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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江山永別

2024-09-14 13:03:16 作者: 風竹月夜

  第五十七章江山永別

  得知上官陵被釋復官,沈明溫大吃一驚。

  他好不容易從桓王那邊得知上官陵很可能女扮男裝,布置下種種圈套,費了不少心思。雖然中間幾經波折,但最終還是成功讓上官陵下獄。更聽說沈安頤不顧昭王慍怒,犯顏替上官陵求情,被昭王痛加斥責,眼看君心將失。他躊躇滿志,以為大功可成。老二早已不知所蹤,再去掉沈安頤,王位唾手可得。誰料竟忽然傳來如此消息,無異于晴空霹靂。

  「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對於寧休的忠告,沈明溫萬分贊同,於是買通宮中太監,趁夜放起一把火,而後自己帶著一眾私兵,前往宮中救火救駕。

  他自忖私兵不多,倘若遇到禁軍力阻,那是難有勝算,打算假傳口諭,就怕禁軍統領不信。哪想到今晚運氣意外的好,才走到半路,就碰見內宮總管潘濂匆匆而行。

  「潘總管往哪裡去?」

  潘濂一擡頭,看清面前人是大王子,不由一陣觳觫。

  

  他不是怕沈明溫,而是被他身後那一群人,和這將有所為的氣勢給嚇到了。他也是宮中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哪能看不清形勢,猜不到用意?而他現在恰好落了單。真是極不妙的處境!

  「奴婢……奴婢去尋公主……」他的聲音軟弱無害,馴順至極。

  沈明溫的臉色在晦暗光線下看不太清,略停稍時,問道:「找公主為什麼會出宮?你找她做什麼?」

  「稟大王子,是因宮中走水,陛下病中聞報驚懼昏迷,宮中大亂,急需有人主事。可據說公主送上官大人回府了,奴婢這才出宮,正欲趕去上官大人府上。」

  早在沈安頤派人送信之前,昭王就已經得到了柏梁殿失火的稟報,那時沈安頤還在路上。潘濂見昭王昏迷,慌亂之下親自去尋公主,卻聽宮女說公主送上官大人出宮去了。他出於習慣立馬往儀鳳門跑,那是上官陵慣常出宮的路線,可卻沒想到陽明宮和長年殿方位不同,上官陵就近取便,沒走南邊的儀鳳門,而是走了東邊的御龍門。他一直尋到宮門都不見人影,以為沈安頤去了上官陵府上,便自作主張出了宮,不料卻被大王子逮了個正著。

  沈明溫聽說不是為了傳位,頓時放下心來,遂對潘濂笑道:「宮中需要主事之人,也不必非得找到公主。我剛得到消息,正準備前往宮中救火,保護父王。你跟我走吧!」

  潘濂一個太監,又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哪有拒絕的膽量?只得唯唯相從。

  沈明溫借潘濂之口假傳昭王口諭。對於這個老總管,禁軍統領表現出了足夠的信任,沈明溫兵不血刃,長驅直入進駐內宮。

  宮中果然亂成一團,救火的救火,逃竄的逃竄。既然現在宮中已是自己天下,沈明溫救起火來自然不會怠慢,火撲滅後,又令眾兵把守各處,他自己則急急忙忙跑去翻找玉璽,準備擬定傳位詔書。

  寧休提醒他,現在昭王和公主都尚未找到,還是先找到他們要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總算有個著落,不然恐有反覆。

  到了這一步,沈明溫登位心切,並不很把他的話放在耳朵里,說事情可以並行不悖,你們且找著,我這裡把大事定下,就算他們還有一口氣,我事已成局已定,又有禁軍在手,他們不能如何。

  寧休見此,只好自己加緊督促找人,又派人出宮去找。那頭沈明溫到處找不到玉璽,心焦氣躁不已。寧休於是建議他不要寫傳位詔書,改寫代政詔書。這樣,將來如果有什麼意外,或者大臣們質疑問責,可以解釋成一時情急,擔心朝綱大亂,為社稷著想,才出此下策。否則若寫成傳位詔書,一旦有變,那就百口莫辯了。

