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
2024-09-14 12:57:30
作者: 星期六睡懶覺
發燒。
葉枝繁還是沒忍住,朝陳漾的方向看去一眼,陳漾怔了一下後,沖她無奈的笑笑,隨後,他張了張嘴。
說了一句無聲的,晚安。
葉枝繁也說『晚安』,過於狹長的走廊,聲音到達不了陳漾那處。所以,這句『晚安』也甚是無聲。
陳漾停留的目光似乎在催促她快些進去,她沒在多言,刷卡房門,走進屋內。
房屋內,施玉還沒睡,她點了一大堆的外賣在房間的圓桌上,看見葉枝繁進來,她放下手中的罐裝啤酒,招呼葉枝繁快過來吃。
葉枝繁告訴施玉自己已經吃過了,不餓,便坐在施玉一旁的沙發上,陪著她喝了點啤酒。
深夜的酒,深夜的烤串,再加上點深夜胡亂放縱的情緒。
兩人便聊上了頭。
「枝枝姐,你喜歡徐醫生嗎?」施玉咬了一口手裡的肉串,含糊不清的問。
葉枝繁頓住。
她的目光盯著那酒罐的某處發呆,冰涼細密的水珠順著她的虎口,一直流到她的小臂處,透徹的寒涼沁透著她細膩的毛孔。
長久的沉默後,她才混沌開口:「重要嗎?」她仿佛在自言自語,自我問答:「不重要的。」
施玉捏著手裡的酒罐,語氣驚異:「怎麼會不重要呢?」
葉枝繁正欲開口,施玉撇嘴打斷她,「枝枝姐,你別又想用你那套『合適』的言論來說服我,照我說,沒有愛情的婚姻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她仰頭喝了一口酒,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簡直……害人害己。」
葉枝繁笑笑:「我沒想說服你,只是覺得,既然開始了一段感情,不管喜不喜歡,都應該認真對待。」
施玉突然認真的看向她,目光中是濃濃的不惑,「枝枝姐,你不喜歡徐醫生,為什麼要跟他談戀愛啊?」
「啊?」葉枝繁實在沒想到,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會有這麼細緻的一面,她新奇的問:「你是怎麼覺得,我不喜歡徐長風的?」
施玉夾起一塊蒜蓉茄子,咀嚼了一會,才漫不經心的回答,「感覺啊,你們之間不冷不熱的,完全沒有談戀愛的氣氛,很久不見面,你們也不會想念對方。」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我跟我們家於恆就不這樣,我一天見不到他,就想的很,飯都吃不下……」
「……」
葉枝繁看著施玉那塞的圓鼓鼓的腮幫子,無言的沉默著。
葉枝繁打開手機,翻找了一下她跟徐長風的聊天記錄,現在已經凌晨了,語音文字還停留在昨天上午。
她說,要出差幾天,讓徐長風這幾天別去工作室找她。
徐長風說,好的,知道啦,出門在外注意安全。
乾淨又簡短,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乾淨又簡短。
-
夜裡,葉枝繁睡的迷迷糊糊,手機鈴聲乍然作響。
她徒然驚醒,緩了幾秒,摸來床頭的手機看了看,凌晨兩點半,一個陌生的春城號碼。
她猶疑著沒接。電話自動掛斷,過了幾秒,又再次打過來。
葉枝繁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沉重又粗糙的呼吸:「葉枝繁,我頭疼,好疼好疼……」
是陳漾。
葉枝繁想了兩秒問:「你身邊沒人?」
陳漾低低的「嗯」了聲,他又喃喃的重複著:「頭好疼,快要炸開了……」
葉枝繁想起他一整晚都穿著那套濕透衣服,猜想著陳漾應該是感冒了。
這人,還說自己身體好的很。葉枝繁無語的扯了扯唇,最終,心軟的問道:「房牌號。」
陳漾語氣有點強撐,「2088。」
「好,你再忍一會,我馬上過來。」
「嗯。」
-
2088門外,葉枝繁叩響陳漾的房門。
房屋內,漸漸的傳來空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近。
門打開的那一刻,陳漾臉色慘白,唇色也白蒼蒼的,他倚在門邊,氣若無力,「過來了?」
葉枝繁點頭,兩人無聲的沉默一會,她跟著陳漾進屋去。
陳漾坐在沙發上,想給她倒杯水,可他拿水壺的手都是不穩的,顫顫抖抖的水,從杯邊漏了出來。
葉枝繁接過他手裡的水壺,說:「我幫你倒。」
陳漾說:「我不喝,給你倒的。」
葉枝繁「哦」了聲,垂眼盯著杯子,繼續把水斟滿,她說:「你不是頭疼,快去床上躺著吧。」
