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會

2024-09-14 12:41:35 作者: 為衣山人

  商會

  青梧攔在呼吸不勻的謝聞枝身前,自顧觀察著四周,肩頭黃沙如星子飄落。

  跟著留州軍隊,順藤找到商會據點,一舉攻陷,將留州光復,還陸氏清白。謝聞枝如是想到,他捏緊那個殘缺卻真實的令牌,摩挲著上頭文字,這是陸相宜與他的約定,不到萬不得已定不會輕易發出,他恐怕是受限裕都,受人蠱惑,亦或是......被軟禁要挾。

  背後之人到底是誰?謝聞枝呼吸跼蹐,他幾欲捏碎,指甲嵌入皮肉中。

  「公子,馬蹄聲。」青梧小聲提醒,往後縮了縮身子,遁隱身形。

  謝聞枝迅速將令牌收入袖中,扶著青梧的腰起身,果不其然,片刻後幾匹黑馬疾馳衝破莽莽黃沙,馬背上人並未發覺不遠處巨石旁二人身影。

  「快!」謝聞枝催道,青梧立刻上馬,謝聞枝伏在青梧背上環住他,青梧拍馬提韁,向著馬隊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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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聞枝不暇細想,一心只想追去查個究竟。

  他們在漫天黃沙中緊緊追隨,天壤之間無人發現他們蹤跡,可逐漸黃沙消散,車輿人聲漸響,這是進了留州城了。

  青梧突然跳下馬,摸了一把泥抹在謝聞枝臉龐,「得罪了。」青梧小聲道,替謝聞枝攏緊斗篷,帽檐遮住半張臉。

  謝聞枝微微頷首,他並未在意,是不是擡眸觀察馬隊動向。馬隊進了城也逐漸慢行,青梧牽著馬匹時不時看向周圍商販,恍若二人只是進城遊玩的普通人。

  「他們拐彎了,巷子裡頭是什麼?」謝聞枝小聲問,他以袖掩面,除卻青梧無人聽得他的話。

  青梧搖搖頭,他是頭一回進留州城,他一時摸不清方向。

  「跟上去。」謝聞枝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青梧得了令,貼著高馬緩步走著,逐漸向巷子靠去。

  「咳咳、咳咳,」一位佝僂老嫗突然攔住二人去路,話音蹩腳粗糙,「你們是外鄉人吧?」

  青梧餘光掃了眼馬背上人,答道:「是,我們不是留州人,我們兄長跟著商隊來留州經商至今未歸,我與弟弟來尋他。」

  老嫗輕咳幾聲,扶著青梧臂膀道:「來留州一去不返的人多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往裡走是貴人們的住處,莫要往前了,免得衝撞了貴人再受皮肉之苦......」

  「好,多謝。」青梧向老嫗作揖行禮,老嫗只揮揮手,拄著杖緩慢離去。

  謝聞枝此時翻身下馬,目光徘徊四顧,道:「恐怕就是裡頭,你小心些,去探個虛實。」

  青梧應了聲,旋即隱入巷中,四下闃無人蹤,他隱在樹梢遙望,遙見幾匹馬拴在不遠的廄中,正是方才馬隊數量,幾人下馬飲酒,往林間小路去,順延著他們的方向,青梧跟得緊密,果不其然,不遠處豁然開朗,莊子似的商會匍匐山谷,藏匿一方。

  得趕快回去稟告公子。青梧如是想到,向回奔走。

  謝聞枝屈膝蹲坐馬腿旁,西風涼透狐裘袍,仰天不敢長噓氣,突聞腳步聲,他睜開眼瞧見青楓。

  「公子?」青楓略微有些遲疑,同樣蹲下與他平視,「公子為何在此?青梧呢?」

  謝聞枝抿了抿嘴,千言萬語一時無從說起,只道:「你不是有要事稟報麼?說吧。」

  青楓輕嘆一聲,偏過頭去整頓思緒。

  「兄長!」青梧眼光一閃,躍至二人身旁,「兄長可無恙?」

  青楓略微一驚,扶起謝聞枝,突然一打鞭子,戰馬疾奔而走。

  「兄長這是為何?」青梧疑道。

  青楓道:「這距離商會極近,馬若停於此處恐怕多遭人忌憚,四周商販或有商會眼線。」青梧心中明白,否則他不會將馬停與四下無人之處,但想來兄長是有更多考量,並未出言反駁。

