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

  替代

  之後天氣連續晴朗了幾日，許雁棲的傷處也在逐漸好轉，現在他偶爾扶著點慢慢走，已經能夠脫離別人的照顧了。

  祁默如今的作用，就只剩下上點藥了。

  對此，許雁棲多次表示拒絕，但祁默始終堅持。偶爾祁默沒忍住，流露出幾分愧疚，許雁棲便沒再提了，由著他去了。

  這天早上，宋彬路過許雁棲的屋子，看見祁默上完藥，拿出醫療探測器掃描傷處情況，忽然靈光一閃。

  他想起已然成為廢片的越野機車競賽的鏡頭，一個念頭正在腦海里成型。

  於是他走進去，緊隨他而來的還有王新冬和李哲。

  起先他們二人還疑惑他怎麼停下了，還沒來得及問，就看見他掉頭進到了許雁棲屋子，下意識跟著一起進去了。

  可宋彬卻沒有解釋，而是等祁默操作完，就接過他手裡的醫療探測器，前前後後仔細觀察了一遍。

  「你們說，如果拍點這些醫療器械，比方說，介紹特性、使用途徑或方式，再穿插點收集來的趣味小故事，來替代那次機車競賽的內容，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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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其餘人紛紛望向宋彬，就連忙著下一步的祁默都停下手中的動作。

  宋彬頂著一眾視線，絲毫不慌，依舊泰然自若地舉著醫療探測器。

  他從容道：「你們看，這玩意兒可以檢測出身體哪兒出現了問題，雖然不比醫院設備精準，但一般的小病小痛不在話下。」

  說著，他放下手，轉頭問許雁棲：「許老師，像你們星球試住員，相關的醫療器械應該還有別的吧。」

  得到許雁棲的肯定，宋彬繼續說：「既然如此，到時候咱們多拿幾個比較特殊的，日常生活中不常見的來講解，這不就又能湊齊一個活動片段了麼。」

  說做就做，宋彬當即叫上沒到場的人，來許雁棲屋子聚集。

  他們商議過後，最終一致同意，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時間定在當日午後，這是許雁棲提議的，因為他覺得他腳傷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弄完，明天他們就可以再次出發。

  午休完，走出屋子，道具準備就緒，滿滿囊囊擺滿一桌。

  眾人到齊，宋彬引導他們坐到指定的座位上，由他先說了一段開場白，然後按照醫療器械的排列順序，一一對著鏡頭說出名字，就把主場交給許雁棲。

  許雁棲背了一個上午的詞，儘管他仍然面無表情，一板一眼地像是在捧讀，但還是比之前要好一些，不至於說完書上記錄的內容後，就無話可說了。

  他一一介紹完醫療探測器、骨頭固定架這些比較常用的工具，陶孟白和李哲則在旁邊配合他，照著他他的講解，根據使用的步驟做相應的示範。

  一切進展得很順利，許雁棲也漸入佳境，語氣里難得帶了一絲情感，不在再乾乾巴巴，聽得人只想睡覺。

  不過意外還是發生了。

  文筱筠在擺弄還沒講到的器械時，不小心劃傷了手指，傷口處瞬間皮開肉綻，下一秒鮮血淋漓，她捂著手指，反射性地「啊」了一聲，打斷了正在解說止血貼的許雁棲。

  「對不起，我不該亂碰的！」

  文筱筠沒有宋彬那麼好的心態，頂著這麼多人的視線，還能面不改色。

  慌亂間，她顧不上還在流血的手指，趕緊站起來，朝他們九十度鞠躬。

  她練舞多年，體內的筋早已服服帖帖，想把身體折成九十度，就正正好是九十度。

  其他人原本還有些擔心，這會兒又讓她嚇了一跳，實實在在地受了她這一拜。

  蘇荷率先反應過來，她走過去，托著文筱筠的肩膀，把她扶起來，再擡起她的手，仔細查看她的傷口。

  「血流得有點多，很痛吧。」蘇荷面露不忍道，扭頭從陶孟白手裡接過紗布，擦掉多餘的血跡，就騰出地方，把位置讓給陶孟白來貼止血貼。

  現學現用。

  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個詞，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等錄製完畢，收工之際，李哲起身伸了個懶腰，同時還落下一句話：「剛才提到骨頭固定架的時候，要是誰不小心骨折了，那這事兒就有看頭了。」

  其他人齊聲呵斥道：「閉嘴！」

  弄完一切，已臨近飯點。

  這幾天分發營養劑的工作落到了陶孟白或李哲身上，許雁棲只需要在旁邊坐著，等營養劑遞到他手上。

  飯後又是一陣閒聊，許雁棲就坐在一旁，眉目含笑，聆聽他們以前工作或生活中遇到的趣事。

  天色漸漸昏暗，大夥似乎說累了，一段時間內，幾乎沒人說話，不知過去多久，許雁棲的光腦傳來響動，劃破了夜色的沉靜。

  這是許雁棲特意設置的鈴聲，自二次抵達ZGUS27星球後，一直沒有聲響，這會兒突然來了動靜，他還疑惑了一下，沒想起來這道鈴聲代表了什麼消息。

  「雁棲哥，你光腦響了。」

  自從當著所有人的面，叫出了那聲「雁棲哥」，私底下祁默就再也沒稱呼過許雁棲「許老師」。

  一開始，其他人不禁感到一陣牙酸，許雁棲也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但經過祁默不懈地努力，漸漸聽多了，其他人也就麻木了，包括許雁棲。

