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2024-09-14 13:06:34 作者: 歸行v

  第 2 章

  午夜將近,唐棠被母親叫回去。

  羽瀾擡眼看天色,雨勢大了許多,露台昏暗無光,是個發呆走神的好去處。

  她手撐欄杆,平視遠處虛無。

  樹影婆娑,枝葉迎風攢動,雨珠散發點點光斑。

  不多會,沈時意找出來。

  

  以她未婚夫的身份,站在搖椅旁打量她。

  從頭至腳。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聽她們說這款不錯。」沈時意努努下巴,目光直視羽瀾指骨上的戒指,「看著合適,配你。」

  饒是「見多識廣」的沈時意,在每次見到羽瀾時還是會訝於她的美色。

  少有的標準鵝蛋臉,本該是大氣溫柔的長相,偏一雙水杏眼顏色稍淺,看起來多幾分恰到好處的涼薄,玉白臉頰上不添一丁點瑕疵,俗戲一句冰山美人,完全不算誇張。

  羽瀾很少化全妝,剛好她的臉也是少一分寡淡,多一分又妖艷。

  對長相不錯的,沈時意大方且話多。

  「婚戒用海螺珠,一等一的上品,變彩火焰紋你應該會喜歡。讓他們趕趕工,婚宴前做好。」

  羽瀾點頭,「嗯。」

  一個人自說自話,半天只等來羽瀾一個「嗯」字,沈時意久居高位,有些不滿,自己身邊哪天圍著的不是恭維討好的人。今天送這麼大禮,在人前給羽瀾多大的面子,她連謝謝都不肯多講。

  不過也沒多說什麼,羽瀾長相標緻,身材不錯,自己帶出去不至於丟人,娶她也能應付家裡催婚,算是一舉兩得。

  「婚期定在下月8號,你準備準備,有什麼需要的和我說。」

  羽瀾再次點頭,聲音疏離:「沒有。」

  「婚禮上布置按你的喜好,明天我讓人拿圖給你,你選選。」

  羽瀾:「不用。」

  被人捧慣了,沈時意可以一兩句話哄著羽瀾,沒心思一直哄。連續幾句話被她駁面子,沈時意也沒了繼續往下說的心思,聲音不似剛開始時熱絡。

  「回去吧,和我朋友打聲招呼。」

  晚風起的突然,樹影沙沙作響,羽瀾側眸,髮絲被夜風吹到胸前幾縷,半長捲髮勾在胸前點綴,沈時意下意識伸手。

  羽瀾側身躲開,拒絕:「沒必要。」

  沈時意臉色驟然拉下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羽瀾終於肯擡眼看他,提醒道:「三少是不是忘了,我們為什麼訂婚。」

  見沈時意臉上逐漸浮現怒意,羽瀾無意惹他,改口:「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

  為時已晚。

  沈時意還說了什麼,羽瀾沒敢仔細聽,大雨滂沱中,她落荒而逃。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整整三個小時,路面有些積水,她儘量避開不明顯的小水坑,一路走過,踝骨還是濺上泥點。

