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2024-09-14 13:15:25 作者: 啾啾翠

  Chapter10

  麥可聽保鏢說完, 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又走回室內,半蹲下身, 拉過她那勻細白皙的手, 在手背落下一個吻, 說:「爸爸找我有事, 等我半小時好嘛?」

  艾波沒有說話, 只是坐直身子, 用沒被拉住的那隻手捧住麥可的臉頰,含吻他的嘴唇,表達自己的不舍。

  動作很輕、很溫柔, 卻讓麥可呼吸一滯,險些準備丟開世俗事物,和她在這裡永遠沉淪。反正有爸爸陪著羅斯不是嗎?

  當然, 最終柯里昂家族真正的掌權者還是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決定。

  男人走後, 俱樂部的法式雙開門再次合上,艾波又倒回沙發,躺了幾分鐘,才起身來到吧檯後面, 打算給自己倒一杯酒。

  既是麻痹身體,好讓她顯得不那麼生澀,也是為了平復伴隨血液奔騰在身體各處的、如浪潮般滾燙的情緒。

  哪怕她不想承認,麥可.柯里昂確實存在某種吸引力。她的身體渴求他。皮膚相觸時, 神經末梢自然而然湧現電流般的戰慄。不敢想像如果真的和他做|愛會有多爽。

  但她必須要把這激情控制在合理的範圍內,不能被荷爾蒙牽著鼻子走, 把事情搞糟。

  壁燈光線暗淡,艾波沒有找到威士忌龍舌蘭之類的烈酒, 只在柜子角落裡發現半瓶茴香酒。

  

  果真是西西里人。

  未用冰或者純淨水勾兌,她直接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口感伴隨八角、茴香之類的香料直衝腦門,味道刺激得直接讓她打了個冷戰。

  咽下酒,她從船塢的玻璃窗望出去,能看到水道對面的小屋。

  溫馨的黃色光線自窗戶透出,麥可.柯里昂在那光里,文質彬彬地和一位陌生的老人談話,隨後他進入了小屋,推門之前,窗戶光的背陰處,她依稀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以及隔空投來的一瞥。

  這下,艾波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趁這個機會,開始在俱樂部粗略翻找起來,然後意料之中地沒有找到任何資料。

  一無所獲地回到主宅,艾波給自己煎了兩顆蛋,囫圇吃下後,保鏢過來和她說:「麥可.柯里昂先生要離開一段時間,他對此十分抱歉。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您的要求我們會盡力滿足。」

  艾波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他去哪裡?多久回來?」像個剛剛交付真心、不捨得愛人離去的小女人。

  說話的保鏢看了同伴一眼,那人搖搖頭,一口拒絕:「布德曼小姐,這屬於商業機密。」

  「我可以用書房嗎?」艾波又問。

  「當然。」那保鏢恭敬地回答,「您在這裡擁有和柯里昂等同的權力。」

  「太好了。」艾波靠回餐椅,目送兩名保鏢一前一後離去,心知柯里昂家族可能出現了一些無傷大雅卻又至關重要的變故。

  那麼,現在擺在她面前有兩條路:留在這裡尋找柯里昂家族的不法證據,或者藉此機會離開。

  她要好好考慮了。

  *

  麥可離開的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保鏢,詢問艾波的情況。

  她過得十分規律,清晨和柯里昂老爺子做農活、聊聊天,等太陽爬過冷杉林的尖梢,便出發跑步。

  為了讓保鏢更相信她,不要跟得那麼近,她叫上了眼巴巴的、想要一起跑步的安多里尼。雖然這讓跑步徹底變成了徒步,但至少保鏢不再像追蹤獵物的灰狼一般,堅持不懈地墜在身後。

  從森林回來,她會用地里出產的蔬菜和前一天釣上來的魚、幫傭採購的肉類做一頓午餐,通常是生菜、苦苣沙拉,煎魚和煎牛肉。再和柯里昂老爺子喝些紅酒,半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飯後她會在書房裡翻翻書。和料想得一樣,整間屋子裡沒有任何生意往來的文件,清理得極乾淨。不過她意外發t現許多中文書籍,全是繁體字、豎排版的,這激起了她的閱讀欲。每天晚上都要在書房待到深夜,不允許保鏢打擾。

  下午兩點左右,艾波出發釣魚,船塢里的船幾乎被她玩了個遍,從簡易馬達船到克里斯遊艇,她甚至嘗試了獨木舟!