  沈明溫聽取建言,讓他斟酌著寫了一張代政詔書。

  次日一早,群臣入朝,只見宮中甲兵林立,宮門殿牆凌亂不堪,到處都是煙燻火燎的痕跡,個個心驚膽戰,不敢發一語。

  來到殿上,未見昭王身影,卻看見大王子沈明溫站在前邊,面色壓抑,眼神躁動不安。

  群臣上前拜見:「參見大王子殿下!」

  沈明溫見到他們,立刻鬆了一口氣,又像更激動了幾分,手指都有些顫抖。

  「眾位大人你們都來了,昨夜宮中大火,你們可曾聽說麼?」

  「有所耳聞,不知現下是何情形?陛下今在何處?」

  「我昨夜一聽說,就立刻入宮召集禁軍救火,保護父王。最後火撲滅了,可是……」沈明溫說到此,長嘆了一口氣,「可是找遍了宮中,都沒找到父王和王妹,卻尋到一封詔書。」

  「哦?詔書?可否讓臣等一觀?」

  沈明溫神情傷感,艱難地點了點頭,出示詔書,群臣都趕忙圍過來觀看。

  馮虛看了良久,心下嘀咕。詔書沒有加印,但措辭很有分寸,只是說讓大王子暫代朝政,後事再議。倘若陛下和公主真有不測,或者因為什麼原因不能處置政務,有此交代倒也合理。

  他暗自忖度,沒有吭聲,卻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先開口了。

  「殿下,不是臣不相信,但這詔書上為何沒有加印?」

  沈明溫嘆道:「這個我也疑惑,或許是昨夜火大,父王和妹妹急著避火,印璽又放得隱秘,來不及加印。只是……唉,我也疑惑得很。」

  群臣相顧片刻,道:「如此也有可能。不論如何,國不可一日無君,朝綱不可亂,政事必須有人主持。既然陛下留下此詔書,那就暫且如此辦理,以後再看情形。」

  沈明溫見群臣接受了這個安排,不由心花怒放。還是寧休說得對,事情得一步步來,等自己將朝政牢牢抓在了手中,屆時就算有人出來攪局,他也無所畏懼了。

  群臣分班列位,一齊叩拜。沈明溫手捧詔書,泰然受禮。

  一道劍光飛馳而來,掠走他手中詔書,釘在後邊的蟠龍柱上。

  沈明溫一愣擡頭,看清來人,登時大怒。

  「上官陵!君前動武,該當何罪?」

  「誰是君?你麼?」上官陵有趣地看著他,唇角勾得嘲諷,「我不知你何時繼位了。」

  「放肆!詔書在此,你還敢無禮?」

  「詔書?」上官陵笑了笑,「好極了!我這裡正好也有一封詔書。」

  手臂一擡,一卷金旨高舉過頭頂。

  「沈明溫接旨。」

  沈明溫沒反應過來。

  上官陵不急不忙,將詔書端然展開,朗聲念誦。

  「事君事父之道,忠孝為本;禍國禍民之惡,逆亂為尤。大王子明溫,素無懿範,枉受典墳。既通款曲於寇敵,復陷骨肉於死地。豺心梟志,邪僻成性。非玉燭之可調,實天人所共棄!著龍驍衛即日鎖拿,押送詔獄聽候發落!」

  宣詔聲一落,立刻便聽門外腳步雜沓,鎖鏈叮噹,十餘名甲衣佩刀的侍衛衝進殿來,不由分說擒住沈明溫雙臂,準備給他套枷鎖。

  「不,不可能!父王不會抓我的!我要見父王!」

  旁邊私兵見狀,準備衝上去護主,禁軍統領銀刀出鞘,擋在了殿柱間。

  上官陵道:「我預先交代禁軍統領,大王子若率兵前來,只需迎他入宮,不可抵抗,就是為了避免廝殺。今日除了沈明溫,餘人無罪。」

  私兵們聽說,一時不敢動作。

  沈明溫猶自不可置信,發瘋似的抗拒掙扎,恐懼和狂怒逼得他再也顧不上矜持,對著上官陵吼叫起來。

  「上官陵!你含血噴人!竟敢矯詔鎖拿王子!你好大的膽!你……」

  「矯詔?」

  一張箋紙甩到他眼前。

  「你可認得這個?」

  沈明溫定睛一看,霎時手腳冰涼。他怎麼可能不認識呢?

  墨跡行行,染在他精心挑選的雲紋玉箋上,赫然竟是自己與桓王密談合作、謀劃計策的書信!

  但是……但是這些書信自己早就令人銷毀,怎麼會出現在上官陵手中?

  「不……這不是……這都是別人的陷害!是偽證!是偽證啊!父王,孩兒冤枉!」

  「偽證?」上官陵見他抵死不認,不禁冷笑一聲,「想不到殿下連自己的字都認不出了。放心,除了這個,碧玉山莊始末,陛下還親自問訊過相關人員。人證物證,三方對證,一樣不會少!」

  她不欲再囉嗦,指尖一動收回信箋,側頭吩咐道:「押走。」

  昭王和沈安頤毫髮無傷,只不過在那夜的火光照耀下遠避去了郊外的離宮:太清宮。——這件事當然是在處理完沈明溫之後才被眾臣得知的。

  火災後的王宮有待修繕,早朝和日常理政的地點也便改在了太清宮。群臣不辭辛勞地往來於府邸和離宮之間,除了公職上的必要,也因存著一窺究竟的心思。當看到公主接見他們的時間日益縮短,白天的議政頻頻被突兀出現的宮侍打斷,他們知道,昭王的日子不多了。

