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生日。

  葉枝繁覺得無趣，便在他的右側坐下，她努了努嘴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一來我就知道了。」陳漾側頭看向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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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葉枝繁訝然，「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漾倏的湊近她的脖頸，說：「風把你身上的味道吹了過來。」他很輕的吸了一口氣，說：「我聞到了。」

  葉枝繁被陳漾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熏的耳根發熱，她故作隨意的用手扇著風，「已經快立冬了，海州，怎麼還……這麼熱啊。」

  陳漾無聲的打量了她一會，驀的笑出了聲，他帶著意味的爽朗笑聲，直直的衝擊著葉枝繁的耳膜，她只覺得耳廓更滾燙了。

  過了會，陳漾回過頭去，看向了海平面積壓在天邊厚重的雲朵，他說：「葉枝繁，怎麼這麼多年不見，還是這麼害羞啊。」

  「比不上你。」葉枝繁氣惱的把手中的煙花扔進他的懷裡，側頭沖他嚷道：「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麼煩人啊。」

  陳漾先是停滯了一瞬，懵了一會後，他從鼻腔里輕哼一聲，又笑了起來，並且那張俊朗的笑臉，在葉枝繁的眼前越放越大，越靠越近。

  葉枝繁一把搡開他，聲音有點打顫：「你……你想幹嗎？」

  「不想幹嗎？」陳漾垂眼看著抵在他胸膛處的那雙白嫩的手，聲音沉沉的說：「想親你。」

  葉枝繁臉一熱，脫口而出：「陳漾，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陳漾拽開抵在他胸膛處的那雙手，轉而握在手心，他又傾身往前，靠近她耳邊，沉著聲說：「沒事，我不介意。」

  葉枝繁掙開被陳漾握住的手，她語氣堅定的說：「可是，我介意。」

  陳漾充耳不聞，他的吻快要落在她的唇上，語氣含糊的說：「介意也沒用。」

  葉枝繁側過頭，躲開了這纏綿的呼吸，陳漾的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高高揚起的脖頸上，她渾身的細胞不由自主的顫動著，陳漾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瑩白的皮膚上，她止不住的『哆嗦』了兩下。

  她猛的推開陳漾，語氣帶著急躁和說不出的嬌媚：「陳漾，你怎麼這樣啊。」

  陳漾低低的笑著，他驀的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右側臉頰，「打吧，讓你出出氣。」

  葉枝繁怔了一瞬，猛的縮回手，詫異的看向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算有吧。」陳漾撓了撓唇角，目光緩慢的移進她的視線內，「相思病算嗎？」

  「……」

  「我有男朋友。」葉枝繁又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陳漾又回答了一遍。

  「那你現在這樣又是什麼意思？」葉枝繁問。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陳漾說完後，又補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我介意。」葉枝繁趕緊截斷他的話，堵住了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太晚了，快去放煙花吧。」

  陳漾的嘴唇微微張著，他的喉結用力的滾動了一下，才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吞咽回去，他目光哀哀的看著她，像一隻剛被主人訓完話的狼犬，悲切了一會後，他又恢復如常。

  陳漾翻開手中的煙花袋子，聲音還有點沙粒感，「想看哪個，我去放。」

  葉枝繁隨手指了一個，「就這個吧。」

  那是一個上面有著『花開富貴』字樣的聯排式煙花，上面印著好幾朵艷麗的牡丹花，紅彤彤的包裝，一看就是用來在不尋常的日子慶祝的。

  陳漾捧著煙花，仔細的端詳了一會，他沉默半晌又開口：「怎麼這麼土啊，好像我們村結婚用的。」

  葉枝繁說：「你不說要慶祝嘛，我當然得挑喜慶一點的。」

  陳漾突然擡頭看向她，聲音誠摯的說：「葉枝繁，謝謝你幫我慶祝生日。」

  「啊？」葉枝繁靜了半分鐘才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陳漾點頭，「11月26日，這次你記住了嗎？」

  葉枝繁突然覺得這個模糊的數字，有種遙遠的熟悉感，她好像聽誰說起過。

  過了會，她有點失落的說：「可是，我沒有準備生日蛋糕。」

  陳漾笑了笑，說：「已經吃過了，草莓味的，很甜。」

  她突然想起那被自己吃剩了一半的草莓蛋糕，動了動唇，什麼也說不出，過了一會，她問：「陳漾，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我回頭幫你補上。」

  陳漾思考了一會，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瓣，「已經收到了，也很甜。」

  葉枝繁驀的想起剛才落在脖間的那個吻，她突然覺得那個潮濕又溫熱的吻還停留在上面，濕濕麻麻的，繾綣不清的。

  她拿過陳漾懷裡的煙花，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陳漾，那我在為你放一場煙花吧。」

  陳漾仰頭看著她，眼中波光流動，好半晌，他才說：「好啊。」

  葉枝繁抱著煙花朝著平坦無人的沙灘走，距離陳漾很遠了，她才將煙花放下，她找到煙花的線引，回頭看了一眼陳漾的位置，才按下打火機，點燃線引，線引『呲溜呲溜』的燃燒的很快，她也飛快的躲去了一旁。

