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悅
2024-09-14 12:56:12
作者: 方三遠
相悅
聽見呼喚,祁默笑容不變,他二話不說,徑直走到許雁棲指定的位置坐好。
剛一坐下,他就看見許雁棲手裡捏著一抹綠,定睛一瞧,看清楚了綠色的燕子形狀,驚訝道:「雁棲哥,你摘燕草做什麼?什麼時候摘的,我都沒看見。」
許雁棲心想,就是在你沒看見的時候摘的,嘴上卻沒有這麼說,而是複述了一遍燕草的特性:「燕草,誤食腦海中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顏色,像是多彩煙火炸開一樣,又稱顏草。」
祁默不明所以,他先是看了眼許雁棲手裡的燕草,又擡頭望著許雁棲的眼睛,只是剛要開口詢問,就看見許雁棲一把將燕草塞進嘴裡。
「雁棲哥!」祁默驚呼,擡手就要阻止許雁棲,卻沒來得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微微鼓起腮幫子,幾下嚼碎燕草咽下。
整個過程中,他皺了一下眉頭,可見燕草的味道應該不太好。
就在祁默還沒想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時,許雁棲卻扭過臉,捏住他的下巴,傾身上前。
下巴讓人把住,祁默整個人定住了一般。
咚咚咚——
一時分不清是誰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跟在耳邊炸開似的。
此刻,祁默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腦子一片混亂,一股熱氣從胸口湧出,眨眼間就躥到了他的臉上。
以往任何時候,他的臉都沒有這麼紅過。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從腦海里浮現,又戛然而止。祁默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到他頭上,至少不是現在的他。
可偏偏就落到了他的頭上,準確來說,是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許雁棲主動親吻了他,還不是簡單地蜻蜓點水,而是更進一步。
祁默感受到了唇瓣上更濕滑,還軟中帶硬的東西,正在破開他的唇縫。
他卻毫無反應,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連嘴巴都不知道張開,還是許雁棲用大拇指按住他的下巴,往下一撥,拉出一條縫,順勢滑進去。
進去後,又碰見堅硬牢固的牙齒。
許雁棲掀開眼皮,向上掃了一眼祁默,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動,命令道:「快點,把牙齒打開。」
聲音很含糊,但祁默跟被解開了咒語似的,倏地一下,就開啟了牙關。
剎那間,許雁棲如入無人之境,在祁默口腔里興風作浪,只是祁默尚未好好感受,腦海中立馬炸起了煙火。
花花綠綠,頗有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既視感。
腦中煙火散去,祁默緩緩回神,許雁棲卻早就起身離開,這會兒低頭盯著地面,看不見剛才親過來的強勢。
不過煙火的餘威猶在,祁默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只能憑藉本能問道:「初吻的感覺都是這樣麼?怎麼感覺腦袋像是炸開了花。」
許雁棲知道他的計劃奏效了,鬆了一口氣後,回答道:「那是燕草的緣故,跟是不是初吻沒關係。」
「對了,燕草。」祁默用力甩了甩頭,頭腦總算清明了些,「你為什麼要吃燕草,吃完了還……」不過清明後就說不下去了,只剩下滿臉通紅彰顯他眼下的不平靜。
許雁棲知道祁默想問什麼,但他只是又陳述了一遍燕草的特性,從他反覆提及的話裡面,祁默終於在一團亂麻中摸到了線頭。
「你是想讓我看見顏色?」看見許雁棲點頭承認,祁默一陣欣喜激動,過後又不解道,「那你可以直接塞我嘴裡呀。」
不是不願意接吻,而是搞不懂二者之間的關係。比起這種方式完成初吻,祁默更願意看到的是兩情相悅後,情難自已地親密。
「燕草具有一定的成癮性,我經受過耐藥性的訓練,不用太擔心這個問題。」許雁棲解釋完,又補充道,「不過僅此一次,劑量多了,再多的訓練也沒用。」
「我問的不是這個。」在許雁棲困惑的眼神中,祁默委屈道,「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麼要親我。別拿怕我成癮來搪塞我,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的確也是怕你會成癮……」
「許雁棲——」
「你先聽我說完。」都連名帶姓地叫了,看來真的很生氣。
許雁棲嘆了口氣,可話臨到嘴邊,他卻輕咳了一下,扭過臉去,有些不自在道:「你上次為什麼親我,我這次就是為什麼。」
「我親你,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話音剛落,祁默頓了一下,然後「啊」了一聲,清澈的眼神出現了這個年齡段該有的茫然。
「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你親我,又跟我的原因一樣,」似乎不敢置信,祁默利用公式一般,把這個過程演算了一遍,「換算過來,那就是你也喜歡我了?」
還未得到許雁棲的回覆,祁默先反駁了自己:「真的假的?」
他的臉上不見驚喜,反倒是很嚴肅,像是充斥著對這個答案的不信任。
許雁棲將一切盡收眼底,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他們醒沒醒。」
