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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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葉迎風而動，尚奕辰立在遠處，西裝外套上的塵灰足以證明他到來之久，那張臉上不見煩躁，靜靜注視樓前。

  黑色車子蒙了一層塵，本身光芒掩於塵下。

  羽瀾垂下眼睫，擡手摁住風吹起的衣角，低聲：「不是說在老宅見面？」

  她腹稿打了滿篇，各種會發生的情況都有預料，解決辦法想的不多，足以應付晚上的陣仗。

  「剛好順路。」

  羽瀾擡了眼皮，拽著包的手猶豫一下，有心想掏手機看下半小時前收到的定位。如果她沒記錯，老宅在北邊臨城，而她所在南三環。

  兩人並肩而行，步履緩慢，落步虛擡在枯葉上，風亂發梢。

  一南一北的順路。

  怕她多慮似得，尚奕辰開門引她上車，換了話題，「沒打擾吧。」

  「沒。」

  「剛看你們的網站，產品定位改了？」

  羽瀾抿了下嘴角，解釋：「先做普通的，後面會慢慢引向精品。精品耗時太久，前期客人粘性不夠，未必願意等我們，再有採購成本過高，幾件退貨就能斷資金鍊。」

  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上次因為找投資商惹尚奕辰不快，資金相關問題，不該出口。

  頓了會，見尚奕辰沒什麼反應，繼續往下說：「普通品出貨快，如果量大，利潤會可觀。恩...我做過比較，以目前客源量來算，普通品會比精品高三到四個點的利潤。」

  尚奕辰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外，又似乎合理，他聲調尋常，「普通品的下沉市場確實大，但是高端用戶不會和他們用一樣的東西，產品定位考慮清楚。」

  注視的目光划過，羽瀾轉頭看向窗外。

  不愧是尚氏掌權人，她極力將話題引到利潤上，尚奕辰的目光從未在產品定位上離開。

  她眨眨眸子，懷疑是她引導能力有問題，還是尚奕辰太過堅定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利潤要看高端市場，回報高，投入也高。

  從一開始，她的目標就不在下沉市場，最開始接的散單就是主打精品方向，著急這幾批貨，純粹是為了快速回本。

  以便在還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時，儘快從尚奕辰身邊劃清界限。

  並非不想順其自然，尚奕辰太知道怎麼讓她心動，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她心底默默給他多留一份位置。

  沒人敢為以後保證，如果應下，分開的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熬過去。

  答應的後果和不答應的結局，兩廂比較，不答應更勝一籌。

  尚奕辰的話很清楚，他能猜到她的想法，但羽瀾不確定，他猜到了多少。

  右手不自覺攏上發梢，低聲：「我知道了。」

  靜了幾秒，她垂首，手心布滿汗液，「精品…年前怕是來不及，目前訂單排滿了。」

  等紅燈的空隙，尚奕辰沒側頭，瞳仁映著前車倒影，幽靜深沉，「你的公司，我不參與決策。」

  言外之意，公司的經營策略，他沒興趣。

  信口胡謅卡在喉嚨，羽瀾咬下嘴唇，當即便想問問，他是什麼意思。

  一會讓她定位產品，一會又說他不參與，沒有腹稿的謊言，她說的儘量流暢，尚奕辰輕飄飄一句不參與，把她的藉口襯托的可笑。

  「報表會按時發您。」淡下聲音。

  尚奕辰偏頭，深潭般眼仁漆黑。

  「別誤會，我是說我們可以不聊公司。」

  修長指節勾過中控盒上紙巾，他眼窩深邃，狹長眸子笑意分明。羽瀾談起正事時眸光中的堅韌，以及被人戳破心思後故作無謂的態度，對他的吸引力遠比容貌過人要多的多。

  羽瀾擡手去接，餘光瞥見後視鏡中的自己，驚覺額角也沁出幾滴汗液。

  「很容易緊張？」

  紙巾團在手裡，羽瀾咬著唇角偏頭，氣自己的莫名其妙。

  「沒有。」

  車子駛入環形道，出口盡頭，直通豪宅小路，下半晌的陽光不算耀眼，兩旁柏樹枝幹舒展，秋風颳過，金黃鋪滿整條馬路。

  大門處傳來聲響，花牆攀緣的大門從裡面推開。

  「奕辰哥，老實交代。」女聲嬌俏：「你去三環幹什麼？別想抵賴啊，我去尚雲找你，正好在去三環的岔路口看見你，要不是尚爺爺的電話讓我跟丟了，我非要看看你去哪。」

  羽瀾盯著腳尖，順路。

  「跟蹤我？」尚奕辰聲音涼了幾分。

  「哎呀，自家人，別說這麼難聽。」

  門前拐彎，剛好是個風口。

  風飄落葉，鼻尖嗅出味道。

  羽瀾眸光一閃，三號庫房門前的香水味。

  腦海中印象逐漸清晰，在三號庫房之前，南亭會館三樓，她也嗅到過。

  尚奕辰身姿挺拔，靠邊站著剛好擋住視線。

  女人繞開尚奕辰往外走了幾步，抻著脖子望過來，

  腳步聲靠近，感受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羽瀾緩緩擡頭，餘暉映在側臉，渡上一層柔光，眸光滿是清冷。