  泥點被體溫烘乾,牢牢吸在皮膚上,如跗骨之蛆,逃不開,甩不掉。

  難受又噁心。

  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很不舒服。

  她迎著微弱光源翻了翻包,紙巾被唐棠拿走了,包里只剩一塊嬰兒藍色繡布和手機。

  雷聲轟隆而過,閃電晃清前路,沒有盡頭的雨夜,路旁梧桐枝丫繁盛,像是一條條伸出的臂膀,錯綜交雜,堵在一起。

  她合上包,順從身體的疲累,慢慢蹲下,蜷起雙肩,把自己的忍耐推到極限。

  緊湊的雨水淋濕頭髮,順著她的長裙禁錮在身上。

  那股無力感如菟絲子交纏,順著她的心經脈絡,襲卷全身。

  不想承認,她走前聽清了沈時意的話語。

  「你已經同意了,我現在只是替合法妻子捋頭髮,後面還會有更過分的需求,你以為你能拒絕?別忘了,是你求我。」

  抱著自己雙肩的手指發顫。

  她不能魚死網破,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回絕婚事。

  只能後悔當初信了沈時意的鬼話。

  她緊閉雙眼,任由雨水順著臉頰澆在身上,淋透心裡最後那抹倔強。

  心尖上最後一抹希冀和著雨水墜落。

  「滴滴。」

  黑色賓利停下,緊急制動驚起一片水花。

  這邊是莊園側門的小路,平時很少有行人,故而也沒有人行道。

  羽瀾以為自己擋路,低喘口氣,撐著起身,往路邊走了走,讓出足夠的空間。

  車子熄火,隨後車主開門下車。

  「羽小姐,又見面了。」

  擡頭,是他。

  瞳孔驟然緊縮,心底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眸中銳利僅存片刻。

  24年疏冷,她想,就瘋一次吧。

  「這邊打不到車,羽小姐去哪?我送你。」

  沒有猶豫,她開門上車,遲遲沒報地址。

  自上車,男人也無話,沉默開車,充當司機的角色。

  半小時後,賓利駛入別墅區地下停車場。

  熄火。

  羽瀾略微擡了擡眼皮,沒問,跟著下車。

  車內空調開的足,在車上不覺得有什麼,恍一下車,冷得刺骨。

  她抱著胳膊,眉眼低垂。

  男人沒著急走,立在車前打量她,黑眸微挑。

  「跟我上去?」

  羽瀾點頭。

  男人鬆了下領口,襯衫帶出幾絲褶皺,鎖骨若隱若現,他聲音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露台……我以為你看重。」

  跟陌生男人過夜,都是成年人,他口中的看重是指什麼,羽瀾能聽懂。

  但眼下,她沒有別的選擇。

  「你偷聽我們說話。」沒有詰問的意思,她純屬沒話找話,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難堪。

  男人攤手,「你們沒關門。」他話鋒一轉,眸光深長:「你不喜歡沈時意,為什麼答應訂婚?」

  良久沉默,羽瀾無聲深呼吸,趕去眼中最後一抹褪色,再擡眼,她又換上往日清清冷冷的神情,淡漠地直視男人,霓虹燈的光在她眸子裡閃爍,驚不了她目光沉靜。

  仿佛他們將要面對的不是一室旖旎,而是什麼上億項目的合作。

  「走吧。」男人似乎只是隨口一說,羽瀾不願意回答,他便不追問。

  羽瀾苦中作樂的想,倒是個很識趣的…床友?

  男人擡腿邁步,她餘光捕捉,正要跟上,忽見男人回身,朝她走來,步伐沉穩有力,黝黑鋥亮的皮鞋驚起縹緲塵灰。

  一步一步。

  羽瀾停住腳步,壓下想要逃離的衝動,呆站在原處。

  將近午夜,地下停車場靜得嚇人,開闊寬敞的地下,回音明顯,腳步聲被無限放大。

  他在自己身旁半米的地方停住,擡起胳膊。

  動作像要擁她入懷。

  羽瀾下意識閉眼,睫毛輕顫。

  心跳聲震動喉嚨,她身體僵硬,強迫自己不動,肌膚泛起點點顆粒,瞳孔微微張大。

  沒成想,男人只是越過她打開副駕的門拿東西。

  耳邊傳來的聲音多添些玩味:「緊張什麼?」

  ……

  「給。」

  純黑色西裝外套。

  羽瀾正要拒絕,男人先一步開口:「不冷?」

  她默默接過來,披上。

  熟悉的清涼薄荷味,很醒神,她細嗅一下,擡頭,發現男人正垂眸凝著她,眸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什麼。

  「咳咳。」

  夜色漸深,雨勢愈大,風裹挾著雨水沾濕衣裳,空氣中的溫度大約又低了幾度,羽瀾這樣想著,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男人身上瞟。

  外套披在她身上,男人只穿襯衫,上面被飄進來的雨絲打出星星點點。

  準確來說,或許雨絲並不是飄進來的,這把傘足夠大,只是男人站的比較靠邊。

  保留出兩人之間相對安全距離。

  羽瀾低垂視線,猶豫。

  -

  C02棟保安亭里的門衛揉了三次眼睛,沒能揉去眼底疑惑。

  怎麼幻視了。

  尚總大半夜回君庭?