  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感覺，估計得等祁默換個更炸裂的稱呼吧。

  許雁棲回神，急忙點開光腦一看，他總算等來了他期待已久的信息，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喜意。

  他的神色哪怕足夠收斂，可他一貫鮮有明顯的喜怒哀樂，一旦表露出一絲一毫，都格外地顯眼。

  文筱筠見狀，好奇道：「許老師，怎麼了，是有什麼好消息嗎？」

  確實是一個好消息，好到許雁棲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馬飛奔到現場，但當他擡眼環視一圈後，又馬上把他拉回現實。

  以往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早就收拾行李出發了，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得對這支隊伍負責，不能拉著隊員們跟他一起冒險。

  許雁棲收起笑意，腦海里正組織措辭，宋彬打斷他：「許老師，你有什麼就直說吧。咱們一起錄了這麼久的節目，有什麼是不能直接說的。」

  那可太多了，許雁棲不合時宜地想到，比如說他和祁默同居這件事。

  不過此事和彼事的性質不一樣，許雁棲便不再思索道：「第二次登陸那天，我在著陸地點安插了監測設備，剛才就是監測設備傳來的消息。」

  話音一落，他們就回憶起剛下狻猊號那天，許雁棲確實在岸邊忙碌了一陣。

  當時他們已經過了什麼都要問一嘴的階段了，只以為許雁棲是在做星球試住員的一些常規工作，便沒有多嘴問他在做什麼。

  此時突聞他搞了個監測設備，他們不由地思考那塊地有什麼地方值得監測，還專門弄了個設備。

  「海？」

  又是祁默率先反應過來，許雁棲向他投去了一個讚揚的眼神，卻沒有解釋監測海做什麼，而是繼續以眼神鼓勵祁默，讓他再接再厲，看看能不能猜出來最終答案。

  有了這個先決條件，其他人的思路也開始往海洋方面延伸，前前後後說出許多與海洋有關的生物或特性，但都讓許雁棲給否認了。

  說出了「海」之後，祁默就沒再開口，他先後聽了那麼多錯誤答案，頭腦風暴下，有兩個字漸漸抵達他的嘴邊。

  可他又覺得這個答案過於大膽，只能盯著許雁棲的眼睛，唇瓣一閉一張，連第一個字都缺少吐露的勇氣。但許雁棲一再給予他肯定，仿佛就認定了他的答案，不管他會說出什麼。

  祁默總算鼓足勇氣，在一眾亂七八糟的猜測過後，他堅定道：「眠鯨？」

  許雁棲的雙眼瞬間亮了，他拍了下手，指著祁默道：「對，就是眠鯨！」

  比起前面的喜悅神色，許雁棲更少有這樣活潑的時候，祁默注視著他，眉眼仿佛浸泡進了水裡，近乎溫柔。

  「眠鯨？」陶孟白雙眼瞪大，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她不可思議地看向許雁棲，「你確定是眠鯨嗎？」

  許雁棲毫不在意陶孟白的質疑，因為他知道探測到眠鯨是有多麼不容易，陶孟白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才會有這樣的表現，這剛好也為許雁棲的自豪感加注了一些籌碼。

  「我確定。」許雁棲凝注陶孟白的眼睛，篤定道，「監測設備經過調試，專門用來監測眠鯨。安插前我測試過，不會出錯。」

  陶孟白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的態度有點得罪人，趕緊給許雁棲道歉，許雁棲擺擺手，表示並不在意。

  他的工作本就要經過不斷的質疑和求證，期間還要保持謙遜和務實的作風，陶孟白這幾句話，正好算作給他澆了盆涼水，讓他發熱的頭腦降一降溫，別一時衝動，做錯了事情。

  「聽你們這麼一說，眠鯨看起來很珍貴的樣子，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出發？」李哲道。

  許雁棲倒是想，可是他剛剛又耽誤了一會兒，眼看天就要黑了，那會兒他都沒有行動，這時候出發更危險，他就更不會那麼做了。

  於是他搖搖頭，否決了李哲的提議：「算了，大家的安全更重要，明天一早再說吧。」

  其他人聽他這麼說，都詫異地看向他。

  許雁棲被他們盯得後脊一涼，他連忙挺直腰板，梗住脖子，身體微微朝後一仰，眨巴著他的那對杏眼，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不解道：「怎……怎麼了？」

  他剛剛是說錯了什麼話了麼，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他，仿佛他讓什麼東西上身了似的。

  李哲嘿嘿一笑，夜色里，他的牙齒白得過於明顯：「沒什麼，就是許老師你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這要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話音剛落，坐在李哲旁邊的王新冬，一巴掌呼到他的肩上，在李哲委屈又疑惑地看過來時，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說的像許雁棲以前不在乎他們安全似的。

  「要是明天沒了怎麼辦？」陶孟白擔心道。她也不是不關心他們的安全，只是探測到眠鯨實在難得，她心裡只恨這消息為什麼不早來一點。

  許雁棲有同樣的擔心，可他腦子裡想得更多的是，他能探測到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事已至此，明天再說吧。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許雁棲起身，看見祁默自覺遞過來的手，他原本想拒絕，可下一秒他卻扶住那隻手，亦如前幾天，由祁默攙扶著回到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