  有幸進寢殿叩安的臣子發現,病榻上的君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到了月底,沈安頤不得不暫時放下一切政務,不分晝夜地侍奉榻前。

  昭王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短暫清醒的片刻,也每每分不清身邊侍候的人。可一天夜裡,他竟奇蹟般的甦醒,憑著一己之力從床上坐起來,就連呼喚女兒名字的聲音也顯得格外蒼勁有力。

  睡眼朦朧的沈安頤驀然驚醒,一下撲到床榻邊。

  「父王!」

  她的眼裡湧起激動的淚花,急忙要傳太醫,卻被昭王止住了。

  「不用叫他們,我有些話和你說。」

  沈安頤一邊抹淚,忙忙點頭:「父王請講。」

  蠟淚如線,燭焰猛烈地躥騰,似要拼著餘力燃盡這最後的長夜。

  沈安頤看見父親翕動的嘴唇乾裂蒼白,她害怕。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她,昭王此刻的精神矍鑠很可能只是大限到來前的曇花一現。她顫抖著靠過去,緊緊握住父親枯瘦的雙手。

  「本王一生,少德寡能。對外不能御強寇,對內……不善教子孫。身後能留下來的,除了幾個尚可一用的臣子,便只有一個爛攤子……」

  「方今天下無主,列國彼此侵吞不休。我昭國兵弱,雖賴先王福蔭,保得社稷至今,卻也屢受苦患。十五年一場大戰,北桓襲我封疆,殘殺子民無數。二十二年又奪我城池……這不但是為父之仇,更是昭國萬千子民之恨啊!為父每刻不忘報還,奈何天不假年……」

  他閉目一嘆,眼角似有淚意,半晌平息了悲懷,方才睜眼看向榻前的沈安頤:「孩兒,為父知道此責重大,你又是個女孩兒,你要是覺得自己擔不起這個重擔……」

  「父王!」沈安頤握著他的手越發用力,眼眶裡淚光瑩爍,眼神卻堅定毅然。她開口,吐字如釘:「女兒擔得起。」

  若是放在平常,她可能的確要瞻前顧後掂量一番,但此刻卻不知從哪冒出一股堅決的勇氣,也許只是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感情驅使:必須扛下這一切,不能讓父親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裡還不得安心。

  這句話出口,她看見昭王眉宇舒展,眼神變得寬慰祥和起來。

  「你的兩個哥哥,今後你打算如何處置?」

  這又是一道難題。沈安頤抿了抿唇,終究還是直抒胸懷:「人之初,性本善。哪個做子女的,天生就想當悖逆兒孫?只是有時走岔了路子,一步錯步步錯,便不免自誤了。」

  昭王慨然嘆息。

  「你說的是一個理。但他們最大的錯,是生錯了門戶。你二哥雖然莽撞,但若生在尋常士紳之家,也可一輩子衣食無憂,或許還能博個憨直好施的名聲。你大哥有些聰明之處,更兼消息靈通,善於鑽營,若生為商賈之子,未必不能興旺發家——後事如何且不必提。可惜呀,偏都生做了王子,被王位的光輝迷了心竅,眼界又不夠,成日只會計算自己那點子事情,偏要往這條路上鑽。這也是本王早年疏於教導之過,待到明白過來,悔之晚矣。」

  沈安頤俯首稱是。

  「為一己計謀,可以為庶人;為一家計,可以為家長;為一國計,可以為國君;為天下計,方可稱天子。你今後坐了這個位子,千萬要記得自己的責任,不可讓自己的心小了,不可被它迷惑。這位子,歷來最能惑人。」

  「是,女兒記住了。」

  昭王喝一口水,端詳她片刻,又道:「你這孩子,萬事都好,只是太重情了些。情這個字,有好處,也有壞處,可惜能用好的人少,自誤的卻多不勝數。」

  「父王教訓的是。」

  「去,」他指了指宮殿另一頭的博古架,「替為父拿過來。」

  架上掛著一幅畫,絕大多數時候是捲起來的,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才會應昭王要求展開。沈安頤將它取下,捧到昭王面前,接到父親眼神示意,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

