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09-14 12:51:45
作者: 蘭萋萋
第4章
一連幾日,嬤嬤送來的都不是搜飯,裴凝鶯再次茍活。不過,宮人們又發現,仇掌印似乎沒再來過這冷殿,久而久之,也不再關注這位裴小主。
唯一會來找裴凝鶯的姜瑟,她的貓揍了一頓嫻妃的貓,挨了罰,氣出病來了,也不來找事兒了。
夜深,閒得無趣,睡也睡不著,裴凝鶯照舊蹲在鐵門邊,呆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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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來這宮裡,是什麼也沒見識過,竟有些想出去看看外頭的模樣,也不知這京城同江南有何區別。
「嗚嗚嗚——」
從外邊傳來一道孩童的哭聲,哭得那叫一個慘,聲卻小。恰巧這冷殿是後宮裡靠內的位置,人少,基本上除了裴凝鶯,沒人搭理這兒。
裴凝鶯不禁好奇張望,見門外邊不遠處站著個約莫十一二歲的男童。
看著年紀,又看著一身光鮮亮麗的穿著,裴凝鶯大致認出他是誰了,宮裡唯一的小殿下,嫻妃的子嗣,衛軾。
衛軾揉著眼睛,不停抽泣著,小小一個,還挺可愛,裴凝鶯不覺彎唇。
他忽然睜眼,對上裴凝鶯,圓圓的小臉突然皺起:「你笑我?」
裴凝鶯垮拉臉蛋,搖頭:「沒有,你看錯了。」
衛軾凝著她看了一會,似是知道她並非那兇巴巴的娘娘,又無端哭了起來,從始至終聲音都很小。
裴凝鶯有些急了,讓人看見,不得扣她個欺負皇嗣的帽麼?本就慘兮兮的了,再讓人一誣衊,那不死得更慘!
她忙安慰:「小殿下,你別哭,有什麼事都好說的呀。」
衛軾吸了吸鼻涕,很是絕望,「你又不能幫我。」
「怎就不能啦,我給你講個故事聽聽?」
衛軾不屑一顧,「你當我三歲小孩麼?」
裴凝鶯不管他,自顧自講起來,一個流落民間的小皇子回宮復仇登上龍座的俗套故事,「三歲小孩」衛軾聽得津津有味,也不哭了也不鬧了。
「如何?小殿下覺得這故事怎麼樣?」裴凝鶯笑著問道。
能坐在冷殿的地上,頂著一頭冷月光,還能興致勃勃地講故事哄小孩,也只有裴凝鶯做得到了。
自然,小殿下也是很吃這套的。
衛軾嘟囔道:「還行吧。」臉上的笑卻止不住,到底了是孩子脾性。
衛軾還覺得有些不過癮,雙手撐著鐵柱,正好與坐地上的裴凝鶯平視,欲開口讓她再講一個,不經意扭頭,頓時嚇得六神無主。
仇凜英黑著臉走近,眼神陰鷙得能生吞衛軾,衛軾聳拉著腦袋,兩手死死抓著衣袖。
「小殿下,今日功課做完了麼?」
這話面上在問,聽著卻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衛軾點頭,怯生生回道:「做、做完了。」
「嫻妃娘娘要見您,跟我走罷。」仇凜英上前,拉過他的手。
衛軾萬不敢忤逆仇凜英。他清楚得很,仇凜英是如何坐上這太監里的第一把交椅的,從前在東輯事廠做過,承了那兒的一派作風,陰險又狠毒,進了司禮監後,自是把這習氣一併帶走了。
但,衛軾對於仇凜英的態度,並非厭惡。
衛軾很聽話地跟著仇凜英走,不時回頭看看裴凝鶯,打著嘴型,「我明日還來找你玩。」
仇凜英停下。
小殿下竟是蠢到連打嘴型都把聲兒發出來了。
衛軾疑惑:「怎麼不走了?」
仇凜英勾唇笑了笑,狹長的眼微微眯起,似笑,似恐嚇,「裴小主身子不好,小殿下日日來尋裴小主,怕是擾她休養。」
說完,慢慢偏頭看向裴凝鶯,那表情好像在說:你最好配合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裴凝鶯瘋狂點頭,「嗯嗯,對的。」
衛軾若有所思。
仇凜英將衛軾送至嫻妃的殿門,等待管事嬤嬤出來接人。
衛軾拽了拽仇凜英的手,圓眼直直盯著前方,不知是夜色太暗,還是他本就如此,眼底流轉著暗光,不像個孩童該有的神色,「仇掌印,父皇他身子如何了?」
