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09-14 12:51:48
作者: 蘭萋萋
第6章
趁著宮女們還沒走到鐵門前,裴凝鶯反手抓著仇凜英跑向寢殿,速度堪比做賊。
裴凝鶯頭上並未戴多少髮釵,只有一根掛著穗子的花釵,穗子盪得厲害,不停拍打著她的額頭。
仇凜英這才發覺,她額頭有一個小紅點,不是痣,而是一個很小的傷口,被啄出來的傷口,結了疤。
裴凝鶯東看西看,最終確定,她要把他藏在衣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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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衣櫃門一開,人往裡一塞,把漏出的朱色衣角都往裡送,再使勁一扣門,完美!
只是這衣料摸起來都是好料子,不禁感嘆,大紅人身邊的內侍日子都比她的舒坦。
裴凝鶯隔著櫃門,小聲囑託:「公公,我待會放你出來。」
仇凜英:……
做賊感太強了,好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
「砰砰砰——」
敲門聲適時響起,綠衣宮女在門外喊道:「裴小主,可歇下了?咱們主兒有話問你。」
裴凝鶯快速褪去外衣,卸了花釵,裝作已歇下的樣子,打著哈欠慢慢開門。
一群宮女提著燈,個個都見仇人似地看她。
她慢悠悠道:「何事?」
綠衣宮女趾高氣昂,「有人看見纖纖從你的殿出來,出來沒多久就死了,裴小主可得給咱們娘娘一個解釋。」
裴凝鶯不緊不慢,覺得頗有意思,環著手,站在高一截的殿內,居高臨下掃視眾人一遍,才道:「姑姑,可否告知我纖纖死時的模樣?你們這不明不白就找上我,說辭有信服力麼?」
「信服力?我們娘娘就是這後宮的信服力,由得你忤逆?」綠衣宮女向後退,揮手示意後頭人,「帶走,去娘娘那兒再講!」
兩個宮女一前一後走過來,反縛裴凝鶯的左右臂,將她生拉著走。
這哪叫過去給個說法,分明是押犯人!
聽見外邊的聲漸漸小了,燈光也逐漸暗去,整個殿恢復原有的死寂,連麻雀都睡下,不願再叫。
唯有寢殿內的衣櫃框框作響。
裴凝鶯扣門扣得太快,櫃門卡住了,仇凜英被關在裡邊,關鍵是還沒有透氣口給他呼吸。
仇凜英默了一瞬。
他覺得裴凝鶯肯定是故意的,因為他騙她,所以她要報復他。
他方才也聽到那群宮女的質問了,不過他不大相信那隻肥貓的死同她有關。
她那樣傻裡傻氣的人,如何做得出虐殺寵物的事。
罷了,同他有什麼關係呢。
仇凜英低垂著眼,一腳踹向櫃門,櫃門破開,斷成幾張木板。
出來時與聽到動靜姍姍趕來的沉葉碰上。
沉葉敏捷地瞧見他手中的木盒,隨後移開目光,裝作沒看見,亦不同他做交流。
仇凜英也不多看她一眼,神情冷然,眼裡似乎沒她這個人,緩緩邁出鐵門,朝干清宮去。
裴凝鶯被一路拽到嫻妃的殿裡,嫻妃卻不出來,連寢殿的燈都熄著。
殿內外布置得並不算太過奢華,院子裡栽了許多花草,還有一個生鏽的鞦韆,正殿也是徽派式的青瓦迴廊花窗,而非京中格調。
綠衣宮女叉腰,對著殿門候著的宮女說了幾句,宮女連連應是,跑進去稟告嫻妃,不過一會,又回來了。
衝著綠衣宮女回道:「綠枝姑姑,娘娘此時身子乏,不見人。」
綠枝瞭然,端了一副管事大宮女的姿態,對著裴凝鶯道:「那裴小主就在這等著罷。」
隨手點了倆人看管裴凝鶯,自己便回內殿照顧嫻妃了。
這……是故意拖她過來,然後讓她罰站?