  第一簇煙花在空中綻開時，她許下了第一個心愿。

  陳漾，平平安安，萬事順意。

  她跑回了陳漾的身旁，又重新坐在他旁邊，她的動作並沒有驚動陳漾，陳漾依舊仰頭看著漫天綻開的煙花，紅的、綠的、金的、五彩的。

  她在黑色的天幕上，給陳漾畫了一副絢爛的畫。

  配色俗氣，卻獨一無二，僅此一幅。

  她輕輕的湊近陳漾的耳邊，慢慢的說：「陳漾，生日快樂。」

  陳漾沒有動靜，她以為陳漾沒聽見，又重複的說了一遍。

  陳漾突然扭頭看她，他的眼睛裡是明朗的笑意，「說這麼多次，是想把明年的也提前預支了嗎？」

  葉枝繁無語，她淡淡的瞥他一眼，「你都聽見了，還裝什麼深沉。」

  陳漾說：「我想多聽幾遍，怕你以後沒機會在說給我聽。」

  葉枝繁的心頭倏的澀出了一汪鹹鹹的水，快要從她的淚腺湧出，她的聲帶像被抽了絲，嘶啞道：「陳漾，朋友之間，也可以互相說……生日快樂的。」

  陳漾看著最後燃盡的煙花霧氣，轉開話題，「我剛才沒說完，11月26日，不止是我的生日。」

  葉枝繁訝異擡頭看他，不太明白。

  他語氣平平的說：「還是我們相遇的日子。」

  「那天，我在沙漠裡遇到你的日子，恰巧就是我的生日，所以，你去我家吃的第一頓飯，就是我的長壽麵。」陳漾的語氣依舊很平緩。

  黑色的濃夜中，他們相對而沉默著。

  好久好久後，葉枝繁才開口說話：「陳漾，生日快樂啊！」

  她說：「這句，是補第一年的。」

  她又接著說：「陳漾，生日快樂，天天開心啊，這句是補第二年的，也是我們分開的那一年。」

  接著，她繼續往下說：「陳漾，生日快樂，祝你事業又成，這是補第三年的……」

  ……

  那些年錯過的祝福，在今晚，在這個平靜的海邊，她一一給他補上了。

  說完後，她問：「聽夠了嗎？」

  陳漾說：「不夠。」

  葉枝繁說：「不夠，我也只能補到這了。」

  葉枝繁拿起剩下煙花，走到不遠處，一股腦全放了，天邊下起了一場絢麗紛飛的大雨。

  袋子裡還剩下最後一盒為了湊單而買的仙女棒，她走回去，遞在陳漾的面前，問：「這個還放嗎？」

  陳漾思考一會，說：「放，要燃就燃的盡興一點，全放了。」

  陳漾掏出打火機點燃手中的仙女棒遞給她，自己又同樣點燃了兩根，火花『噼里啪啦』的燃燒著，濃濃的橘色火光映兩人的臉上，這原本代表著熱情的橘色，此刻卻成了灰冷色調。

  葉枝繁看著火光對面的他，堅韌的臉上，有著一些說不清的落寞，可他的眸子裡依舊燃燒著橘色的，旺盛的火焰。

  一陣風吹來，他濕潤的襯衣衣角，停停擺擺，晃動幾下，又直直的垂下來。

  陳漾也看向她，面前的女人一如初見，黑色的波浪捲髮，白到發冷的皮膚，精緻的五官，她的習性和一些可有可無的小動作，都如那年如出一轍。

  時間靜止了片刻，海面吹來的風又大了些，手中的仙女棒也燃滅了，又黑又禿的杆冒著細長的白煙。

  葉枝繁把燃燒後的垃圾扔進附近的垃圾箱，她又走回陳漾的跟前，搓了搓雙臂說：「夜深了，回去吧。」

  陳漾又看了一眼遠處在月光下又藍又黑的海，才側過頭看她，「好，走吧。」

  兩人借著路燈，沿著海濱大道，往來時的方向走，路上，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他們靜靜的在沒有什麼人的路上走著。

  原本來時走了很久很漫長的路，回酒店時，也就用了短短的二十來分鐘。

  他們站在酒店的電梯口相互道別。

  陳漾雙手插在褲兜，「今天……謝謝了，你早點休息。」

  葉枝繁穿著裙子，她的手沒處放，保持著環抱的姿勢，淡淡的點頭，「不客氣，你也是……早點休息。」

  陳漾輕微的點點頭，「好的。」

  葉枝繁轉過身，順著酒店長長的廊道往前走，去往房間的方向，走了好幾步，她也沒聽見身後挪動腳步的聲音，和電梯開門的聲音。

  她忍不住想回頭看一眼，但她沒有回頭。

  在她走過漫長的走廊後，準備進房間時，她的眼角餘光朝剛才的方向瞥了一眼。

  陳漾還站在原地，安靜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