  畫中並無花鳥魚蟲,僅有一名女子手持杏枝迎風而舞,姿態卻與宮中歌兒舞女頗為不同,別有一番俠烈風範,可她看向卷外的眼眸卻又溫柔如水,淺笑含情。

  沈安頤感慨萬千。

  母后駕鶴已久,而今只能在夢中畫裡重逢,卻也聊勝於無。

  「早知後來如此,我當初絕不執意要她入宮……」昭王凝望畫紙良久,突然鬆懈了全身的力氣,向後倒回枕上,聲音也低落下去,「不但令她過早辭世,就連她所出的子女……也死的死散的散。如今還留在本王身邊的,竟只剩下你一人……」

  他無力地閉住雙眼,記憶不合時宜地湧出,迫使他再次回想起那樁最令他心痛憾恨的往事。他原本,原本可以留下一個好孩子,卻被自己親手放棄了……

  「君若棄此兒,將來膝下無孝子。」

  洪希聖的告誡之辭言猶在耳,當年的他卻嗤之以鼻。他是嚴格的父王,是英明的國君,大權在握說一不二,孝又怎樣不孝又如何?他教治嚴明權不易手,小子們還能翻天不成?

  豈料到了如今,會是這個局面呢?

  世事變幻得這樣快,而他的心境也早已不復從前。

  「你可還記得你那個最小的弟弟?」

  沈安頤一愣之下也即回神,點頭道:「記得。」

  「他沒有死,本王沒有殺他。你母親派人將他密送出宮。他畢竟是你母親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我不忍趕盡殺絕,便只裝作不知此事……」

  沈安頤吃驚得忘記了言語。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幼弟的真實下落,還是來自父王的口中。對亡母的追懷、對幼年時代的思憶,和天性中對姊妹的疼愛之情混合交織,令她一時悲欣交集。

  「那他現在何處?」

  昭王的眼神卻渙散起來,臉色也漸轉迷茫。

  「他在何處……本王也不知道……我多次遣人尋找,卻始終一無所獲……本王的罪孽……是本王的罪孽啊……」

  為了所謂的社稷安寧,拋棄襁褓中的親生骨肉,究竟是對是錯?到頭來,卻只剩下了幾個不肖子孫,這是否也是上天的懲罰?懲罰他的無親,懲罰他的不仁。

  「安頤,你繼位以後,也要繼續找他,為父欠他的……如果他還活著……」

  「如果他活著,女兒定會保護好他,教他讀書,讓他繼承王位!會的!女兒會記得的!父王放心,父王——」

  少女的話語噎止在喉嚨里。

  榻上昭王眼皮一抖,頹然覆下。握著她的手突然鬆開,無聲垂落了下去。

  沈安頤呆滯地跪在地上,兩眼發直地看著父親,整個人恍如墜在空中。宮殿裡的氣氛一下變得肅穆而悲切,內侍宮女跪了一地,短暫的惶恐之後,響起了連片的舉哀之聲。

  沈安頤迷迷糊糊地聽見極長的鐘聲,伴隨著先王賓天的布告聲傳出寢殿,傳出太清宮,飄下山崗,飄過河流,飄向王都的宮城閭巷……明日,便將朝野皆聞。

  《列國志·昭志》:丙午年十月,惠王崩,遺詔公主安頤嗣位,丞相馮虛佐之。其時公主年少,天下譁然。

  第一縷陽光照進殿宇時,沈安頤倚坐在棺木旁,思維陷入了一片混沌。

  時隔一年,她再一次經歷了喪親之痛。這回死神並非突如其來,她對這一天早有預料,可當它真正降臨時,理智上的準備對於減輕痛苦的幫助仍是微乎其微。悲慟之外,更有數不清的迷惘。她果真能像自己在父親病榻前承諾的那樣,獨自肩負起國家,擔當如此重任嗎?

  父親已經不在了。雖然去國為質多年,他真正在她身邊的時間並不長久,但在子女心中,父母的存在總歸像是一道屏障、一份倚恃,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現在這道屏障已然消失,一切都落在了自己手中,不論是權力,還是責任。

  她本能地蜷縮起來,輕輕抱住自己柔弱的肩膀。

  寂靜中傳來腳步聲,一下一下,節奏均勻,沿著青磚地面迴蕩而近。

  沈安頤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好一會兒,方才辨認出這個頭戴高冠、脊背筆挺的人是父王留給她「尚可一用」的臣子之一——韓子墨。

  韓子墨捧著孝服站在她面前,仍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他開口,話語也簡潔無比:「請新君更衣。」

  沈安頤向他看看,不確定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此刻卻也無心細問。

  她轉過頭,茫然四顧,宮殿內外一片縞素。白幡無數,飄卷不息,猶如大雪紛飛。

  人影在門檻前輕輕一掠,上官陵款步而入。朦朧晨曦之中,她的身姿峻拔而堅穩,如一道清光,劈開拂曉的霜塵。

  一剎那春風吹了滿殿,沈安頤緩緩站起,迎向她即將到來的、註定風雲激盪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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