出,仿佛要把衣服燒穿。他顫抖著吻上了她。

  艾波撫摸上他的發、攀上他的臂膀,熱烈又溫柔地回吻。t

  他們一路吻一路走出盥洗室,像是永遠嘗不夠對方般倒在了客房床鋪,男人主動躺在下面,托著女人騎上自己。

  「…不能太晚……」

  「……好。」

  「…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男人低喘,「想感謝夜魔人……」

  *

  清晨,安多里尼睜開眼睛,陽光很好,玻璃窗外聽著幾隻麻雀,他數了數,五隻。比昨天少了一隻。

  他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潘唐吉利夫人或是奇契的敲門聲,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他不用上學。

  可不上學他又能做什麼呢?

  小小的腦袋仔細回想一番,發覺認識艾波娜之前的記憶是那麼遠。

  在西西里的時候,周末他會跟著外祖父待在咖啡館,看那些老頭打牌,如果有客人來,他會熱情招待他們。外祖父誇他是全西西里最好的小伙子。

  在美國的周末更無趣一些,大多數時候就是獨自看漫畫。他不喜歡桑尼伯伯的孩子們,年紀都比他大,不願意帶他玩。唯一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文森特,總是想要偷大人的槍玩。安多里尼不想玩槍,他見過被後坐力崩得肩膀烏青的大男孩。

  安多里尼又在被窩裡躺了一會兒,還是選擇起床。也許他能給西多尼亞打電話,帶他一起找艾波娜。

  男孩爬下床,打開衣櫃,換上格紋襯衫和短褲。他走出房間,走向盡頭客房共用的盥洗室洗漱。

  樓下隱約傳來潘唐吉利先生的笑聲,似乎在和他的大孫女說話。

  安多里尼登登地跑到盥洗室門口,有些奇怪今天門為什麼合攏了。不過沒有完全關閉,留了一條窄縫。

  因而他聽到了一些異乎尋常的聲響,像是水聲,像是吮吸棒棒糖的甜蜜聲。

  安多里尼鼓足勇氣推開門。

  然後就看到他的父親,穿著長褲和背心,懷裡摟著只穿了一條吊帶裙、正在刷牙的艾波娜。父親的嘴巴像是被膠水粘到了艾波娜的肩膀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安多里尼才看了一眼,就被發現了。

  艾波有些尷尬,含著泡沫打招呼:「早上好,托尼。」

  麥可不得不鬆開艾波,充滿威嚴地走向兒子,臨走前又戀戀不捨地親了一口她的臉頰。

  「艾波娜怎麼來啦?」看著父親走出盥洗室,又輕輕帶上了房門,安多里尼本能地瞧出父親心情不錯,便大著膽子問,「她是來看我的嗎?我也可以這樣親親她嗎?」

  麥可面無表情:「沒有這麼多問題。現在,去樓下洗臉。」

  挨罵沒有影響安多里尼的好心情,他雀躍地蹦下樓梯,對周末產生了濃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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