仇凜英理了理他的袖子,輕拍他的背,示意他進殿去,語氣淡然,「尚好。」
管事嬤嬤恭敬走出來,行禮後又道謝,這才牽著小殿下進去。
……
方揚已到京城,一聽說萬歲爺遇刺,刺客已捕,快馬加鞭回了東輯事廠,二話不說上了套刑。
可惜刺客幾個都是死侍,寧剝皮抽骨也不願開口交代背後之人,無法,只得先留半條命慢慢查。
仇凜英未急著回值房,先去了趟太醫院,將萬歲爺的湯藥親自端去。
萬歲爺半身入土,疾病纏身,只有一個小子嗣,後宮妃嬪都是名動天下的美人,再不濟也是州縣有名的碧玉。
不過,再多美人又如何,心有餘力而力不足呀。
自打生了病,成日無精打采,連奏章都看不完了,大略過目後便交由司禮監處理。
沒曾想,連幾個刺客都敢潛宮來。
萬歲爺喝下湯藥,湯藥又苦又澀,他沒有喝完便推開碗,大嘆一聲,坐在床榻上,連睜眼的力氣都不想使,「凜英,刺客查得如何了?」
仇凜英如實稟告。
萬歲爺睜開眼,眼珠混濁,左右打轉,緊緊瞪著仇凜英,忽地伸手奪了藥碗,往仇凜英身上砸去,怒意噴薄而出,「無用!」
湯藥撒了仇凜英一身,碗砸到手腕,碎成兩半,在虎口處割開一條血口,伴著清脆兩聲,落了地,搖了一搖,歸於平靜。
仇凜英不言,亦不後退,藥碗結結實實砸在身上也不曾眨一下眼,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繼續查,」萬歲爺見他不頂嘴也不惱,心下略安,重新閉上眼,想起什麼,吩咐他,「去將朕落在嫻妃處的那柄玉取回來。」
仇凜英應「是」,折身退殿。
這種小事本輪不到仇凜英這大太監來做的,可萬歲爺這癖好著實是不堪啟齒,倘叫別的小侍去,嘴漏了風,知道他空一介男兒身,卻無男兒力,活變成天下笑話。
哪個皇帝會讓心腹以外的人知道自己不行呢,他也如是。
……
這柄玉洗淨後放在小木盒裡,外邊上著機關鎖,扣上後便再也打不開,除非用特製的鑰匙,而鑰匙只有一把,便在萬歲爺手上。
仇凜英提著小木盒,行在夜中。
路過裴凝鶯那小破殿時,他加快了步伐。
當然,裴凝鶯沒準備放過他,「公公,晚上好呀。」
仇凜英不給她眼神,擡腿就要走,卻聽見她說,「手疼麼?」
這才想起,自己手被砸出血了,方才沒刻意去想,連疼也感覺不到,此時注意到了,還是挺疼的。
傷口拉破虎口,看上去要撕裂一般,血流不止。
裴凝鶯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唇角漾出一抹笑,「公公且等一會,殿裡有藥,我給你取來。」
她一路跑著進去,又跑著出來,跑又急又快,臉上冒出兩團紅暈,久久不散,暈在臉上,像塗了胭脂,平添幾分生動。
裴凝鶯將手從鐵欄中探出,夠不著仇凜英的手,只好招招手,「公公,能過來些麼?不上藥會潰爛的。」
仇凜英垂眸,視線落在她那雙亮晶晶的眼裡,冷漠拒絕,「不要。」
連他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何必如此。
「唔,那你拿著,自己回去上,」裴凝鶯不在意他的冷淡,攤開手,將小瓷瓶遞給他,「聽說掌印脾氣很不好,要是不給你藥你可有罪受了。」
仇凜英:「……」
他擡眸,和她的赤誠打了個對面,哼一聲,拿走小瓷瓶,頭也不回地走了,「一瓶藥,是收買不了人心的。」
仇凜英回了值房,一堆奏章堆積,都等著他處理。
好笑的是,參他的一本接一本,可萬歲爺壓根就不管。
清輝透過紙窗,落在案几上,形成一個個小光斑,浮現出的,是那如畫的眉眼,那總是彎彎的眉眼。
執硃筆的手一頓,皮肉拉扯的痛將仇凜英飄散的思緒帶回,他一愣,目光落在案邊上的小瓷瓶上。
仇凜英臉上展出不悅,走出值房,詢問許肆,「可帶有傷藥?」
許肆搖頭,「奴才並沒有隨身帶藥的習慣,太醫院似乎也無人值守了。」
仇凜英陰沉地看向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