  「哇，你好你好，我就說呢，能把奕辰哥迷的神魂顛倒，必定是個大美女，果然沒猜錯。」女人語氣熟稔熱絡，「我叫宋歆怡，你怎麼稱呼？」

  羽瀾垂眸，與她掌間虛握。

  「羽瀾。」

  「很好聽的名字。」

  宋歆怡看上去落落大方，但細細觀察便會發現她所有的親昵都疏於表面，少見真誠。

  「謝謝。」

  「總覺得在哪聽到過你的聲音，很熟悉。」宋歆怡嘶了一聲，笑道：「說不定我們之前見過，很有緣分呢。」

  羽瀾暗暗觀察宋歆怡神色，不見異樣，便也若無其事淺聲：「或許吧。」

  「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宋歆怡環住她的胳膊，「快請進，伯母等很久了。」

  小臂驟然傳來別人的溫度，羽瀾眉心倏地皺起，強忍不適，跟隨她的腳步。

  擡起得足尖剛剛落下，胳膊多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沒等她反應，尚奕辰拉開她與女人的距離，淡聲：「我女朋友不喜歡被陌生人距離太近。」

  暖意順著小臂襲卷全身，清冷的嗓音如過電般，讓她不由自主後退，直到小臂上溫度消失，她後知後覺，整理頭髮，重新站在尚奕辰身側。

  身後傳來蘇紜的聲音。

  「瀾瀾姐——」

  羽瀾回頭，只見蘇紜小跑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半個人掛在她身上。

  ......

  「正好趕上。」

  宋歆怡不屑地撇了撇嘴，目中無人般斜眼看蘇紜：「人家不喜歡被陌生人靠近，蘇紜妹妹別上趕著找不痛快。」

  蘇紜挑釁地朝女人擡擡下巴，「她是我嫂嫂，我是她妹妹，怎麼就陌生人了？哎呀，不會某人太諂媚，被我嫂嫂嫌棄了吧。早說了，你那點討好的手段就對你伯母管用，快省省吧。」

  「你！」

  「你什麼你，你自己沒家嗎，天天往我們家跑是什麼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家今天有事，不歡迎外人，再見！」

  宋歆怡冷笑，雙手交疊繞於胸前，居高臨下地直視蘇紜：「伯母特意喚我過來。這裡是尚家，蘇紜妹妹一個外人怎麼說得出『我們家』三個字。」

  蘇紜攤手，笑嘻嘻道：「因為我從小在這裡長大，這就是我家。宋姐姐要是沒媽...」

  「蘇紜！」宋歆怡臉色霎時冷厲，隨即極力平復臉上神情，然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將她的怒意暴露無遺。

  「不送。」

  羽瀾側目聽兩人你來我往，察覺到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她偏頭，看到宋歆怡眼中一抹耐人尋味。

  「既然羽小姐有人陪，我就不打擾了。希望今天你能玩得開心，再見。」

  蘇紜：「黃鼠狼給雞拜年。」

  腳步聲漸遠，蘇紜識趣的走去花壇旁發呆。

  秋風驚起滿地銀杏飄零，羽瀾：「我需要做到什麼程度？」

  「她們不知道合約。」

  不知道合約，又看到結婚證，她擡眼和尚奕辰對視，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孔看到答案。

  戀人身份相處麼。

  視線錯開：「知道了。」

  「讓蘇紜陪你，我一會過來。」頓了頓，尚奕辰又說：「平時相處就好，不用有壓力，你願意來幫我，我很感激。」

  身影消失在落葉盡頭，蘇紜大大咧咧蹦躂過來，拉著她解釋。

  「瀾瀾姐，對不起啊，我就是不想讓她舒服才瞎說的。」

  羽瀾納悶，仔細回想兩人爭吵，蘇紜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沒有冒犯到她？

  「她可會給自己找存在感了，天天挑撥我哥和我媽。」

  秋風掃落葉，邁步下長廊。

  羽瀾頓下腳步，望著宋歆怡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是做什麼的？」

  蘇紜嫌棄：「她沒有正事，一天三趟往老宅跑，我哥和我媽關係越來越差，她功不可沒。要不是我哥涵養好，不算計女人，不對女人動手，早把她扔出去了。」

  羽瀾神色淡了淡。

  「瀾瀾姐，你這是什麼表情？不信嗎，我哥不好嗎。」

  羽瀾搖頭，如果沒有尚奕辰的算計，那張結婚證就不會存在了。

  南亭三樓的難堪，她對唐棠都沒有細說，更不可能說給蘇紜聽。

  蘇紜卻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哇，能接觸到我哥的女人都是恭維他的，那些話我聽著都噁心，終於有人能透過表面看到本質了，瀾瀾姐，快說說，他幹什麼了。」

  「沒。」

  「哎呀，我又不會告訴他，咱倆說悄悄話。我活了半輩子，第一次有人和我一樣覺得他不好，說說嘛。」

  「額，」羽瀾眸光複雜：「我沒說他不好。」

  「你是不是怕我去告狀，放心，我不干那麼沒品的事。不然我先說？我超不喜歡他說一不二！我要在這裡上學，他非要給我安排到國外，我不去他就斷我財路，還不讓姑姑救濟我，國外那破地，每次放假我都像在逃饑荒。還有還有，他冷臉的時候可嚇人了......」

  門口到正廳距離不近，小路上傭人在打掃落葉，蘇紜不避人，吐槽了一路。

  兩人邁進正廳，坐在茶几旁的中年女人聞聲移過目光。

  四目相對，那雙眸子盛滿慈愛。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