祁默一把抓住許雁棲的手腕,急切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你還要我怎麼回答你!」許雁棲甩開祁默的手,轉身怒視他,「你不信就算了。」
「我要怎麼信,你連句喜歡都不肯說。」祁默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聲音卻小得像是含在嘴裡說的一樣,「每次都猜來猜去,我都要被你弄成了PTSD。」
「你還要我這麼說。我不喜歡你,我會親你?我不喜歡你,我會違反工作守則,偷偷摘一株燕草?我要是真的不喜歡你,我會怕你成癮,通過那種方式餵你吃燕草?」
許雁棲長長地緩了一口氣,眉宇緊緊挨在一起,眼神里卻湧上了一陣哀傷:「祁默,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你要是不信,這幾天跟我這麼親近做什麼。」
「我不是不信,我是不敢相信。」祁默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許雁棲,悲傷得仿佛快碎了一樣。
他連忙上前把他擁入懷裡,頭卻埋在他的脖頸處,高高的個頭,弓著脊背,看起來他更像是那個傷心的人。
許雁棲偏過臉去,象徵性地扭了扭上半身,感覺祁默手臂收得更緊,就沒再掙扎了。
「雁棲哥,我很笨的,沒你想得那麼聰明。」
聽見許雁棲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也沒說你聰明」,他知道這是氣話,沒在意,繼續說:「感情上的事情我更是沒經驗,你不說清楚的話,我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都說先喜歡上的人,先輸。」祁默輕笑道,「當我意識到我喜歡你的時候,在你這裡,我就輸得徹底。」
許雁棲膝蓋頂了一下祁默:「滾蛋,你以為打仗呢,還要掙個輸贏!」
力道不重,祁默穩如泰山,只感覺膝蓋讓什麼擦了一下。他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手臂再一次用力地把許雁棲圈進懷裡。
「雁棲哥,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說髒話欸。」他的語氣像是發現了新鮮事物的小朋友。
「起開。」許雁棲也發覺了他今天一反常態,面上流露出一絲尷尬,擡起胳膊就要掙開祁默的束縛。
更尷尬的來了,他居然一點也推不動祁默。
「我不要!」祁默進一步收緊手臂,埋首在許雁棲的脖頸處蹭來蹭去,把許雁棲蹭得直發癢,只想伸直脖子,離他遠遠的。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祁默道,「應該好好的慶祝一番,先讓我抱個夠本。」
然後再親個夠本,可是第一天在一起,他還不好意思開口,一會兒直接親好了。
「誰說我們在一起了。」
祁默握住許雁棲的肩膀,推開他,不敢相信地注視他:「我們都互道喜歡了,怎麼不算在一起了。」
「我沒答應。」許雁棲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三十度的嘴巴,卻說出了冰涼無比的話,「誰說互相喜歡就必須在一起。」
祁默瞠目結舌道:「那又是誰說互相喜歡不能在一起了。」
「書裡面啊。」許雁棲好心地給他列舉了幾本家喻戶曉的故事,「像《梁祝》、《羅密歐與朱麗葉》等,多的是沒有在一起。」
「那怎麼能一樣呢,我們又不是活在小說里!」祁默都快讓他這套歪理給氣得肝疼,當即顧不上別的,腦袋直接衝過去,想要堵住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嘴。
可惜中道崩殂,讓一隻手給攔下了去路。
祁默就這樣貼著許雁棲的手心,控訴他:「雁棲哥,你變了,你以前不這樣的。」
話說開後,許雁棲已經能夠自然應對了,隱約還有一種在這段關係里占據主導位置的快感,誘發了他不曾有過的惡趣味。
他歪著頭,打趣道:「我以前也不喜歡你啊。」
對此,祁默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移動著唇瓣,從掌心快速滑到指尖,張嘴就要咬,可牙齒一接觸到指節,又捨不得,輕輕磨了下就鬆開了。
十指連心,許雁棲覺得心頭一熱,心臟仿佛被一根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他強忍著回應祁默的衝動,同時祁默的舉動也給了他隨心所欲的勇氣。
他放下手,什麼也沒說。
「那你什麼時候答應。」祁默不死心,不斷追問。
「看我心情吧。」說完,許雁棲就要往外走,他估摸著時間,昏迷的四人應該快醒了。
祁默跟在他身後,像只殷勤的大狗一樣,在他身邊躥來躥去,就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那你現在心情如何?」
「你話有點多了。」
「我話又不是第一天多,你以前都沒這麼說過我。」
許雁棲嘆了口氣:「我以前也不喜歡你啊。」
言下之意,過去是熟人之間的客氣和禮貌。
祁默卻不可思議道:「原來你一直嫌我話多!」
許雁棲:「……」
嫌倒不至於,不過偶爾是有一點煩。
「這樣吧,」許雁棲停下腳步,面對祁默,鄭重其事道,「我們做個約定,約定你每天的說話量,沒準你哪天表現好了,我就答應你了。」
著急要到名分的祁默,想也沒想地就答應了。
不過快走到李哲屋子門口,他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你以前真的沒嫌我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