  頭天保鏢跟著她一起釣魚,但船太小,無法承載兩名彪形大漢,最後萬般無奈之下,他們只能請瘦小的非裔幫傭和她一道前往。

  艾波對此並無異議。

  光線好的時候,太浩湖美得無以復加,仿佛碧藍的大海,陽光穿過剔透的湖水直達湖底,純淨得像是神的一滴。

  在湖面垂釣時,偶爾看到岸邊旅客出沒,以家庭為單位的野營燒烤居多,鮮少有年輕人。

  大多數時候,四周極為安靜,光煦風和,天地之間仿佛只有她和幫傭兩個人。

  傍晚回到家,艾波會整理保鏢下午從里諾城幫忙買的東西,基本是零食和生活用品。然後吃完飯,看書,睡覺。

  時間就這樣倏地從指縫中溜走,直到周五。

  這日傍晚,紅霞不見蹤跡,大團的雲蒙在玻璃窗上部的天空,呈現山雨欲來的陰沉。

  艾波知道離開的時間到了。

  真到了這一刻時,她並沒有激動、忐忑,反而一片平靜。

  她回臥室的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冰冷的水沾上臉頰,鏡子裡面的女人狀態不錯——皮膚緊緻,精神飽滿,眼睛裡閃著躍躍欲試的光。

  出來後,艾波像往常一樣去了書房,耐心地等到八點,距離保鏢換班還有半小時,這是他們最睏倦放鬆的時刻,大多站在門廊下抽菸,談論棒球和橄欖球。

  她輕巧地從書房的窗戶翻出去,感謝稠密的烏雲,完全遮蓋住月光,四合漆黑,除了房屋的人造光源,毫無光亮。

  像暗流里的一尾魚,艾波避過所有的光源,輕車熟路地來到船塢旁。

  船塢是半地下室結構,兩面圍牆,一頭臨著湖泊,另一頭連接水道,上方是俱樂部延伸至湖面的露台,左右兩面牆外即是草地。

  艾波暫時不想弄濕衣服,因而站在岸邊,深吸一口氣,向隔著兩米河道外的船塢奮力奔去,在腳尖即將踏入水中的那一瞬間騰空躍起,仿佛花豹般飛進船塢。

  而後就勢一滾,卸去落地的力道和聲響。

  完美落地。

  外界燈光照射在懸掛各式工具的牆面,幾艘船隱綽地停在地板,艾波徑直走向那艘豪華的遊艇,彎腰探進去,從遊艇座椅下拎出雙肩包。

  這是她這一周的準備。裡面有戶外必備工具,火柴、士力架、手電筒、雨衣等等,還有她那把小巧的左輪手木|倉。

  雨果真下了起來,湖水被燈光照亮的位置,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憑空出現。緊接著,波紋似的漣漪逐漸擴大,變得猙獰而可怖。

  就著噼里啪啦的雨聲,一條方尾獨木舟悄無聲息地進入水面,激起的淺淡水紋在大雨里是如此的無足輕重。

  艾波穿著雨衣,雙手持握獨木舟的雙頭槳,一左一右地划動起來。

  平心而論,在瓢潑大雨的黑暗裡划船算不上容易,雨水模糊視線、四周暗得幾乎難以分清方向。

  雨夜的太浩湖與白日的美好截然不同,如果說白天是天堂般的神境,那麼此刻就是混沌無序的地獄。

  她只能憑藉這幾日的印象,咬牙往某一個方向劃。

  雖然釣魚的運氣不好,但其他方面,艾波總得幸運女神青睞。幾十分鐘後,雨勢逐漸減小,風吹動烏雲,露出半輪皎潔的月亮。

  在明亮的月色中,小島近在咫尺。

  水波將獨木舟推上沙灘,艾波跳下船,腳掌觸及地面時,雙腿猛地一軟,險些跪倒在潮濕的沙地,穩住身形後,她用力拽著纜繩將船拖上岸。

  下一秒,真正讓她想要跪倒在地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本應該在臥室好好睡覺的男孩站在船尾端,眼神怯怯地看著她。

  「托尼?!」

  隨即艾波想起他不願意說英語這件事,方才用盡全力的划船讓她失去心力,加上目前也沒有其他人,索性破罐破摔:「給我一個解釋。說西西里語,我聽得懂。」

  安多里尼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了,風一吹,瑟瑟發抖起來,仿佛枝頭零落的樹葉。

  艾波無奈地跨回船里,從背包里翻出一塊毛巾,細細地給他擦拭頭髮,用她從未說過、但意外順溜的西西里語問道:「小伙子,和我說說吧,晚上怎麼不睡覺?」

  她的動作並不溫柔,甚至有幾分潦草的粗暴,但安多里尼小小的心臟愣是被喜悅填滿了。他用西西里語磕磕絆絆地回答:「我、睡覺的。我、我想要、一起釣魚,可、約翰叔叔不允許,我就睡在、睡在船里,做夢…釣魚……」

  艾波聽明白了,「所以這幾天晚上你都睡在船里?」她可真倒霉,開盲盒挑船,愣是選了他睡覺的這一艘。早知道就選另一艘正常的獨木舟了,雖然划起來穩定性差一些,但至少裡面沒小孩。

  安多里尼點點頭,給艾波展示他的睡眠裝備:一條毛毯、一個小枕頭。此刻浸滿了水。

  爸爸走後這幾天,沒有人管他,他都蜷縮在船尾的甲板之下睡覺,半夢半醒間感覺船搖動,隨後冰冷的雨水兜頭而來,西西里人與生俱來的謹慎讓他沒有聲張,反而更往甲板深處縮。而當時艾波正忙著和老天爺做鬥爭,自然沒有注意到身后座位底下有名偷渡者。