  「公子恕罪,屬下打探到商會實則是豢養兵卒之所,先前不知虛實,但也不敢隱瞞,以小廝身份潛入商會多日,本想為公子傳遞消息,奈何他們巡視嚴密,屬下找不出空子。」

  青梧聽後蹙眉道:「兄長以身犯險便也罷了,為何又要公子來此一同犯險?」

  青楓聽弟弟責怪,不由沉下臉色,眸光黯淡。

  「當務之急便是探出軍隊具體人馬,他們所圖為何,帶我進去。」謝聞枝道。

  青楓沉吟片刻,道:「我在前帶路,引開守衛,帶公子小心進去,莫要被人發現。」

  「好。」青梧道,「看我手勢行事,顧好公子,一會我引開人們後你便從東南角潛入,有一處柴房可暫做躲避,那裡素來無人看守。」

  青楓在前引路,神情敏銳,提心弔膽,辟開蹊徑,他伸手示意二人蹲下,獨自向前來到商會山門。

  「來者何人?」守衛將劍橫在青楓身前,目光警覺。

  青楓從袖中拿出令牌,道:「上頭吩咐我外出巡視。」他掃了眼身後,隨即壓低聲音與他們耳語。

  叢中二人自然聽不真切,不知青楓說些什麼,自然也瞧不清手上令牌。

  片刻,青楓隨守衛一同進去,回眸時沖二人比了手勢,青梧立刻會意,牽著謝聞枝壓低身形便往先前青楓路上交代的那處去。

  二人躍上牆頭,瞧見了一處低矮柴房,那便是青楓所提到之處。

  「公子小心。」青梧小聲提醒,他先推開門步入其中,謝聞枝緊跟其後。

  四周並無軒窗,光不可進,謝聞枝喉頭一緊,心中一片空白,他感覺不太對,而青梧同樣停下腳步,深深皺起了眉。

  「青梧,你——」

  突然頭受重擊,謝聞枝話未說完便踉蹌倒地,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在視線模糊之前他瞧見急切不堪的青梧,然後便不知其他。

  朔北大營中軍醫正撚著一枚針仔細在火上燙著,魏階按住關閬不斷踢動的雙腿,汗如雨落,床上女子斷了手臂,刀傷汩汩冒著血,被衾一片鮮紅。

  「殿下、殿......」

  「省些力氣,不要說話了。」魏階見她慌亂,心也跟著亂,恍若疼在己身。關閬與她南征北討多年,早已是形影不離,勝似親人。

  「屬下辦事不利,屬下、屬下有罪......」關閬還在一遍遍訴說己過,直至針入手臂穴中,她方才漸漸平息,喘息漸止。

  夜裡螟蟲嗡鳴,魏階焦頭爛額,一旁立著一動不動的趙醒,他眼眸如炬。

  言梔此時探入帳中,望見了一旁幫襯軍醫的江潛,沖他眨了眨眼,後者連忙會意,吩咐兩句身旁手下,徑直而出。

  「找到謝聞枝了嗎?」江潛輕聲詢問,與言梔立在燈火之下。、

  言梔搖搖頭,「孫澄音說今日瞧見青梧與他追著關閬一同去了留州,他本以為我們知曉便未曾阻攔,方才見事態不對悄悄與我說的。」

  江潛不安道:「魏階左右不過派出十餘人,關閬是虎口脫險一路淌血回來的,謝聞枝至今未歸,恐怕生死未卜,須得再派人馬親自去尋。」

  言梔卻不以為然,「既然不是一路同去,他身旁還有青梧照料著,定然是發覺了什麼被絆住了腳,或是正周旋著......今早見他神色匆匆,說不準是親自去商會一探究竟了。」

  「他素來謹慎,又怎會如此?」江潛喃喃自語。

  言梔握緊他的手寬慰道:「想必便是他素來謹慎方才至今未歸,不必擔心。」

  江潛微微頷首,見言梔緊張自己也不由展顏,在他眉心落了一吻。

  「在想什麼?」言梔小聲詢問,他勾著江潛腕上手串,側眸看他。

  江潛深深呼吸,略感困頓道:「想到宣翰來時慌張,說有軍隊殘部不知蹤跡,但人數之巨令他不由膽寒,呼延灼在獄中這些天裡就沒有人馬前來營救?謝聞枝急著探查昔日真相,我感覺事情並非想像中那般簡單,就像......」

  「有什麼東西在後頭等著,虎視眈眈?」言梔接話道,他回眸望了一眼趙醒,道:「大家大抵都是這般想的吧。」

  江潛片刻停頓,搖頭不語。

  「不對?」言梔問。

  江潛望見燒得正旺的火炬,飛蛾撲閃其間,此時春暖,遠方山丘間響起幾聲狼嚎。

  「得找幾個信得過的趕往留州。」江潛輕聲道,他望向趙醒,趙醒亦在望他,後者與他對視片刻便踱來身旁。

  趙醒勞累多日,眼下泛著青黑,「怎麼?」

  「我懷疑謝聞枝凶多吉少,得派人趕去留州。」江潛說道。

  趙醒輕嘆一聲:「謝聞枝就是條狗,嗅到味便按捺不住,他若真衝去了那什麼勞什子商會,裡頭都是精銳的兵,同地宮一般,誰能救他?」

  「我去。」言梔有些躍躍欲試。

  「不行。」江潛立刻打斷道,「不可讓你以身犯險,我們誰都去不得。」

  「你懷疑我們受人監視?」言梔試探開口。

  趙醒平淡擡眉,「你覺得是誰?草原,留州,還是裕都?我曾安排部下多日調查,未尋到蛛絲馬跡。」

  江潛闔眸:「那便對了,不是這三處,不管是哪一方勢力我們都周旋已久,斷然不可能察覺不出。」

  那還能是誰?

  「我知道讓誰去尋謝聞枝了。」言梔突然開口,看向二人,「辛辭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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