等不到嫻妃,兩人看得還嚴,裴凝鶯老老實實站了一會,腿有些累,身子更有些站不穩,眼前一晃,失力跌坐。
兩個宮女見狀,剛要上前呵斥她,大殿門被推開,嫻妃扶著殿門,鳳眼溫柔,像神仙圖里走出來的仙女兒一般,一顰一笑都優雅,而這層優雅之下,又是一層不可侵犯的端莊。
如今的萬歲爺半身入土,嫻妃是從他為儲君時便跟著的,現下也將近四十。
嫻妃捂唇輕咳兩聲,有氣無力地招了招手,「裴美人,進來罷。」
嫻妃讓綠枝替裴凝鶯倒了杯茶,並未急著去盤問她,只是把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得人發毛。
裴凝鶯謝過嫻妃,執起茶盞,吹了一吹,慢慢抿一口便放了。
這就是話本里的瑣事宮斗麼,好刺激!
結果,嫻妃沒和她宮斗,只輕揪了揪綠枝的耳朵,無奈道:「你這丫頭,又去嚇唬人了是不是?
綠枝捂著腦袋「哎呀哎呀」地叫,「可是娘娘,是真的有人看到纖纖死在她殿牆外了!我今個去請她過來的時候,還看見院子裡的地磚上有血跡!」
這個「請」字用得實在妙,裴凝鶯咋舌。
嫻妃微蹙眉,猶豫的目光落在裴凝鶯身上,還是不願找事,再問道:「纖纖的屍首何在?」
綠枝沖外招喝,一個宮女便抱著個大木箱進來,揭開木蓋,纖纖就躺在裡面,渾身是抓痕,身上沒幾處完好毛髮。
「若是人為,便是虐殺,若非人為,那……」綠枝嚴肅極了。
嫻妃臉色沉了又沉,問裴凝鶯:「綠枝說的血跡是為何物?」
裴凝鶯答:「顏料。」
綠枝依依不饒,「可那都已經幹了,在外的痕跡都被清理過了,裴小主說是顏料,那就是顏料麼?可有人證在?」
嫻妃啟唇,還未落一字,在外的宮女突然喊道,「恭迎陛下!」
嫻妃很快地瞥向裴凝鶯,適才在外,冷風拂了裴凝鶯的臉,捲走臉上自然的血色,只剩下那清冷意味在。
她的的確確是漂亮,但萬歲爺他不知道她的相貌,倘若知曉了,還會冷落她麼?
嫻妃按了按太陽穴,朝綠枝眼神示意,綠枝心領神會,伸手請她跟著走。
於是,裴凝鶯被緊趕慢趕著從側門而出。
出了殿,綠枝便不再管她,請她自便。
裴凝鶯回頭望了一眼,便提起裙子快步走,行在宮道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腦子裡還想著纖纖。
那般死狀,顯然是生前打鬥了一番,可那麻雀怎可能將它傷得如此重?有有哪個人會閒得蛋疼去殺一隻貓啊……
思來想去,有了結論。
是姜瑟那隻貓奪走了纖纖這條冤貓命。
「看路。」
聞到一陣很濃郁的薰香後,裴凝鶯回過神,踩上一堆被堆成三角的樹葉堆,宮牆旁倚著一把掃帚,踩到掃帚底部,它便倒下,絆了裴凝鶯的另一隻腳。
眼看著要摔了,說話那人伸手拉住了她。
裴凝鶯微訝,轉頭去看,會心微笑:「公公晚上好。」
仇凜英氣笑了,將她拉起來站直,「只會說這一句話麼?」
「差不多罷,公公還想聽什麼話,我可以學。」
仇凜英沒有提燈,裴凝鶯也沒有燈,兩人摸著黑對話。
不過仇凜英總是走夜路,早已習慣,在夜裡也是看得清的。
裴凝鶯就不大好了,只能隱約看見人形而不能看清樣子。反正仇凜英一天到晚就沒笑過,要麼不說話,要麼一說話就是嗆她,看不看得清他,影響不大。
仇凜英道:「想讓你閉嘴。」
裴凝鶯聽話地點點頭,「好的。」
然後,她就真的不說話了。
或許是仇凜英踹爛了她的衣櫃門,覺得心虛,也沒有再說她。
兩人一路沉默著走,一前一後。
臨別時,裴凝鶯問:「公公,手好了麼?」
「好了。」
裴凝鶯點頭,從袖子裡取了個小白瓶,塞到他手上,「祛疤的。」
小白瓶還帶著她的體溫,泛著絲絲暖意,仇凜英愣在原地,剛想開口凶她一句,卻看見她跑回殿了。
裴凝鶯於黑暗中指了指鐵門,「公公,你記得鎖它。再見!」
裴凝鶯並不是他想的那般傻,她很知分寸,沒有過問他每夜手裡提著的是什麼,亦不過問他的公事。
這股子歉意升起來,仇凜英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