  「聽著,」艾波認真說,「我休息一會兒,等下就要繼續往南面走,劃到加利福尼亞的那半邊湖去。走之前,我會給你生堆火、烤乾衣服,你爸爸的保鏢看到這裡的火光會來找你。看在我們這幾天相處得不錯的份上,不許馬上把我的行蹤說出去,知道嗎?」

  安多里尼點點頭,又搖搖頭。爸爸臨走之前讓他照顧好艾波,他不能讓她一個人離開。而且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他喜歡她、想要親近她,這大概和皮肖塔叔叔追求那些女孩兒時的感覺一樣吧。

  「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艾波把毛巾擰乾水,又拉著男孩的手讓他跳到沙灘上,「我肯定不和你回去的,你爸爸那人……」

  她本想說變態或者控制欲強,但念及眼前就是對方的兒子,這樣說麥可.柯里昂,似乎不太道德,因而她含糊了過去。

  「我就住在紐約布魯克林區,等你長大了,如果還記得我,可以去找我。」艾波取出幾個帶孔的鐵片,疊維成一個迷你風爐。

  又借著月光,到沙灘盡頭、靠近樹林、較乾燥的位置撿來幾根粗細不已的樹枝。

  安多里尼跟在她身後,輕輕地說:「我想和你一起去加州。」

  腳步一頓,艾波轉過身來,「你再說一遍?」

  小男孩抿唇,然後用更大的嗓門重複了一遍:「我想和你一起去加州!」

  艾波笑了。鬆開手,柴火摔進潮濕的沙地,有幾根咕嚕嚕地滾開。撿起風爐,她用手肘勾住男孩的脖子和肩膀,夾著他往湖邊走。

  「托尼,托尼,你爸爸這樣一個人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天真的小孩。」竟然相信她這樣一位才認識一周的陌生人,難道不怕她把他殺掉?

  被裹挾著帶到船邊的安多里尼聽出話語底下的怒氣,一聲不吭地任由她把自己丟進船里。

  船隻搖晃,推向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面,等完全自由漂浮時,艾波抓住船舷翻身上船,再次划動船隻。

  船槳撩動起的水花聲里,她的聲音格外清晰——

  「托尼,既然你決定要和我一起,接下來發生任何事,我都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

  旭日初升時,麥可在卡森城下了飛機,呼吸著內華達的芬芳空氣。

  這次保鏢沒有在機場接他,他獨自駕駛先前停放在機場的轎車。

  上了車,他先去城裡轉一圈。

  卡森城的商店很少,只有兩家可憐的高級商店擠在州政府對面的街道。

  他走進其中一家,挑了一條愛馬仕的方絲巾,大串的葡萄墜在墨綠的枝頭,極襯她的眼睛。又買了普拉達的手拎包,黑色中號,簡約大氣且實用,至少能放兩把半自動,他覺得她會喜歡。

  他沒有買香水,一切人工的香精都抵不過她的萬分之一。

  最後去了內衣櫃檯,他的每條神經都迸發著喜悅,比手劃腳地和年輕的服務員說這是給妻子買的。

  回到車上時,兜里少了一輛凱迪拉克的錢。

  路過超市時,他再次停車進t去購物。買了幾塊上好的牛排、羊小排,還有洋蔥、青椒等父親菜地沒有種植的蔬菜,打算給她做一頓美味大餐。

  再次上車,這次豪華轎車未做停留,一路駛往群山環抱的太浩湖。

  碧綠的森林簇擁著長長的車道,麥可揺下車窗,心情前所未有地暢快,仿佛已經能聞到她身上清甜的氣息。

  她肯定已經起床了,可能已經陪父親做完農活,洗了澡。他應該怎麼親吻她?她是否會埋怨他的不告而別?他應該如何道歉?

  車停在了別墅的空地前,他拎著花花綠綠的購物袋走下車。

  出於習慣,他看了眼家周圍的環境。空氣清新,陽光沿著杉樹高大的樹幹落下,枝丫間垂掛水珠似的潮濕苔蘚,鳥兒嘰喳鳴叫,一派自然景致。

  麥可往家門口走去,突然聽見遠處湖面船隻馬達的嗡嗡聲,頓時警惕起來。同一時刻,那位被艾波問過名字的保鏢,約翰.蘭急匆匆地從房子旁邊跑出來。他詫異地問:「你出來幹什麼?」

  其實,這句話出口之前,麥可已經有一定的預料,因而當他聽到對方說「布德曼小姐和安多里尼失蹤了」時,他竟然沒有十分的生氣。

  「告訴我全部的經過。」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里,手邊是顏色艷麗的購物袋,儘量保持理智。心裡甚至還閃過一個念頭,托尼在她身邊,她註定逃不掉的。

  沒事的。他安慰自己,只要她健康地活著就好。

  麥可並不知道,在保鏢看來,他的臉色陰沉到極致,眼神冰冷得像是墓地裏白森森的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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