陳漾攥住她的手心,「你陪我一起去。」
葉枝繁還沒來得及羞惱,先感覺到了陳漾的體溫異常,她反應了幾秒,手覆上了陳漾的額頭,體感溫度果然偏高。
「陳漾,你發燒了。」她說。
陳漾「嗯」了聲,聲音依舊很脆弱:「沒別的感覺,就是頭很疼。」
葉枝繁推搡著他,「快去床上躺著。」
陳漾握著她的手不放,「那你呢?」
葉枝繁輕嘆一口氣,「我坐床邊陪你。」
「好。」陳漾牽著她的手朝裡屋走,在葉枝繁的雙目的注視下,陳漾乖乖的躺好,葉枝繁端來一把矮凳坐在床邊,給酒店前台打著電話。
「嗯,一個體溫計,還有退燒藥。」
「嗯,就這些,麻煩了。」
掛斷電話,她發現陳漾還在一瞬不眨的看著她,他明明眼眶裡紅血絲遍布,卻似乎不捨得閉眼一樣。
「不許看我。」葉枝繁說。
陳漾怔了半秒,移開視線,他又去盯著房頂的天花板。
「閉上眼睛睡覺,不然我立馬回房間。」葉枝繁語氣威脅。
陳漾乖乖閉上眼睛,半分鐘後,他又睜開,問:「我睡著了你不會走吧?」
葉枝繁靜默片刻,她從來沒有見過陳漾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生了病的他像一個幼小的嬰兒,他不信任她,卻又只能全身心的依賴著她。
這種感覺讓葉枝繁有一種負罪感,好像陳漾對她的不信任,都源於她曾經的『拋棄』。不過,她並不認為自己『拋棄』過陳漾,她只是一個趨近於生活,過於現實的人而已。
她說:「我不走,你睡吧。」她又補充道:「或者你吃完藥在睡也可以,我今晚不會走的。」
陳漾呼出一口氣,輕鬆的笑了笑,他把手從被子的側邊伸出來,「那你牽著我。」
葉枝繁望著那隻手指修長,關節處卻帶著粗糲感的手,淡淡的說:「陳漾,你別得寸進尺。」
陳漾勉強的笑笑,他的聲音像被大漠的風吹過,又干又澀:「我……怕你走,睡不著。」
「叮咚」門鈴響起。
葉枝繁迅速起身,逃離開這險些讓她衝破理智的氛圍。
她打開房門接過服務生手中的藥品,站在門口冷靜了良久,才敢重新步入屋內。
陳漾的房間是一個套房,她在客廳倒了杯水,連同藥物一起拿進屋內。
房屋內,陳漾已經倚在床頭坐了起來,他點了支煙,沉悶的吸著。
葉枝繁上前去拿他手裡的煙,陳漾錯開她的手臂,夾著煙的手高高舉起,葉枝繁沉默的看著他,語氣不算好:「陳漾,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
「知道。」陳漾語氣沒有一點動靜。
「那你還抽菸。」她從內而外透露著無可奈何的煩躁。
「你在乎嗎?」陳漾盯著她,燃滅的菸灰落在他延伸出的臂彎處,他又問:「你在乎嗎?甚至有一點點心疼嗎?」
我心疼啊。
葉枝繁心裡是這樣想的。可對於陳漾近乎質問的語氣,她鼻頭一澀,哽咽的說出:「你願意作踐自己,就作踐吧,反正……身體是你自己的,我也懶的管你。」
說完,她把手中的藥物和杯子放在床頭。轉身欲走,陳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葉枝繁始料未及,卻被陳漾抱住了後腰,他雙臂環繞在她的腰間,勒的緊緊的,頭抵在她腰間的脊骨處,他久久的不說話,一出聲,聲音便啞道不行:「不許走,說好今晚要陪我的。」
葉枝繁去掰他的手,「你先放開我。」
「不要。」陳漾像一個得不到滿足,就不放手的孩子,「你先答應我。」
葉枝繁看向自己腰間,牢固的像澆了鐵水的手臂,它們相互纏繞著,像要在她的腰間紮根似的,只能無奈答應,「好,我不走,你先鬆開。」
陳漾在聽到她的保證後,才慢慢的鬆開,他把床邊的板凳擺正,「坐吧。」
葉枝繁坐下,又把床頭的水和藥遞給他,「先把藥吃了在睡。」
「好。」陳漾把藥放進嘴裡,喝了一口水,仰頭吞服,他的喉嚨上下滾動著,看的葉枝繁耳廓又微微泛熱。
喝完藥,陳漾蓋上被子,乖乖躺好,可能是藥物的作用,陳漾盯著她看了一會後,眼皮便控制不住的下耷。
陳漾快要合上眼睛之前,她聽見陳漾聲音很輕的說了句:「葉枝繁,對不起。」
「我錯了……」
她幫陳漾掖被子的手,猛然停頓住,眼眶止不住的發澀。
她知道,陳漾是在為剛才不好的語氣道歉。
但他真的錯了嗎?
她看著陳漾熟睡的面孔,安靜又沉穩,只是那微微瞥著的眉頭,似乎正在做著什麼不好的夢,他的手緊攥著被子的邊角,或許在夢裡,他也在被她『拋棄』。
剎那間,她心口湧出無盡酸水。她將她握住被子的手扒開,捋平,放在了他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