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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捉蟲)

2024-09-14 12:56:20 作者: 方三遠

  面對(捉蟲)

  空間一旦沉默下來,時間的流逝就仿佛有了實感,一分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怎麼了,雁棲哥?」祁默擡手,放在許雁棲的肩膀上,面露擔憂道,「如果想不到,那就算了,我去想其他的辦法。」

  許雁棲還是沒有立刻回答,他像是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裡,看不見身邊的人,也聽不見身邊的呼喚。

  祁默見狀,一顆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他坐立不安,改變了坐姿,使身體更加朝向許雁棲,同時,雙手握住他的雙肩,扭轉著他的上半身面向自己。

  「別擔心,不管你想到了什麼,還是遇見了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只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祁默說得鄭重其事,表情嚴肅得像是在宣誓,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干票大的。

  許雁棲還真的在他這番誓言中,慢慢冷靜了下來,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言重了。」

  祁默疑惑地「啊」了一聲後,旋即聽見他說:「你在不在,我都是一個人。」

  「不對啊,我在的話,你怎麼還會是一個人。」祁默被他給說懵了,伸手指了指彼此,下意識順著他的思路反駁道,「我們兩個,怎麼都應該是兩個人才對。」

  「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許雁棲繼續逗他,「那麼的確如此。」

  祁默先是不解,隨後反覆踅摸,最後總算踅摸出他玩了個文字遊戲,當即嘆了口氣,無奈扶額,唇瓣都快抿成一條直線了。

  現在還有心情說笑,也不知道是真走出來了,還是假裝走出來了。

  「不管我是什麼意思,到你那兒了,是想理解成什麼意思,就能理解成什麼意思。」

  許雁棲聽著祁默繞口令般的話,知道自己把他說無語了。

  正要開口找補,又聽見他道:「之前是敵在暗,我們在明,現在敵我雙方至少是明牌,不出意外的話,對方應該還不知道我們調查到他了。」

  「你是有計劃了嗎?」許雁棲愣了一下,詢問道。

  「具體計劃還沒有。」祁默搖頭否認,隨即分析道,「目前節目還要錄製一段時間,而我們的行動受限,只能依託於地球上的親人朋友們幫忙。」

  說著,他話鋒一轉:「好在我們也不是一味受阻,至少暗中調查,還不至於走漏風聲,打草驚蛇。沒準等節目一結束,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許雁棲明白了祁默的意思,也讀出了他為他考慮的周到安排。

  對此,他不由地開始動容,也慢慢體會到了他不再是一個人的感受。

  小時候,他獨自面對慘劇的發生,沒能阻止下來,之後輾轉在不同的收養場所,靈魂顛沛流離數年,直到此刻,總算找到了棲身之所。

  大雁一生都在遷徙,唯有死亡是它的歸宿。

  許雁棲或許比大雁幸運,年紀輕輕心靈就有了落腳的地方。

  「其實,也不用那麼麻煩。」許雁棲默默謝絕了祁默的好意,他心裡清楚,如果眼下的一切沒有發生,過去也就過去了。

  可是命運偏偏把他推到了這裡,逃避或許是一個辦法,卻不是唯一的辦法,說不定這是命運給予他直視內心的一次機會。

  錯過了,可能就真的錯過了,更何況,他也不想祁默那麼辛苦。

  「什麼?」祁默卻沒能意會他的心意,怔然一瞬,以為他是有了更好的辦法,「雁棲哥,你是有別的招兒嗎?」

  「算不上。」許雁棲搖了搖頭,心態趨於平穩,認真地回復祁默,「起初,我總覺得我忽略了什麼,剛才想到了而已。不一定完全幫得上忙,但應該能找出一些線索。」

  祁默這才反應過來,許雁棲前面的不對勁,大概和他所說的有關,不放心道:「雁棲哥,你不用勉強,條條大路通羅馬,我們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

  「我沒有勉強,」許雁棲耐心地向他解釋,「祁默,你不用為了我,這麼迂迴地行事。既然事情找上門了,逃避就不是唯一的解。」

  「什麼叫為了你迂迴行事。」祁默略帶不滿道,「你的事兒,我的事兒,用得著分這麼開麼。」

  許雁棲拖過祁默的手,他的手要小一些,只能握住四根手指,輕輕地捏了捏:「你為我考慮,我同樣也不想你辛苦。」

  他的本意是希望祁默別想太多,放鬆一點,結果話音剛落,就感覺祁默的身體僵硬得像塊大石頭,眼睛木楞楞地發直,不見輕鬆,反倒是和他希望的背道而馳。

  許雁棲就奇了怪了,他長這麼大,頭一回說這種話,祁默怎麼跟見了鬼似的。而祁默還真有種破天荒的感覺,並且如實地表達了出來。

  「雁棲哥,」祁默的耳尖泛起了紅暈,他把頭偏向一邊,低垂著,聲音喃喃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說這這樣的話。」