  還帶了個全身濕透的女人?

  他試探性小聲嘀咕:「尚總?」

  尚奕辰睨他一眼,推門讓羽瀾先進。

  門關上的一刻,門衛瘋了。

  群里消息發的飛快。

  【見鬼了,見鬼了。】

  【尚總帶了個女人回來過夜。】

  【外面傳聞是真的?尚老真是用珠寶展給自己找孫媳的?】

  【不是說那是為了掩人耳目嗎?假戲真做了?】

  【啊啊啊啊啊,人呢,都出來都出來。】

  【啊啊啊啊,你們什麼情況?12點睡覺?】

  過了好一會,群里有人回。

  【你吵到我眼睛了。】

  五分鐘後。

  【真有個女人。】

  八分鐘後,別墅營養師:【她長得真好看。】

  十分鐘後,別墅住家保姆:【聲音也好聽。】

  十五分鐘後,負責收拾打掃房間的年輕女人也加入群聊。

  經過一分鐘的漫長討論。

  顧雲飛:【?】

  【飛哥,正宮娘娘回來了,你被打入冷宮了。】

  顧雲飛是尚奕辰的髮小,回國後不肯接手家族事業,死活賴在尚奕辰身邊,因為陪伴尚奕辰時間太長,兩人又都過於不近女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外人甚至懷疑過他倆是不是有類似斷背山之類的禁忌之戀。

  顧雲飛也好奇,這個能還自己清白的女人是誰?揣著手機去二樓敲門。

  「有事?」尚奕辰開門,臉上疲態盡顯,眼底烏青漸生。

  顧雲飛:我去,來真的!

  「我來看看正宮娘娘。」

  尚奕辰的臉整個黑了,顧雲飛忙改口:「不是,他們說你帶了個女人回來。」

  「砰!」門關了。

  顧雲飛瞄了眼腕錶,凌晨一點。

  這真實的夢境,轉身要走,忽然嗅到空氣中淺薄的酒氣。

  繼續砸門。

  「你沒完了?」尚奕辰一晚上把為數不多的耐心都用在了羽瀾身上。

  「你喝酒了?」

  「沒。」

  說完又要關門,顧雲飛眼疾手快扒住門框,「不行還有老爺子兜底呢,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阿嚏。」

  「砰!」

  顧雲飛話沒說完,就被扔出去了。

  ......

  「冷?」聲音沉溺。

  「沒有。」羽瀾沒擡頭,邊走邊整理睡袍。

  珍珠白色睡袍,質地溫軟絲滑,長度直垂到腳踝,腰間用一根帶子束著,盈盈腰肢,不足一握。

  暖色燈光照在她身上,月光緞布料散發出瑩潤光澤,羊脂玉般膚色在深v領下暴露無遺。

  尚奕辰喉結滾了滾,別開眼。

  「充電器在桌上,床頭櫃有熱水,怕黑可以開夜燈,還需要別的嗎?」

  羽瀾眉心微動,搖頭。

  尚奕辰走到門口,手虛擡在燈開關上,問:「需要關燈嗎?」

  「你要走?」羽瀾不解。

  尚奕辰眸色深沉些許,凝望過來的目光中帶有複雜意味,他眉峰上挑。

  「羽小姐難道希望我留下?」

  羽瀾呆呆的「啊」了一聲,後知後覺緋紅爬滿了臉。

  她皮膚白,臉頰染上紅色時,艷麗與血玉不逞多讓。

  尚奕辰轉身,緩步朝羽瀾走來,光滑柔軟的地毯踩上去分明無聲,羽瀾的感官卻好似放大了無數倍,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仿佛步步踩在心頭。

  藏在睡袍下的手指發緊。

  她沒談過戀愛,對於這種事紙上談兵都算不上。

  門口到床邊,距離很近。

  她雙拳握緊,指尖因內心忐忑而微微顫抖,睡袍被她無意識的攢出褶皺。

  心跳聲越發明顯,薄荷味刺激神經。

  第三次調整呼吸失敗,她眸光虛浮,逼自己轉移注意力。

  半晌。

  「你嗓子有些啞,要喝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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