  可見確實是第一次,還沒能習慣。

  許雁棲瞬間又好氣又好笑,他長吸了一口氣,拍了拍祁默的手背,對他說:「好了,這些放在以後去說。走吧,我們也是時候去看看那些東西了。」

  「以後」就像是一句承諾,給了祁默陪許雁棲面對過去的勇氣,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就跟在許雁棲身後,一起前往他的屋子。

  「雁棲哥,」祁默邊走邊問,「你說的那些東西是什麼?」

  許雁棲走在前面,這次他沒有保留,而是直接道:「是日記。我媽媽和我外婆,生前都有寫日記的習慣,說不定她們記錄了些什麼線索。」

  日記過於私密,祁默就沒有懷疑許雁棲為什麼沒有翻看過。

  棲息地面積有限,他們的屋子相距不遠,許雁棲剛回答完祁默,他們就走到了許雁棲屋子外面。

  祁默跟隨許雁棲的腳步進去,繼續問:「是什麼樣的日記啊?」

  這次許雁棲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床邊,翻出枕頭下的摺疊行李箱,把裡面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幾本筆記本。

  祁默上前幫他整理,舉起一本筆記本問:「是這個嗎?不過有點眼熟,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

  「不稀奇,因為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我的?」祁默吃驚道,「你是說,這些是我們第一次遇見,我給你的那些資料?」

  許雁棲停下翻找的動作,疑惑道:「你不記得了嗎?」

  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說:「怪不得我搬到你家的第一天,你看見這些,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祁默長長地「啊」了一聲,可說出的話卻和許雁棲想像的不一樣:「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呢,原來那天我就看見過呀。當時我還納了悶兒了,這年頭怎麼還有人用紙。」

  「……」

  許雁棲用臉罵了祁默一句,換來他嬉皮笑臉後,也不慣著他,指著筆記本說:「這是你的。」

  「你的我的,有什麼區別。」祁默嘻嘻哈哈地把這個話題跳過去,雙手捧著這本筆記本,乖乖地徵求許雁棲的意見,「我可以看看麼?」

  許雁棲怪異地打量了他一番,在祁默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大發慈悲地開口了:「不是你的我的麼,那還問什麼。」

  祁默甜蜜地笑了笑,這種不分你我的一體式相處,使得他沉悶的心情得到了舒緩。

  顧念著正事,他只是大致掃了掃裡面的內容。

  筆記本里全是他幼年時稚嫩的字體,其他的則是他列印下來,裝訂成冊的書籍。

  那個時候,因為信奉「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有些字不管認不認識,都跟著官方資料一筆一划地寫下來。

  再加上未成年人不能植入光腦晶片,寫不過來的內容就收集好,拜託外公幫忙列印,這才有了當年可以託付給許雁棲的夢想載體。

  更讓祁默沒想到的是,僅憑這些,許雁棲還真的一步一個腳印,成為了星球試住員。

  他的不辜負,幫他圓了兒時無法圓的夢,還讓他收穫了一段美滿的感情。

  多年前無意間接下的緣分,於這一刻,給予了他回報。

  不過祁默看著這堆完好紙質的物件,想起不久前的麻煩,不解道:「雁棲哥,之前你說,你揍王韜,就是因為他弄壞了我送你的資料,但我看著沒什麼問題呀。」

  聞言,許雁棲握著祁默的食指,摩挲一本筆記本的封面:「這裡,有一條撕裂的痕跡。」

  祁默的指尖觸摸到了凹凸不平的感覺,他心裡既感動,又有幾分無奈和酸澀。

  他感動於許雁棲對他的重視,也無奈和酸澀於這份重視。

  就在他內心深處,各種感情交雜,不斷地翻湧時,許雁棲道:「找到了。」

  祁默收拾好情緒,看向許雁棲手裡拿著的東西:「這是……存儲器?」

  只見許雁棲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黑色小盒子,跟博物館裡陳列的磁帶盒差不多大小,不過內部的儲存空間,卻比磁帶盒要大得多。

  「沒錯。」許雁棲看著這個小盒子,語氣突然凝重了起來,「我外婆的日常生活,喜歡寫在紙上,研究數據、報告那些,才會記錄進光腦,我媽媽則是全部都記在光腦里。」

  兩代人,不同的習慣,祁默表示理解。

  可瞧見許雁棲忽然降下來的情緒,他還以為他是因為面對親人的遺物,才會如此,跟著難受了一會兒,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所以你把那些全部掃描進了這個存儲器里?」

  許雁棲「嗯」了一聲,接著說:「原物件我放在了銀行的保險箱裡。」

  說著,他感嘆了一句:「還好現在的掃描儀,把筆記本扔進去,就可以掃描了,不用翻看裡面的內容。」

  「為什麼這麼說?」

  祁默只是隨口問了一句,許雁棲卻合上嘴,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因為啊,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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